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水獺抓到魚后,并不會馬上吃掉,而是把魚整齊地擺成一圈,它在中間轉來轉去,如同祭祀,所以在古代藝文創作中,對那種刻意編排的湊泊之作——也就是一個人寫詩或做文章,這里摘幾句,那里抄幾句,大量鋪陳,堆砌辭藻——稱之為“獺祭成章”。
現在不少學術論文就存在獺祭成章現象。一篇不長的論文,引用多達幾十甚至上百處,有時一段話中,幾乎每句都加注釋,炫其博學,炫其嚴謹,以示“無一字無來處”,但整篇論文像一件花花綠綠的百衲衣,東拼西湊,氣機不暢,看了讓人頭大。
現代學術論文的寫作,離不開對文獻的引用,對前人和他人有價值的文獻進行爬梳整理,消化吸收,是現代學術規范的有機組成部分。但不加節制地大量引用,一味牽引成文,“獺祭詩書充著作”,也是一種食而不化的不良文風。
首先,獺祭成章容易導致論文支離破碎,意象雜陳。好的學術論文理應脈絡清晰、語意曉暢,但引用失度,就如小徑分岔的花園,給人東扯西拉、莫衷一是的稀碎之感,讓讀者很難抓住主線。
其次,獺祭成章容易讓作者喪失自我,思想消隱。學術研究確實需要“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但它畢竟是一項創造性的事業,不是簡單的“掉書袋”,大量引用的文獻綜述只是學術研究的起點,絕不是終點。高明的作者理應具有相當的主體意識、原創意識,絕不會讓疊床架屋的過度引用排擠以至湮沒自己的獨到分析與理解。
最后,也是最為關鍵的,急功近利、獺祭成章會極大助長學界迷信書本、忽視實踐的不良風氣。學術研究若僅僅在句法字法里討生活,本質上就是一種本本崇拜。看上去旁征博引,羅列文獻一大堆,但催生的必然是“紙上得來終覺淺”。
(作者:趙濤,系江蘇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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