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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軍軍長犧牲后,其妻遭馬家軍俘虜,她牢里護娃,8 年盼回烈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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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七年的春天,西北的寒氣依舊能凍裂石頭。祁連山連綿的雪峰像是一道巨大的冰墻,橫亙在紅西路軍的面前。

      01

      在這支已經(jīng)征戰(zhàn)數(shù)月的疲憊之師中,紅九軍軍長孫玉清正站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雪坡上,觀察著遠處的動靜。這位年僅二十八歲的軍長,本該是意氣風發(fā)的年紀,此時卻兩頰深陷,嘴唇因為極度的干燥和嚴寒裂開了深紫色的血口子。



      他身后的紅九軍,曾是紅四方面軍的精銳。可現(xiàn)在的戰(zhàn)士們,軍裝早已破爛不堪,里面塞著的羊毛和干草在劇烈運動中撲簌簌地往外掉。彈藥打光了,就用大刀;大刀砍缺了,就用石頭。最難熬的是饑餓,在這一片荒蕪的戈壁和雪山里,別說糧食,連能啃的樹皮都已經(jīng)被先頭部隊剝得干凈。

      “軍長,喝口水吧?!币幻l(wèi)員遞過一個凍得結(jié)實的皮囊。

      孫玉清接過皮囊,并沒有喝,而是看向不遠處的一支特殊隊伍——婦女獨立團。他的妻子陳芳芳就在那支隊伍里。

      陳芳芳出生在陜西安康的一個富裕人家,讀過女子師范,是個受過新式教育的知識女性。如果不是為了革命,她此時或許正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教書。可現(xiàn)在,她穿著一件寬大且沾滿泥土的灰布軍服,背著一支老舊的步槍,正帶著幾名女戰(zhàn)士在亂石堆里尋找能熬湯的皮帶碎屑。

      兩人的目光在寒風中交匯。陳芳芳在那一刻看到了丈夫眼中的沉重,那是一種自知前路無多的絕望與堅毅。

      此時的馬家軍(馬步芳部)騎兵,正像狼群一樣尾隨在后。他們熟悉地形,馬匹耐力極強,利用騎兵的機動性不斷地沖擊紅九軍單薄的防線。孫玉清心里清楚,西路軍打到這一步,已經(jīng)到了最后關(guān)頭。

      “芳芳!”孫玉清快步走過去,他的靴子踩在積雪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陳芳芳站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煤灰。由于長期營養(yǎng)不良,她的臉色顯得蠟黃,但那雙眼睛依舊透著一股靈氣。

      “玉清,我們要突圍了嗎?”她輕聲問。



      孫玉清沉默了片刻,從懷里掏出一塊干燥的青稞餅,塞到她手里:“這是最后一點糧草,你留著。一旦走散了,往南走,哪里有林子?!?/p>

      陳芳芳想推辭,孫玉清卻按住了她的手,語調(diào)變得異常嚴肅:“記住,你是紅軍的家屬,更是紅軍的戰(zhàn)士。萬一……萬一我不在了,你要活下去,把咱們的故事告訴黨。”

      陳芳芳的心猛地一沉。她太了解孫玉清了,如果不是形勢已經(jīng)惡化到無法挽回,這個鐵打漢子絕不會說出這種交代后事的話。

      話音未落,遠處山坳里傳來了尖厲的哨聲。那是馬家軍發(fā)起沖鋒的信號。漫天的塵土伴隨著戰(zhàn)馬的嘶鳴,在戈壁灘上卷起一道黑色的風暴。

      孫玉清猛地拔出腰間的配槍,大喊一聲:“九軍的同志們,準備戰(zhàn)斗!”

      他最后看了妻子一眼,隨即便頭也不回地沖向了火線。陳芳芳站在原地,緊緊攥著那塊還帶著丈夫體溫的青稞餅,她不知道,這竟是他們夫妻此生最后一次平穩(wěn)的對話。

      半個小時后,鋪天蓋地的騎兵沖散了紅九軍的陣型。孫玉清在激戰(zhàn)中腹部中彈,血順著軍服流了一地,但他依然指揮著最后的戰(zhàn)士向山嶺撤退。而此時,婦女團所在的后勤陣地,也已經(jīng)被呼嘯而至的馬家軍騎兵徹底包圍。

