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翼《赤壁》：今日經過已陳跡，月明漁父唱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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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李白飄逸，杜甫老蒼，一個詩仙，一個詩圣，他們的詩歌經久流傳，深得世人推崇。

然而，清代史學家趙翼對此卻有著不同的見解，并詩曰“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

這石破天驚天之論，并非否定李杜的詩歌成就，而是史學家的人間清醒，時光流轉，哪有亙古不變？

這就是趙翼的通透，得失隨緣，去留無意，當無辜遭彈劾降職時，亦不執著和不糾結，而是辭官歸隱。

這首《赤壁》，就是他回鄉途經赤壁時寫下的抒懷遣興之作，字里行間盡顯超然物外的豁達情懷。

依然形勝扼荊襄，赤壁山前故壘長。
烏鵲南飛無魏地，大江東去有周郎。
千秋人物三分國，一片山河百戰場。
今日經過已陳跡，月明漁父唱滄浪。——清 趙翼《赤壁》

簡譯：

赤壁依然扼守著荊州與襄陽的咽喉，山前當年魏蜀吳交戰的營壘遺跡，至今猶蜿蜒綿長。

烏鵲依舊南飛，但魏國已經不在了，長江依舊滾滾奔流，當年雄姿英發的周瑜又在哪里？

魏蜀吳三足鼎立，彼時的英雄豪杰標秉千秋，可這一片山河不過是歷經百戰的一處戰場。

如今我途經此地，這里已成為歷史遺跡，唯有漁父在月光下悠然自得地唱著《滄浪歌》。

賞析：

依然形勝扼荊襄，赤壁山前故壘長。

漢獻帝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為實現一統天下的宏愿，率軍南下，直逼荊州，面對曹操的強勢攻勢，劉備與孫權審時度勢，選擇結盟抗敵。

迎戰的地點，便選在了位于長江南岸的赤壁，這一段江面狹窄，有利于東吳水軍發揮船小靈活的優勢，而對曹操龐大的樓船而言，卻成了難以施展的桎梏。

歷史上，赤壁素有“湖北南大門”之稱，是扼守荊州和襄陽的咽喉要道，戰略位置極為重要，控制此地，便能掌握長江天險，進可攻，退可守。

因此，孫劉聯軍選擇在此處迎戰曹操，并在這年十月，以火攻之計大敗曹軍，創造了中國歷史上以弱勝強的著名戰役，奠定了三國鼎立的新局面。

時光荏苒，千年已逝，昔日的赤壁鏖戰已成為歷史故事，展現在詩人眼前的，只有當年的營壘遺跡，像在訴說著那段烽火連天的歲月。

烏鵲南飛無魏地，大江東去有周郎。

赤壁大戰前夕，曹操置酒設宴于大船之上，酒酣耳熱之際，橫槊賦詩，吟出了《短歌行》中的千古名句：“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彼時，曹操54歲，剛剛統一了北方，擁軍二十萬，裝備精良，士氣正盛，故對此次戰役自是成竹在胸，頗有志在必得之意。

然而，百密一疏，曹操的北方士兵不慣水戰，戰前多染疾病，戰斗力銳減，最終，曹操敗走華容道，三國鼎立的局面由此形成。

所以，趙翼此詩中的“烏鵲南飛”，既是寫眼前之景，更是借物是人非之嘆，抒發歷史的厚重和滄桑之感。

一代梟雄曹操創建了魏國，彼時慷慨激昂的情景猶在眼前，可朝代更迭，世事變遷，如今已難覓魏國的蹤跡。

而周瑜，則是東吳名將，此人文武兼備，有雄才大略，24歲便當上了將軍，是江東出類拔萃的人才，被世人譽為“世間豪杰英雄士，江左風流美丈夫”。

彼時，周瑜34歲，擔任東吳統帥，運籌帷幄，從容指揮，最終以火攻之計大敗曹軍，蘇軾曾以“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之句，盛贊他的自信和才能。

千秋人物三分國，一片山河百戰場。

赤壁一戰，三分天下，曹操和周瑜這等叱詫風云的英雄人物，他們的名字和事跡已被歷史銘記，但這一片山河，卻不過是歷經百戰的一處戰場。

歲月無情，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多少英雄豪杰，都已化作塵土，唯有這山河依舊，見證著歷史的滄桑變遷。

今日經過已陳跡，月明漁父唱滄浪。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歷史在前進，時代在進步，后浪推前浪，英雄輩出，總有后來者居上。

而今，詩人途經赤壁，這里已成為歷史遺跡，往昔的烽火連天、英雄豪杰，都已化為斷壁殘垣、陳年舊事。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唯有漁父在月光下悠然自得地唱著《滄浪歌》，歌聲清越，回蕩在江面，仿佛在訴說著一種超脫塵世、隨遇而安的豁達與從容。

這歌聲，是對歷史的回響，也是對現實的感悟，讓人在品味歷史的同時，也能感受到一份超然物外的寧靜與淡泊。

后記：

趙翼，字云崧，號甌北，江蘇陽湖人，清代文學家、史學家，乾隆二十六年進士，官至貴西兵備道。

他是宋代宗室，祖父官至儒林郎，后家道開始中落，父親以設塾授業為生，他自幼聰慧，三歲識字，十二歲能文，其文才深得刑部尚書劉統勛賞識。

入仕后，其所到之處政績頗佳，但他的主要成就還是文學和史學，辭官后主講安定書院，與袁枚、張問陶并稱清代性靈派三大家。

他的詩，既有“最是秋風管閑事，紅他楓葉白人頭”的詼諧風趣，又有“預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覺陳”的清醒通透。

“今日經過已陳跡，月明漁父唱滄浪”，而這首《赤壁》，則以冷靜的筆觸，寫出了他的淡泊之志，自帶歷史的厚重感，堪稱詠史佳作。

參考文獻：

《甌北詩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