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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近現代外交史與革命史上,喬冠華的名字如同一顆璀璨的星辰,既見證了時代的風云變幻,也以其才情與擔當書寫了濃墨重彩的篇章。他出身地主家庭,卻毅然投身革命洪流;以筆為刃,在國際輿論場為國家發聲;以舌為劍,在外交舞臺上彰顯中國風骨。他的一生,交織著理想與堅守、榮耀與坎坷、才情與遺憾,最終在葉落歸根的期盼中畫上句點。
1913年,喬冠華誕生于江蘇鹽城建湖縣慶豐鎮東喬村一個地主家庭。江南水鄉的靈秀滋養了他的聰慧,父親對教育的重視為他鋪就了求學之路。早年,他在故鄉的私塾中誦讀經史子集,打下扎實的國學功底;稍長后,被送往鹽城縣城的第二高等小學,初次接觸到新式教育;畢業后考入鹽城淮美中學,視野逐漸開闊。彼時的中國,時局動蕩,戰亂頻仍,求學之路布滿荊棘。喬冠華輾轉多所中學,在顛沛流離中堅持苦讀,憑借過人的天賦與毅力,于1929年順利考入清華大學,成為那個年代為數不多的頂尖學子。在清華園的歲月里,他博覽群書,尤其癡迷于國際政治與文學,為日后的理論研究與文字創作奠定了深厚基礎。
從清華大學畢業后,喬冠華懷揣著“師夷長技以制夷”的理想,遠赴日本留學。在異國他鄉,他目睹了列強對東方的壓迫,更堅定了追求民族獨立的信念。1935年,他返回北京,后又前往德國繼續深造。在德國期間,歐洲大陸的革命思潮與工人運動深深影響了他,他積極追尋進步思想,加入了我黨領導的外圍組織,從此踏上革命道路。他利用留學機會,廣泛接觸國際友人,參與各類革命活動,在實踐中積累了寶貴的國際視野與斗爭經驗。1937年,全面抗戰的烽火燃遍神州大地,遠在海外的喬冠華毅然放棄學業,輾轉歸國,投身到民族救亡的偉大事業中。
回國后,喬冠華將自己的文字才華與革命理想相結合,主要從事新聞工作。在香港期間,他以犀利的筆觸在《時事晚報》等刊物上撰寫國際述評,深入剖析二戰局勢與國際風云,旗幟鮮明地宣傳中國的抗日主張。他的文章邏輯縝密、文采飛揚,既有著深刻的理論洞察,又飽含著熾熱的愛國情懷,不僅在國內引起強烈反響,更在國際社會為中國抗戰贏得了廣泛同情與支持,被譽為“風雷之筆”。1939年,經組織批準,喬冠華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從此將個人命運與黨的事業、國家的前途緊密相連。
1942年,喬冠華前往重慶,擔任重慶新華日報社國際新聞主編。在這座國民黨統治的“陪都”,他身處白色恐怖之中,卻始終堅守陣地,繼續通過文字向國際社會傳遞中國抗戰的真實情況。與此同時,他開始涉足外事工作,與各國駐華使節、記者及國際友人廣泛接觸,憑借出色的溝通能力與深厚的學識,為中國共產黨爭取了更多國際理解與支持,也悄然積累起寶貴的外交經驗。抗日戰爭勝利后,喬冠華又輾轉上海、香港等地,出任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在香港,他一方面團結愛國民主人士,揭露國民黨反動派發動內戰的陰謀;另一方面積極報道解放區的土改運動與革命進展,秘密護送大批愛國人士前往解放區,為解放戰爭的勝利凝聚了力量、輸送了人才,成為黨在南方戰線的重要骨干。
新中國的成立,為喬冠華提供了施展才華的廣闊舞臺。他進入外交部,先后擔任國際新聞局局長、亞洲司司長、部長助理等職,憑借豐富的國際知識與外交經驗,迅速成為外交部的核心骨干。在板門店朝鮮停戰談判中,他以精準的分析與堅定的立場,為談判的推進發揮了重要作用;在第一次、第二次日內瓦會議上,他沉著應對復雜的國際局勢,積極闡述中國的外交主張,努力提升新中國在國際社會的話語權與影響力。1964年,喬冠華升任外交部副部長,站在了中國外交的前沿陣地,成為備受矚目的外交家。
