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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本固之信

臣聞：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然琢之過甚則玉碎，學之失道則人惘。今觀世之教子者，莫不望其昂昂若千里駒，然或苛責過甚而摧其稚翼，或褒揚失度而縱其虛驕。此皆未明“本固之信”之道也。夫信者，非浮譽之外飾，實心性之中堅。敢陳管見，惟圣明察之。

破題

蓋聞立人之道，貴在自立；成德之基，端由自成。本固之信者，乃不假外物、不循虛聲之內在挺立也。

承題

何以言之？童子之心，猶明鏡未染，璞玉待琢。導之得法，則光耀自生；誘之失方，則真性日晦。

起講

嘗觀古之善教者，必先觀其本真。昔王陽明格竹七日，非為求人知，實乃窮己理；陸九淵發明本心，不重外評價，唯在啟自覺。今之父母，見子執畫呈閱，不問其運筆之思，先責其算術未精；聞童歡歌展懷，不察其由衷之樂，輒斥其儀態有失。是猶欲苗之長而日踏之，欲燭之明而頻扇之，豈不謬哉？

起股

一者，苛責過甚，則童蒙喪其膽魄。當其欣然展示，遽遭冷水澆頭，久之內生惶惑：莫非吾之喜必合外度？莫非吾之作必待他評？遂成戰戰兢兢之態，漸失磊落光明之心。

二者，泛譽無度，則稚子溺于虛名。若不分優劣皆稱“甚善”，不辨實虛咸道“極佳”，則如飲鴆止渴，暫悅而終害。使其徒慕他人稱許，不務真實工夫，此與苛責異術而同弊也。

中股

然則本固之信，當何以立？妙在啟其自察，導其內省。昔孔子問志，不先判高下，而容各言其愿；程顥觀物，不遽斷是非，而重體物之情。今教子者，當效先賢遺風：

童子作畫畢，不當遽曰“美哉”或“陋矣”，宜從容問曰：“汝自觀此作，何處最得意？何處尚不足？”此時童必凝神審視，回光返照。當其指云紋曰“此處層疊有致”，指用色曰“此處過渡未諧”，是即本心發明之始也。

長者繼而應之：“觀汝能見層疊之妙，可謂明察；能識過渡未諧，可謂自知。”如此，則價值之根，深植于明察自知之內，不系于他人唇齒之間。

后股

本固既立，其用大焉。一者可御外侮而不傾。譬若松柏有根，縱遇狂飆，不過暫偃而已。二者能處困境而自振。昔歐陽修四歲喪父，家貧無資，其母以荻畫地教字，修乃發憤內生，終成文宗，此非內信充盈之效乎？

更可貴者，可養中正不倚之品。不因謗譏而改弦，不因贊譽而忘形。如明鏡照物，妍媸自現而鏡體不染；似衡器稱物，輕重悉分而衡心不移。此《中庸》所謂“中立而不倚，強哉矯”之境也。

束股

臣觀今日，有童參賽未捷，父母疾言“辱沒門風”；有子考績稍遜，師長厲色“朽木難雕”。如此教化，是驅魚于淵，迫雀入籠，去本固之道遠矣。

若使天下為父母師長者，皆能去躁進之心，懷靜待之智；斂評判之舌，作啟牖之問。則童子雖在稚齡，已識反觀之道；縱處濁世，自有不拔之基。如此，則孟子所謂“浩然之氣”，程朱所倡“主敬立誠”，皆可由此生根矣。

結語

伏愿天下明教子之道者，知琢玉當順其紋，育人當依其性。去浮譽之誘，絕苛責之傷，導其自照之光，培其本固之信。則國之所育，非唯循規之器，實多挺立之人。斯乃家國之幸，亦盛世之征也。臣謹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