虛擬，還是現實？

當代著名哲學家大衛·查默斯的著作Reality+（中譯本《現實+》）這幾年著實火了一把，據說不少學者都以它為名開設讀書班，中譯本的推薦語中更是將其譽為“技術奇點時代的必讀書”。查默斯在這本書中拋出了一個充滿爭議的觀點：虛擬現實不是幻象，而是真實的存在。他以“因果力”為論據來論證這一點，即某一事物具有因果力，能影響周圍的事物，就是真實的。

試想，你帶著頭顯在VR環境中，一把劍向你劈過來，一個虛擬的棒球向你飛過來，你一定會迎擊或躲避。雖然它們不是物理世界的真實事物，只是計算機模擬出來的數字對象，但虛擬的劍和球經由頭顯傳遞到人的眼睛，這一刺激再通過視神經傳遞到大腦，進而使我們作出迎擊的反應，這一連串的神經活動和真實事物帶來的反應并無二致。在這個例子里，虛擬事物實實在在地影響到了我們的行為，就不能簡單地認為它們是虛幻的。

當然，圍繞查默斯的觀點，也引發了不少學者的反駁，這些反駁從哲學角度到神經科學角度不一而足。但在我看來，在所有的反駁中，美國哲學家諾齊克的反駁最令人深思。

諾齊克設計了一個名為“體驗機”的思想實驗，他在《經過省察的人生》一書中寫道：“想象一臺機器，它可以給你任何想要的體驗。當你連接到這臺體驗機器時，你可以有這樣的經歷：寫一首偉大的詩，帶來世界和平，或者愛一個人……你可以體驗到這些事情的快感……”問題是，你愿意進入這個虛擬的體驗機嗎？

諾齊克的答案是否定的，道理很簡單：人們期望的是實際做事，而非體驗一些事情。這就是“現實世界優先原則”，即現實世界永遠優先于虛擬世界，真實的探索遠比虛擬的體驗重要得多。諾齊克的反駁巧妙地回避了虛擬“是不是”現實的問題，而是把問題引向了人們“愿不愿”進入虛擬世界，這看似逃避了問題本身，卻直指人心深處，反而顯得更有力量。

虛擬，還是現實？這個爭論注定要繼續下去。爭論本身是理論上的，但它對教育實踐卻不乏啟示。

首先，當我們審視數字技術在教學中的應用時，查默斯的“因果力”論證給了我們一個有價值的參照。對于一個教學內容，不管是用PPT，還是一段視頻，或者是VR來呈現，只要能對學生產生實實在在的影響，收到好的教學效果，就是適配的技術，而不必去糾結這種技術是不是時髦的或先進的。

其次，要想讓數字技術帶來更好的效果，“干巴巴”的單向信息傳輸往往難以奏效，一個好方法是讓學生與數字技術工具之間產生互動。不論是學生和生成式人工智能之間的互相問答，還是玩一個簡單的教學游戲，都是一種互動行為，就像面對一個向你飛來的棒球，你一定要回擊一樣，互動帶來的“因果力”能更深地影響學生的學習。

最后，還是要記住“現實世界優先原則”，再好的虛擬體驗，也不能替代在真實世界中探索，“虛”“實”融合才是理想的教育途徑。

本文作者：

魏寧

北京市東城區教育科學研究院

文章刊登于《中國信息技術教育》

2025年第17期

引用請注明參考文獻：

魏寧.虛擬，還是現實？[J].中國信息技術教育，2025（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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