      在那片混亂的硝煙中,陳芳芳看到無數(shù)的戰(zhàn)友倒下,她舉起手中的步槍,打出了最后一顆子彈。

      02

      一九三七年三月,河西走廊的倪家營子成了一片焦土。

      孫玉清率領(lǐng)的主力部隊在前方浴血突圍,而陳芳芳所在的婦女獨立團則負責掩護傷病員和后勤物資撤退。這些女戰(zhàn)士大多只有二十來歲,最小的才十四五歲,但在馬家軍騎兵的彎刀面前,誰也沒有退后一步。

      子彈早就打光了。陳芳芳站在一道土坎后面,手里握著一把缺了口的側(cè)刀。她聽著馬蹄聲由遠及近,那聲音震得腳下的凍土都在微微發(fā)顫。馬家軍的騎兵在這片戈壁灘上有著絕對的優(yōu)勢,他們依仗著馬快刀利,專門沖擊紅軍最薄弱的環(huán)。

      “姐妹們,人在陣地在,決不能讓這幫畜 生看扁了!”陳芳芳的聲音已經(jīng)沙啞,但透著一股子決絕。

      很快,黑壓壓的騎兵卷著黃塵沖了過來。馬家軍的兵丁們狂叫著,揮舞著雪亮的馬刀,借著沖力向女戰(zhàn)士們劈砍。陳芳芳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一個小戰(zhàn)士被馬刀削去了半邊肩膀,血噴在干枯的雜草上,瞬間就凝成了暗紅色的冰渣。

      陳芳芳沒有時間悲傷。一名騎兵已經(jīng)沖到了她跟前,戰(zhàn)馬噴出的熱氣幾乎噴到了她的臉上。她側(cè)身一閃,手里的側(cè)刀狠狠地扎進了戰(zhàn)馬的后腿。戰(zhàn)馬受驚狂跳,將背上的士兵甩了下來。陳芳芳順勢撲上去,在那名士兵拔槍之前,用盡全身力氣將刀尖送進了對方的脖子。

      但這只是杯水車薪。隨著包圍圈越縮越小,婦女團的戰(zhàn)士們被分割成了一個個孤島。

      馬家軍開始喊話:“女紅軍們,投降吧!只要跟了我們,有白面饃饃吃,還有綢緞衣裳穿!”

      回應他們的是一陣憤怒的石塊和女戰(zhàn)士們嘶啞的唾罵。陳芳芳帶人退到一個殘破的土窯洞前,她們手里只剩下最后幾顆手榴彈。有人提議拉響手榴彈同歸于盡,陳芳芳搖了搖頭,她看著這些朝夕相處的戰(zhàn)友,心里一陣絞痛。她知道,死很容易,但在這種時候活下去、把紅軍的種留在這片土地上,往往比死更難。



      激戰(zhàn)持續(xù)到黃昏。夕陽把戈壁灘照得血紅,分不清哪里是晚霞,哪里是戰(zhàn)士的鮮血。

      最終,陳芳芳和幾十名戰(zhàn)友還是被俘了。馬家軍的士兵像抓小雞一樣把她們一個個從土堆里拽出來,用粗糙的麻繩將她們的手腕反綁在馬鞍后。

      一名馬家軍的小頭目騎著馬在俘虜群里穿行,他用馬鞭挑起每一個女俘虜?shù)南掳?。當他走到陳芳芳面前時,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的神色和旁人不同——那是一種讀過書的人才有的沉靜和威嚴。

      “你叫什么名字?在紅軍里干什么的?”小頭目陰冷地問道。

      陳芳芳挺直了腰桿,一言不發(fā)。

      “不說話?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小頭目冷笑一聲,轉(zhuǎn)頭對手下吩咐道,“這個看著像是個當官的,帶回去單獨關(guān)押。馬主席(馬步芳)交待過,抓到紅軍的女頭目,重重有賞。”

      陳芳芳被拽上了一輛拉煤的馬車,在一陣劇烈的顛簸中離開了倪家營子。她回頭望去,只見祁連山的殘陽如血,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戰(zhàn)友們聚集在一起的場面。她并不知道,丈夫?qū)O玉清此時也在突圍中負傷,正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終點。

      馬車走了一夜,寒風透骨。陳芳芳蜷縮在車廂角落,努力保住體溫。她隱約感覺到身體里有一種奇妙的律動,那種從未有過的墜脹感讓她心里掠過一絲驚疑。她下意識地護住腹部,在這個連尊嚴都快保不住的時刻,她隱隱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她被帶到了西寧,一個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人間煉獄。

      03

      一九三七年的西寧城,籠罩在一種肅殺的氣氛中。

      陳芳芳被押進城時,腳上的草鞋早已磨爛,雙腳被凍得青紫,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個模糊的血印子。她和其他幾十名被俘的女戰(zhàn)士被關(guān)進了西寧城內(nèi)的一座舊土牢。這地方原是清朝留下來的,墻壁厚實而陰森,常年透不進陽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霉味、屎尿味和陳舊傷口化膿的惡臭。

