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陳白沙之治學
圭峰云岫翠微中,茅筆孤標自立風。
春陽藹藹開文圃,楚月娟娟下泮宮。
三策已聞推董賈,六經(jīng)誰復問揚雄。
茅龍飛白人何在,唯有江頭老釣翁。
首聯(lián)"圭峰云岫翠微中,茅筆孤標自立風"即展現(xiàn)出獨特的空間美學。圭峰山作為陳白沙講學之地,其云霧繚繞的翠微之境不僅是地理坐標,更成為心學"萬物一體"哲學的物化呈現(xiàn)。尤為值得注意的是"茅筆"這一創(chuàng)造性意象——以嶺南常見的茅草束扎而成的書寫工具,既是對陳白沙發(fā)明茅龍筆史實的藝術(shù)再現(xiàn),更隱喻著思想者突破朱子理學僵化藩籬的革新勇氣。當這支來自鄉(xiāng)野的毛筆在宣紙上劃出飛白筆意時,實際上正在進行著一場靜默的思想革命。
頷聯(lián)"春陽藹藹開文圃,楚月娟娟下泮宮"通過光影交錯的時空轉(zhuǎn)換,揭示出陳白沙教育哲學的深層意蘊。"春陽"象征著其"自得之學"的生命溫度,與白沙村春陽臺靜坐悟道的經(jīng)歷形成互文;"楚月"則暗示著學術(shù)思想的流動傳播,泮宮作為古代學宮的代稱,見證著這位平民教育家打破官學壟斷的嘗試。這種將自然現(xiàn)象與人文空間相互滲透的寫法,恰如其分地表現(xiàn)了陳白沙"學宗自然"的教育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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頸聯(lián)轉(zhuǎn)承處尤見匠心。"三策已聞推董賈"借漢代大儒董仲舒、賈誼的典故,暗喻陳白沙對經(jīng)世致用的重視;而"六經(jīng)誰復問揚雄"一句則鋒芒畢露,通過對比揚雄皓首窮經(jīng)的形象,直指當時學術(shù)界的僵化困境。這種歷史維度的引入,使詩歌超越了簡單的生平記述,升華為對整個明代學術(shù)風氣的深刻反思。
尾聯(lián)"茅龍飛白人何在,唯有江頭老釣翁"以空靈筆觸收束全篇。飛白的茅筆書法與江畔釣翁的形象形成動靜對照,既是對陳白沙晚年"道通為一"境界的詩意呈現(xiàn),也暗含著對知識傳承的永恒追問。當具體的歷史人物消隱于時間的長河,唯有那支飽蘸思想汁液的茅筆,以及筆下流淌出的心學智慧,依然在歷史的天空中閃爍著獨特的光芒。
這首七律最動人之處,在于它將抽象的哲學思考轉(zhuǎn)化為可感的詩意形象。詩人通過地理符號(圭峰)、文化器物(茅筆)、自然意象(春陽/楚月)的多重編碼,成功構(gòu)建起一個既具個人特色又蘊含普遍意義的精神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治學不是對經(jīng)典的機械注解,而是如同茅龍筆在宣紙上的每一次提按轉(zhuǎn)折,都是思想者與天地萬物的真誠對話。陳白沙的心學智慧,正是在這種詩性的表達中獲得了超越時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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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陳白沙之歸真
道在乾坤萬象中,蓬萊山色自春風。
心傳自得開宗派,學貴知疑啟瞽宮。
老鶴夢回天地迥,茅龍筆落鬼神空。
小廬山下煙波闊,千載猶說釣月翁。
頷聯(lián)"心傳自得開宗派,學貴知疑啟瞽宮"聚焦陳白沙心學的核心要義。"心傳自得"四字道出了其"以心傳心"的教化方式與"自得之學"的本質(zhì)特征,這種不依賴經(jīng)典注疏、直接體認本心的方法論,正是明代心學區(qū)別于程朱理學的關(guān)鍵所在。而"學貴知疑"則彰顯了陳白沙思想的批判性——他主張通過懷疑打破思想桎梏,這種啟蒙精神猶如照亮蒙昧的明燈("啟瞽宮")。值得注意的是,"開宗派"與"啟瞽宮"形成宏微對照,既展現(xiàn)了思想創(chuàng)新的歷史意義,又強調(diào)了教育啟蒙的現(xiàn)實價值。
頸聯(lián)轉(zhuǎn)承處尤見詩性智慧。"老鶴夢回天地迥"以仙鶴意象隱喻思想者的精神超拔,夢境與醒覺的轉(zhuǎn)換間,展現(xiàn)出從有限到無限的超越過程。"茅龍筆落鬼神空"則通過創(chuàng)造性的器物象征,表現(xiàn)了陳白沙獨創(chuàng)的茅龍筆書法藝術(shù)——那些看似飛舞的墨跡,實則是思想力量的物化呈現(xiàn),其氣勢竟能使鬼神為之動容。這兩句以虛實相生的手法,將內(nèi)在的精神修為與外在的藝術(shù)表達完美統(tǒng)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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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聯(lián)"小廬山下煙波闊,千載猶說釣月翁"以空靈悠遠的意境收束全篇。小廬山下的浩渺煙波既是地理空間的真實寫照,也是精神世界的象征性呈現(xiàn);而"釣月翁"這一充滿道家意味的形象,則濃縮了陳白沙晚年"道法自然"的生命態(tài)度。值得注意的是,"千載猶說"四字點明了這種歸真境界超越時空的生命力——當具體的歷史人物消隱于歲月長河,那種與天地精神往來的存在方式,依然通過文化記憶影響著后世。
這首七律最動人之處,在于它將艱深的哲學思考轉(zhuǎn)化為可感的詩意形象。詩人通過道器合一的象征系統(tǒng)(道/乾坤、心傳/宗派、茅龍筆/鬼神),成功構(gòu)建起一個既具個人特色又蘊含普遍意義的精神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歸真不是對現(xiàn)實的逃避,而是在深入世界之后達到的更高層次的回歸——正如陳白沙在垂釣煙波時,實則在與天地進行著最深刻的對話。這種"即世間而出世間"的智慧,正是中國心學最為珍貴的精神遺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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