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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與書畫》
旭宇 郗吉堂 著
山東畫報出版社
編者按
《老子》五千言,歷代解讀者眾,多僅拘限于就哲學而談哲學,就思想而談思想。而中國書畫源遠流長,其技法、審美原理、思想、境界多以老子為基、為核、為本,《老子》思想深深地影響著中國書畫藝術的發生、發展、演變。然而,卻未見系統闡釋者。
緣起《書法報》主編:蘭干武的一次約稿,且旭宇先生研究《老子》多年,隨后由其口述、郗吉堂執筆整理,從《老子》中汲取靈感,凝結為30篇感悟之思,首發于《書法報·書畫天地》,一經推出便在書畫界與學界引發強烈反響。其后,《老子與書畫》《老子與書法藝術》相繼出版,進一步延展了這一研究的深度與廣度。
《私享藝術》關注并推薦旭宇書畫作品及其專著多年,我們感覺這部書,從書畫角度研究,它的影響極其深遠,同時我們也了解到,還有很多朋友沒有看到,這是一部值得所有藝術創作者都應該看到的研究老子與藝術的書,所以我們向旭宇先生建議并得到其授權,于《私享藝術》線上連載。
文·蘭干武
應該是前年年底,我與旭宇先生在討論他的《寄給歷史的書札》時,順便告訴他,我欲創辦一本純文學刊物《窮文》,想聽聽他的看法,并向他約稿。旭宇先生聽了我的設想,很高興,也非常樂意供稿。他說自己幾十年來,一直在研究老子,有一些心得,可以寫出來。
我與旭先生交往20年,知道先生從不食言,說到的事情,很快就會兌現。果然不出我所料,不到半年時間,旭先生就來電話告訴我,文章已經寫好了,共計30篇。因了多種原因,《窮文》尚未推出,我就將旭先生口述,郗吉堂先生執筆的《老子與書畫》安排在自己主持的報紙上連載。文章一經刊出,反響極大,每次公眾號發出,都獲得眾多讀者稱贊。
可以肯定地說,《老子與書畫》這件“左圖右文”的作品,它與旭宇先生另一件力作,即《寄給歷史的書札》一樣,都是集藝術性、文學性、思想性于一爐,填補了當代書法的空白。僅此一件作品,便足以支撐起一座博物館。旭宇先生窮一生精力,研究《道德經》,頗有心得,對人生世事,洞若觀火,已而一身正氣,無欲無畏。但對藝術卻有謙卑之心,矻矻以求,以小學生自居,正是這種敬畏之心,成就了旭宇先生的大事業。其實,縱觀當代書壇,真正能稱得上學人的又有幾人?特別是在世的書家中,如旭宇先生這般老而彌堅,老而彌篤,老而彌秀,老而彌壯者,又有幾人?是故,以我從業幾十年的眼光,可以負責任地說,旭先生作為文人書家,在當代,可說是秦磚漢瓦,碩果僅存,能望其項背者不多了。
這本《老子與書畫》的出版,再一次佐證了我對旭先生的評價。過去,人們對老子的研究,多專注于思想和哲學范疇,專門從書畫藝術的角度作深入的專題研究,尚屬首次,其意義和價值不言而喻。因而,旭先生的壯舉填補了老子研究的空白。當代及后世有識之士,都會感謝旭先生及吉堂先生的學術分享。
是為序。
戊戌中秋前一日于近吾且遠居
作者系《書法報》主編,著名文化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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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宇先生為本篇文章題字
眾人皆有余 而我獨若遺
——藝術創作當戒“跟風”
旭宇口述 郗吉堂整理撰文
老子真是一個天才的社會學家,他的洞察力令人嘆服。“眾人皆有余,而我獨若遺”一語(《老子》第二十章),讓兩千余年后的我們面對現實、面對前賢,汗顏。
我們的族人,有“跟風”之好。比如,近幾十年來熱熱鬧鬧的“全民下海”“全民經商”“全民炒股”“全民炒房”,等等,不一而足。這就是俗話說的“隨大溜兒”,以及“攆著下,不害怕”之類從眾心理的反映。書畫界這種情況也很盛,跟風的情況不是一般地多,是太多。畫家,追求抽象藝術,學洋人的東西,甚至比洋人還抽象,最后抽象到哪里,還需要畫家出面作哲學的,至少是藝術哲學的闡釋。如此一來,畫家是最聰明的人,看畫的人卻成了傻子。書界也是這樣,前些年盛行流行書風,大家都寫,以入展為目的,以獲獎為動力。上屆展小楷,天下盡楷,下屆草書,人間皆草,此種現象,一似老子所說,“如登春臺”,追尋美景;“如享太牢”,飽餐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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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褚遂良 大字陰符經局部
游春,是跟著春跑,是春在跑、在前,游者在春之后、在跟。
盛宴的人也是如此,他不是在追逐美食之美的本源、本在,他最多只算是在追逐著一種精美的創造,至于追逐的目的,尚不可盡知。這就有點離經叛道、舍本逐末,甚至有點像緣木求魚者了。書畫家是什么人?是跟風的人嗎?是人云亦云的人嗎?怎么可能呢。你說達·芬奇是跟風的人嗎?他要跟風,怎么能把色彩在空氣中的微妙變化清晰把握,以至創作出《蒙娜麗莎》?畢加索的畫是很抽象的,但那種變形中蘊有多少對歷史與現實的思考?中國繪畫,單是王維的山水畫,你說他在跟誰的風?在追逐一種什么樣的時尚?還有蘇軾,蘇軾的字在跟誰的風?他是在追逐自己的心。蘇軾畫竹不分節,為什么?他說竹子初長何曾分節。不分節的竹,那是蘇大學士心中的竹,無隔。竹無隔即心無隔,一氣通天,暢通。憑什么說書畫即人,就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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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歐陽詢 九成宮醴泉銘局部