      “進去!”一名馬家軍士兵猛地一推,將陳芳芳搡進了牢房。

      沉重的鐵門“哐當”一聲鎖死,震得房梁上的塵土簌簌落下。牢房里擠滿了人,由于過度擁擠,大家只能背靠背蜷縮著。這里沒有床,地上的干草早就爛成了泥,人在上面坐久了,褲子都能滲出水來。

      陳芳芳靠在墻角,身體不由自主地打著寒顫。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不少相識的戰(zhàn)友,大家眼神交匯,沒有哭泣,只有一種死寂般的沉默。

      沒過幾天,審訊開始了。

      馬家軍的軍法處長是個瘦削的男人,姓韓。他坐在一張散發(fā)著漆味的辦公桌后,手里把玩著一根皮鞭,目光像毒蛇一樣在陳芳芳臉上掃視。

      “陳芳芳,陜西人,西安女子師范畢業(yè),紅九軍軍長孫玉清的太太,對吧?”韓處長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陰冷。

      陳芳芳坐在冰冷的審訊椅上,雙手被反銬著。她沒有低頭,只是平靜地看著對方:“我是中國工農(nóng)紅軍獨立團的戰(zhàn)士?!?/p>

      韓處長冷笑一聲,猛地一拍桌子:“戰(zhàn)士?你這種讀過書的女人,不安安分分教書,非要跟著泥腿子鬧革命。你以為孫玉清還能來救你?實話告訴你,他在祁連山就快撐不住了,落到馬主席手里是遲早的事。”

      聽到孫玉清的名字,陳芳芳的心尖顫了一下,但她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她知道,在敵人面前,任何情緒的流露都是對方的籌碼。



      “只要你肯寫份自白書,聲明脫離紅軍,再勸勸孫玉清投降,馬主席可以保你們夫妻大富大貴。”韓處長循循誘道。

      陳芳芳輕蔑地笑了笑:“孫玉清是紅軍的軍長,他只會帶著部隊往前沖,絕不會寫什么投降書。我也一樣。”

      審訊室里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韓處長惱羞成怒,猛地揮起皮鞭,“啪”的一聲,陳芳芳的肩頭立刻滲出一道血痕。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鞭打、電刑,還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如同狂風暴雨般襲來。陳芳芳咬牙忍著,直到昏死過去,也沒吐出一個關(guān)于部隊去向的字。

      被抬回牢房時,陳芳芳已經(jīng)不成人樣。同牢的女戰(zhàn)士們圍過來,用衣角蘸著雪水,一點點擦拭她臉上的血跡。

      “陳大姐,你得挺住啊?!币粋€小戰(zhàn)士小聲抽泣著。

      陳芳芳緩緩睜開眼,她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的墜脹感越來越明顯。那種感覺和受刑后的疼痛不同,它是一種微弱的、帶著節(jié)奏的波動,像是在這片黑暗的土牢里,有一個極其微小的火苗在試圖燃起。

      就在這時,牢房外傳來了一陣喧鬧聲。陳芳芳聽到獄卒在議論:“聽說了嗎?那個紅九軍的孫軍長,剛被押解到西寧,骨頭硬得很,連馬主席的勸降都敢頂回去……”

      陳芳芳猛地撐起身子,耳朵緊貼著潮濕的墻壁。孫玉清也進城了。他們夫妻二人,一個在東城,一個在西牢,中間隔著重重高墻和刀槍,卻共處在這一片冰冷的空氣中。

      她并不知道,此時的馬步芳已經(jīng)對孫玉清動了殺心,更不知道,在這個看似絕路的時刻,命運正要把她推向一個更加慘烈、更加考驗人性底線的深淵。

      04

      一九三七年五月的一個深夜,西寧城的風緊得像刀子。

      陳芳芳蜷縮在土牢角落的稻草堆里,她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發(fā)著低燒,身體沉重得像是灌了鉛。由于這幾天沒再受大刑,那種潛伏在小腹深處的動靜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種微弱卻頑強的搏動。作為師范畢業(yè)的知識女性,她心里已經(jīng)徹底確認:她懷了孫玉清的孩子,那是孫家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指望。

      就在此時,走廊盡頭傳來了沉重且雜亂的靴子聲,伴隨著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和濃烈的燒酒味。