然而,命運的波瀾總是猝不及防。1966年,特殊歷史時期來臨,喬冠華未能幸免,遭到沖擊與迫害,被迫暫停工作。在人生的低谷期,他始終堅守信仰,未曾動搖。幸得毛主席提議,喬冠華得以復出工作。重返外交舞臺的他,依舊鋒芒畢露、意氣風發。他多次以中國代表團團長的身份出席聯合國大會,在聯合國的講壇上,他慷慨陳詞,痛斥霸權主義,宣揚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其睿智的見解與激昂的言辭,讓世界看到了中國的立場與擔當。尤其是在尼克松訪華期間,喬冠華深度參與與基辛格的談判,主導草擬了《中美聯合公報》,為中美關系正常化奠定了重要基礎;在中日關系正常化的進程中,他奔走斡旋,溝通協調,付出了大量心血,為兩國邦交正常化掃清了諸多障礙。
遺憾的是,在特殊的歷史環境中,喬冠華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四人幫”的影響,與他們走得較近,執行了一些“左”的路線,犯下了一定的錯誤。1976年,“四人幫”倒臺后不久,喬冠華被隔離審查。這段審查歲月,沒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讓他有了沉淀與反思的時間。在被審查的六年里,喬冠華將主要精力投入到舊作整理中,他重新翻閱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在香港、重慶發表的國際述評,以及新中國成立后撰寫的各類評論文章,逐字逐句進行校勘與必要修改,最終編成《喬冠華國際述評集》。這部文集不僅是他文字生涯的結晶,更凝聚著他對國際局勢的深刻洞察與對國家命運的赤誠關懷。
1982年,在王震同志的過問與關心下,喬冠華結束審查,重新恢復工作,被安排在對外友好協會擔任顧問。此時的他,雖已年近七旬,身體也不復往日康健,但依舊懷著對國家對外事業的熱忱,積極建言獻策,發揮老干部的經驗優勢,為新時期中國的對外交流與合作添磚加瓦。他深知時代在變化,主動學習新的外交理念與國際形勢,努力跟上時代步伐,那份赤子之心從未改變。
然而,長期的工作勞累與人生坎坷,早已透支了喬冠華的身體。1983年9月22日10時03分,這位傳奇外交家在北京醫院溘然長逝,享年70歲。彌留之際,他反復叮囑家人,希望身后能安葬在家鄉鹽城,魂歸故土,與父老鄉親相伴。
可這份樸素的心愿,起初并未如愿。1984年12月,夫人章含之懷著入土為安的心愿,專程前往鹽城,希望為喬冠華辦理安葬事宜。然而,當時的鹽城市委市政府態度冷淡,受邀的領導均未出席宴請,僅由退居二線的老領導作陪。章含之敏銳察覺到這份疏離,終究沒能開口提及安葬之事,含淚返回上海。無奈之下,她想到了喬冠華早年的生死至交、蘇州醫學院教授李顥,希望能在山明水秀的蘇州為丈夫尋覓一處安息之地。時任吳縣縣委書記的管正聽聞此事后,深表理解,二話沒說便答應了請求。1985年清明節前,章含之在李顥夫婦的陪同下,于蘇州東山鎮槎灣村選中一塊面臨太湖、背靠大山的山坡,將喬冠華的骨灰安葬于此,讓這位外交家在清靜秀美的湖光山色中得以安息。
時光流轉,歲月磨洗了偏見與隔閡。隨著思想觀念的開放與家鄉人民對喬冠華懷念之情的日益濃厚,讓他魂歸故里的呼聲越來越高。加之鹽城當地開發人文資產的需要,家鄉政府向有關部門提出了遷墓的請求。經江蘇省政協協調,征得章含之同意后,最終達成共識:將喬冠華的骨灰遷回鹽城故里,同時保留蘇州的墓地作為紀念。2004年清明節前夕,位于鹽城市建湖縣慶豐鎮東喬村的喬冠華墓地落成,這位漂泊多年的游子,終于實現了葉落歸根的心愿。而蘇州的墓地與后來女兒喬松郁為父母修建的合葬墓、上海福壽園的銅像墓碑一起,成為三地人民緬懷這位傳奇外交家的見證,也映照出他一生的榮光與人們對他的敬仰。
喬冠華的一生,是一部與國家民族命運同頻共振的史詩。他以風雷之筆喚醒民心,以赤誠之心投身革命,以卓越之才馳騁外交舞臺。他有過榮耀巔峰,也歷經坎坷低谷;有過正確抉擇,也犯過歷史錯誤。但無論時代如何變遷,他對國家的忠誠、對事業的熱忱、對家鄉的眷戀始終未改。如今,鹽城故里的墓碑靜靜矗立,太湖之畔的墓地風景依舊,這位傳奇外交家的故事與精神,如同他筆下的文字與外交舞臺上的風采,永遠留在了人們心中,成為激勵后人愛國奉獻、砥礪前行的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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