所以,書畫家,我這里說的書畫家不是不作書畫便只能回家賣紅薯的人,而是一些性情中人,是一些若不成書畫便如死、即死的一群人。如吳冠中,雖向社會奉獻了價值幾千萬元的書畫之作,但到老只住幾十平方米的小屋。這樣的一群人,他們是偉大的,有著獨立的人格,有著至高的文化尊嚴。他們將學問、藝術視同生命,這樣的人喜歡獨立思考,是不會跟風的。當別人有意在興風、在掀風頭、在跟著風頭起哄,不動腦筋、沒有思想的一群人在向西時,他在想,為何不可向東?當然,作此想,不會是腦瓜子發熱,不會是隨意想,不會是他人向西我偏東、前人瘦筆我偏肥、前人疏朗我偏緊密,一味地硬扭脖子的所謂“創新”“創造”、所謂“個性”“個人風格”。他們在學問的基礎上,在尊重傳統的基礎上,把好關,取法乎上,以展現自己做人的個性、藝術的個性。當別人都在熱熱鬧鬧地追風逐浪、追逐時尚時,當別人都在生龍活虎地尋覓筆墨縫里的市場效應時,我們可否如老子所說的那樣,木訥一點,當個老實人,遲緩一點,做個傻子。須知,歷史選擇的是有歷史感的人,追逐時尚的機靈與敏捷絕非歷史感的表現,甚至是與歷史感相悖的否定性特征。所以,真正愿為書畫和書畫事業而獻身的書畫家,首要保持的是自己獨立的文化尊嚴與藝術個性,決不會為市場效應而扭曲自己的藝術存在。
唐代畫家吳道子以“吳帶當風”而垂名千古,史稱“吳家樣”。一次,一位將軍愿出百斤黃金請吳畫圣為其亡母作一畫像,吳不取其金,卻愿觀將軍天下無雙之劍術。將軍乃脫下孝服,即作劍舞,精彩絕倫,而吳當庭作畫,栩栩如生,史稱劍與畫皆絕天下。試問,吳之風動,又是跟誰家風起?而當時,天下畫法有曹家樣、張家樣風行。以此可知,跟風,只是起哄,不會是真正的風。
所以,真正的書畫家要有自己的見解,要有自己的文化尊嚴,要有勇氣像老子那樣,對風頭說一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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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宇先生書法作品
前 言
《老子》是中國古代思想文化史上一部重要典籍,其所廣泛涉及的哲學、社會學、政治學、民生學等多方面的內容,及對自然現象與人類社會相互關系的把握,及在這種把握中所運用的辯證的思想方法,后來成為民族精神架構中的重要存在。而《老子》關于自然與人的和諧關系的認識,現在已經成為世界最早的關于人類命運思考的重要成果。
《老子》的美學思想對中國美學思想發展影響巨大。特別是它結合自然、社會等審美對象而從本體論與方法論上展開對美與審美的探討與把握,精湛且深刻,實乃人類人文存在的重要認識,基本上確定了中華民族運用美來把握世界的獨特方式。中國的書學、畫學、詩學,在審美取向及藝術品鑒上,都接受了《老子》的思想與原則,從而展現了東方形式的美韻與風采,不同于西方。
《老子與書畫》的寫作,緣起是讀《老子》而覺得于學習,創作,乃至人生釋惑,有啟發,有助益,有提高。后舉燭探隱,似有所悟,遂集腋成篇。故而本書之寫作,不為釋義《老子》,只是感悟《老子》。是由《老子》而生發開去,再對諸對象作審美觀照。至于會否“歧路尋羊”,則不得而知。唯愿日后諸君有讀到此書者,不吝賜教。
《老子》是一本永遠讀不完的經典,它那厚重的內容,精辟的卓見,令人類永遠瞻望,永遠清醒。本書作者之一的旭宇從20世紀60年代即讀《老子》,今年近八旬,仍手不釋卷,以取《老子》之清思,來修身悟道,來指導創作。人欲自覺做到知行合一固然不易,但把藝術視作修身、悟性、參道、養德之舉,則令人一生受益。
《老子》是昆侖山,是長江,黃河,是我們民族思想的源頭。我們若可作東奔大海的滾滾洪流中的一片飛沫,那切勿忘記東去中再西向回首,望一望我們的源頭。
人老當讀經。何也?使人知何處來,又歸何處去。
旭宇
XU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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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宇,號白陽,當代著名詩人、學者、書法家、畫家。1939年出生于河北省玉田縣。現任中國書法家協會顧問、中國散文詩學會副主席、河北省詩詞協會榮譽會長、河北省文聯名譽主席等職。中國文聯終身成就獎(書法)獲得者。其先以詩名世,繼又以書法為天下知,八十高齡后又以文人山水畫立于當代。他集詩、書、畫于一身,獲得諸多榮譽。但其始終以草根、終生一學子自居,學習前賢,激勵自我,奉獻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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