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無名英雄”終于“回家”了！

“臺灣海峽很淺，飛機只需要兩個小時；但是這條路很長，他走了六十年。”

12月27日，經過兩岸志愿者的愛心接力，六十年前在臺灣犧牲的隱蔽戰線“無名英雄”柴文達的骨灰回到大陸。《沉默的榮耀》近期熱播，讓隱蔽戰線的英烈事跡進入更多人的視野。在北京西山無名英雄紀念廣場鐫刻“無名英雄”姓名的花崗巖石墻上，柴文達的名字就在“東海小組”成員陳寶倉的名字近旁。柴文達的兒子今年已經77歲高齡，當天他和親友一起從蘇州前往上海浦東機場，接父親回家。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了解到，這是蔡琨與父親的首次“見面”。

早早趕到機場等候，回程車上唱起《沉默的榮耀》主題曲

早晨8點多，蔡琨就和親屬早早趕到浦東機場靜靜等待父親歸來。

中午12時許，在臺灣的熱心青年林晨和當地公益組織工作人員捧著裝有柴文達骨灰盒的黑布包走出接機口，他們是當天早晨從桃園機場出發的。

在浦東機場，雙方進行了簡短的交接儀式，77歲的蔡琨雙膝跪地，代表近親屬鄭重地接過父親的骨灰盒。蔡琨的其他親友和公益組織成員見證了這一過程。

蔡琨接過父親的骨灰

“爺爺，終于回家了！”柴文達的孫子柴磊在接到骨灰后，心情激動難以平復。他對記者說，“臺灣海峽很淺，飛機只需要兩個小時；但是這條路很長，爺爺走了六十年。”

迎接柴文達骨灰現場

隨后，蔡琨和親友迎請柴文達的骨灰返回蘇州。在回去的車上，蔡琨兩眼望著前方，似乎陷入了回憶。之后，他打開手機里保存的《沉默的榮耀》主題曲《花又期》，跟著輕輕哼唱起來。“我最近經常聽這首歌，有時候半夜醒來會想起這首歌，有時候走在路上也會唱起它。”他告訴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每當聽這首歌時，腦海里就會浮現出隱蔽戰線‘無名英雄’”的畫面。雖然電視劇播完了，但這首歌永遠回響在我的心里。”

蔡琨說，現在自己有個心愿，很想見到這首歌的此曲作者，“我覺得他們在創作時投入了很深的感情，這是一首非常好的歌曲。”

“蔡”并非自己本姓，小時候“家里的表叔數不清”

令人唏噓的事，蔡琨一輩子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第一次與父親“見面”，竟是以這樣的形式。

“組織上告訴我，父親最早是1965年在臺灣犧牲的。”蔡琨回憶，“小時候，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叔叔阿姨來看望我們，開始我以為他們真的是我家的親戚。”對于童年時的他來說，這些叔叔阿姨總會帶來歡樂，但母親卻經常會當著他們的面“微笑著流下眼淚。”

蔡琨講述家中的往事

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家庭“特殊”，是在他十幾歲的時候。蔡琨告訴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一次又有外地來的叔叔阿姨來到他家，并陪他去看了電影《紅燈記》。在看完回家的路上，阿姨問他記不記得電影里李鐵梅問奶奶她怎么有那么多的表叔？在他回答“記得”后，阿姨又問，“有沒有想過你家的叔叔阿姨為什么也‘數不清’？”

雖然那時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從事隱蔽戰線工作，但這是他“第一次朦朦朧朧把自己的家庭和《紅燈記》里的革命家庭聯系起來。”

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蔡琨才知道父親的姓名，也知道了“蔡”并非自己的本姓。

他告訴記者，后來組織上交給他一本1991年出版的紀實書籍《劍嘯石城》，這本書講述了南京解放初期破獲潛伏特務組織的故事。雖然書中并未提及柴文達的名字，但他由此得知，父親參與了這場驚心動魄的斗爭，并立下功績。

2013年北京西山無名英雄紀念廣場落成，花崗巖石墻上鐫刻著包括吳石、陳寶倉等“東海小組”成員在內的800多位在臺犧牲的隱蔽戰線英烈姓名。柴文達的姓名就在陳寶倉姓名的近旁，中間只隔著三個名字。

西山無名英雄紀念廣場石墻上柴文達的名字

完成母親去世前的心愿，她是父親背后的“無名英雄”

“我想到了母親，這是她去世前期盼已久的事，今天終于完成了她的心愿。”在迎回父親的骨灰后，蔡琨這樣說。

他告訴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母親曾是學校里的高材生，有著自己的理想和抱負，但為了配合父親的工作，甘愿把自己交給日復一日的油鹽醬醋與鍋碗瓢盆，她是“無名英雄”背后的“無名英雄”。

小時候，蔡琨曾反復詢問父親在哪里，母親回答“他是個沒有良心的人，不要再提起他。”后來，他明白母親這么說是為了讓他不要再追問，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在一個又一個深夜，蔡琨看見母親深夜靠在床頭，在小紙條上寫著什么。因為好奇，一天夜里他趁母親睡著時偷偷去看，才發現紙上寫的都是母親對父親的思念。“這是一個妻子寫給深愛著的丈夫的情書，雖然它們可能永遠抵達不了對方手中。”

遺憾的是，可能因為怕被孩子看見，母親每次寫下這些字條后，都會把它們處理掉。“如果能保存到現在，出版成本的話，一定會感動很多人吧！”他說。

上世紀八十年代母親去世時，留下了一本《共產黨宣言》，讓蔡琨深受觸動。此后四十多年的時間里，他尋找搜藏了近四百種版本的《共產黨宣言》，包括1872年德文版、1902年日文版、1925年陳望道中譯本等一批珍惜版本，為此他撰寫了近十萬字的收藏筆記，先后在上海一大會址，陳望道紀念館，以及高校、部隊、機關等單位展出六十多場。

《沉默的榮耀》熱播成為契機，兩岸志愿者愛心接力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了解到，近期《沉默的榮耀》熱播，感動了眾多觀眾，也成為此次柴文達骨灰“回家”的契機。

多年來，蔡琨一直沒有放棄努力，通過各種途徑尋訪，最終得知父親的骨灰存放在臺灣的存放處。但由于種種原因，一直未能將骨灰取回。

在臺灣的熱心青年林晨在觀看了《沉默的榮耀》后，深受感動，并開始用“遠山”的網名在網上尋找線索，為“無名英雄”的后人尋找先輩的骨灰或遺骨，短短幾個月已跑遍臺灣各地。他告訴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目前他們已為親屬找到數十位“無名英雄”的骨灰或遺骨。

林晨在機場接受紫牛新聞采訪

大約兩個月前，林晨得知了蔡琨想要接父親“回家”的消息，于是立即聯系臺灣當地的公益組織幫助辦理領取手續，接著馬不停蹄地訂好機票，將柴文達的骨灰送到蔡琨手中。

“寶貝回家”蘇州工作人員夏雪告訴記者，此前該組織已啟動“烈士尋根”項目，目前在江蘇已有多起成功案例。現在他們與林晨攜手合作，此次是《沉默的榮耀》播出后，首個隱蔽戰線英雄魂歸大陸。

對于兩岸志愿者的愛心接力，蔡奎表示感謝。他告訴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現在父親的骨灰回到蘇州，下一步將擇期與母親的骨灰完成合葬，這一定也是兩位老人的心愿。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 萬承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