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次形容過薛寶釵的容貌:“臉若銀盤,眼如水杏”,很簡單的一句話。
而對于寶釵的言行,作者也不止一次提到:“罕言寡語,人謂裝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同樣很簡單。
簡單的話,卻一針見血,足以讓我們看清寶釵虛偽的面孔。
薛寶釵寫白海棠——“珍重芳姿晝掩門”,物言志,詩喻人,她就是通過詩句展現自己作為封建淑女的自我規范與穩重。
門面上,她自詡自己是“珍重芳姿”的白海棠,無比珍視自己的名聲。
可實際上,她卻又每一步都在親自打破自己營造的人設,這就很矛盾了。
01
書中第八回,寶玉到梨香院探望生病的薛寶釵。他進門先見薛姨媽,并請安。此為有禮。
薛姨媽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懷內,笑說:“這么冷天,我的兒,難為你想著來,快上炕來坐著罷。”
薛姨媽這表現多少有點急切的意味。
寶玉跟著問候了薛蟠:“哥哥不在家?”薛姨媽說他不在。
寶玉又問道:“姐姐可大安了?”寶玉的每一步都很有禮數,不卑不亢的。
按理,既然都問到了薛寶釵,那她該出來見個禮了吧?
沒有,薛姨媽讓寶玉直接進寶釵的閨房去。
“她在里間,你進去找她,我收拾收拾就進去和你說話兒。”
聽起來好像沒問題,實際上問題一大堆。
別忘了,寶釵可是要上京待選的,是大姑娘了。
一個待選之身的姑娘,怎么能這么隨隨便便的就讓男子進入她的房間的?
就算寶玉是親戚是表弟,那也是外男呀。行為如此隨便,符合待選的身份嗎?
而薛姨媽說一會就進去,結果寶釵在里面又是解衣扣,又是看金鎖的,也沒見薛姨媽的影子。自始至終只有寶釵主仆在里面拉著寶玉一唱一和,說什么“金玉是一對兒”的話。
還有第二十回,寶玉飯后走到薛姨媽這邊來閑逛。當時是正月內,學堂中放假了,賈環也過來頑。
正遇見寶釵,香菱,鶯兒三個趕圍棋作耍,賈環見了也要頑。寶釵素習看他亦如寶玉,并沒他意。今兒聽他要頑,讓他上來坐了一處。
如果說寶玉的身份不一樣,是王夫人的親兒子,就是元春也特許他可以跟姐妹們一起住到大觀園里。
那賈環和薛寶釵的關系也很親近嗎?賈環是趙姨娘的兒子,趙姨娘還是王夫人的死對頭,這關系算什么親近?
可是賈環照樣可以隨便到寶釵的住處玩,估計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否則不敢見了她們玩牌也說要玩。
寶釵還讓賈環上來坐了一處。此前寶玉到她的房間,她也是讓寶玉坐到炕上挨著她一起看金鎖的。
寶釵這是“來者不拒”嗎,誰都可以挨著她坐一處?
如果這也叫珍重芳姿,倒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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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別說賈環還小,金釧都說讓寶玉去拿他和彩云去,想來賈環也懂得偷試之事了。
如果說賈環隨意到一個十幾歲少女的住處沒有關系,那請問賈環到過黛玉的瀟湘館嗎?
自然是沒有的。
黛玉和賈環的親戚關系,其實和寶玉是一樣的,都是親舅舅的兒子。雖然賈環是庶子。
但是這個親疏至少比寶釵那邊要近一點,對寶釵而言,賈環只是姨父的兒子,和她的姨母王夫人沒有半點關系。
可賈環從來沒有冒冒失失的跑到瀟湘館,他來了也是進不去的,瀟湘館的婆子丫頭會攔住他。
林姑娘的世界豈讓他亂闖?
不要說黛玉清高看不起賈環,黛玉只是懂得尊重自己。
黛玉第一次拜見舅舅,賈赦賈政尚且明白需要避諱,只傳話而不見。
而賈環同樣是外男,就算年齡不大,也是不該私自會見的。
再說,賈環這人猥瑣、嫉妒、陰暗,他的世界滿是對寶玉的嫉恨、對利益的算計,加上受趙姨娘影響,短視又怨毒。
黛玉這樣一個靈性、潔凈、充滿詩意的女孩子,又怎么會和賈環混在一起?
瀟湘館被譽為“有鳳來儀”,翠竹千竿,幽靜清雅,那是一個高雅的精神空間。
賈環俗氣,而黛玉仙氣,這樣的兩個人永遠無法共處一室。
薛寶釵能夠和賈環玩得不亦樂乎,想來是志同道合的了——都是滿身世俗氣味的人。
其實別說黛玉處,就是探春這個親姐姐那里,賈環也沒有去過。
只有寶姑娘夠大方,不避嫌!
當然,如果不是這樣,又怎能“大得下人之心”呢?
就連趙姨娘都跑到王夫人面前美言幾句寶釵:
“這是寶姑娘才剛給環哥的。難為寶姑娘這么年輕的人,想的這么周到,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又展樣,又大方,怎么叫人不敬服呢。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成日家都夸她疼她。我也不敢自專就收起來,特拿給太太瞧瞧,太太也喜歡喜歡。”
這也夠好笑的了,王夫人要了解薛寶釵的為人,居然還得靠趙姨娘來說?寶姑娘“養兵”也太不講究了。
況且,大觀園還有更小的男孩賈蘭,他跟著母親李紈住在大觀園,和大家都很近,
可是他也沒有到過賈府這些姑娘-們的住處。
這是賈蘭懂事,也是李紈教得好,知道這不符合規矩,所以他從不亂逛。
趙姨娘不會教賈環,賈環自己也不在意,因而他隨處去玩,但是歡迎他進去玩的估計只有薛寶釵。
是其他的姑娘都不近人情嗎?或者是寶姑娘不懂禮數?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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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薛寶釵自詡珍重芳姿,但是寶玉賈環可以隨便到她的房間去玩,她從不拒絕。
而薛寶釵自己對寶玉更是毫不避諱,她進寶玉的房間如入無人之境。
寶玉挨打后,襲人褪下他的中衣檢查傷處,寶釵直接托著一丸藥就闖了進來,寶玉的中衣都來不及穿,襲人只好趕緊拿了一床袷紗被替寶玉蓋上了。
夏日的午后,寶玉只穿著少許的衣物在午休,薛寶釵不經通報直接就走進他的房間,襲人都被嚇一跳。
看到寶玉在睡覺,面不改色的在他面前和襲人討論他穿肚兜的問題。襲人離開后,她繼續一個人坐在寶玉的床邊繡肚兜。
寶玉雖然未成年,但他可是青春期的男孩子,書中第六回他就和襲人嘗試云雨情了。
而寶釵年紀比寶玉還大,一個適婚女子就這樣坐在表弟的床前繡鴛鴦,適合嗎?
就連史湘云這樣大大咧咧的姑娘,她見了寶釵這場面都知道不適合,趕緊拉著黛玉跑了。
黛玉看到了也沒有在人前說起過,畢竟這真的不合適,她甚至都不好意思提起這事。
只有寶姑娘,一個滿口道德禮教的女子,一個整天勸人大道理的女子,竟然親身打破自己的言論!——口中說“珍重芳姿”,行動上卻追趕著“貼”。
她若言行一致,必須贊她一聲“勇”;但是言行不一,只能說一聲“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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