      鐵鎖被粗暴地擰開,“哐當”一聲,兩盞搖晃的煤油燈火光照進了陰暗的死角。三名馬家軍的軍官闖了進來,領(lǐng)頭的是個連長,滿臉橫肉,一雙醉眼在燈火下泛著渾濁的黃光。

      “這就是那個紅軍軍長的太太?”領(lǐng)頭的連長吐出一口酒氣,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著陳芳芳。

      陳芳芳強撐著撐起身體,脊背緊貼著冰冷的石墻。由于長期的囚禁,她的頭發(fā)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但那雙清澈的眼睛依舊透著不容侵犯的冷意。

      “走開?!彼曇舨淮?,卻像冰塊一樣生硬。

      “走開?”連長放聲大笑,轉(zhuǎn)頭對他身后的兩名下級官兵說,“弟兄們,咱們在前方跟紅軍拼命,馬主席說了,這些女俘虜就是賞給咱們的戰(zhàn)利品。更何況,這還是個軍長太太,帶勁得很!”

      兩名士兵嘿嘿笑著,扔掉手中的煤油燈,一步步向陳芳芳逼近。

      陳芳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不怕死,在倪家營子的陣地上,她想過無數(shù)種壯烈犧牲的方式。可現(xiàn)在,面對這種禽獸般的褻瀆,她感到了靈魂在戰(zhàn)栗。她摸到了藏在草堆里的一塊尖銳石片,那是她早就準備好用來結(jié)束自己生命的。

      只要石片往頸動脈上一劃,這世間的屈辱就與她無關(guān)了。



      “刺啦”一聲,陳芳芳肩頭的布料被那連長粗暴地撕開。就在她準備舉起石片的那一瞬,一陣劇烈的惡心感猛地沖向喉嚨。她干嘔了一聲,腹部那個微小的生命仿佛在這一刻猛地顫動了一下。

      那不僅僅是一個孩子,那是紅九軍兩萬將士最后的一顆種子。

      孫玉清已經(jīng)犧牲的消息,在那天下午通過看守的口舌傳進了牢房。她的丈夫已經(jīng)走在了前面,如果她現(xiàn)在跟著去了,孫家、紅九軍、那段血染的歷史,就真的在這西北的荒漠里斷了根。

      第一個男人帶著酒臭味的身體已經(jīng)壓了上來,粗魯?shù)拇笫志o緊鎖住了她的手腕。陳芳芳手中的石片劇烈地抖動著。一邊是作為女性、作為知識分子視若生命的貞潔與尊嚴,另一邊是烈士骨血唯一的生還機會。

      她看著天花板上搖晃的燈影,聽著身邊戰(zhàn)友被驚醒后的哭喊聲,緩緩地,她張開了那雙因為用力過猛而痙攣的手掌,那枚石片悄無聲息地掉進了腐爛的稻草中。

      那一夜,西寧土牢的房頂仿佛要塌下來。三個馬家軍的官兵輪番在陳芳芳身上施暴,他們不僅是在發(fā)泄獸欲,更是在通過折磨這個高貴的女性來羞辱那個從未向他們低頭的軍長。陳芳芳像是一具失去了知覺的軀殼,她死死咬住嘴唇,牙齒陷進肉里,鮮血染紅了下頜。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活下去……要把孩子生下來……一定要活下去?!?/strong>

      直到天亮,那三個畜 生才罵罵咧咧地提上褲子,拎著空酒瓶離開。牢房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陳芳芳微弱的呼吸聲。她渾身滿是青紫的掐痕和血跡,但當她顫抖著把手重新放在腹部時,她感受到那個小生命還在。

      但這場劫難僅僅是個開始。在這個充滿敵意的西寧城里,一個被俘的軍長妻子,如何能在馬家軍的眼皮底下保住這個孩子?而當孩子出生后,她又將面臨怎樣更殘酷的骨肉分離?

      05

      那場永夜之后,陳芳芳像是變了一個人。

      以往在牢房里,她總是脊梁挺得最直的一個,面對看守的呵斥,她從不低頭??涩F(xiàn)在,為了腹中那塊脆弱的骨血,她收斂了全身的鋒芒。她知道,在這個吃人的土牢里,硬碰硬只會讓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陪葬。

      清晨,當獄卒提著半桶餿了的稀粥走進來時,陳芳芳破天荒地第一個站了起來,伸出那只布滿傷痕的手,接過了那碗漂著幾根爛菜葉的清湯。

      “喲,軍長太太轉(zhuǎn)性了?”獄卒斜著眼,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嘲笑。

      陳芳芳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端著碗退回角落。她強迫自己把那股餿味壓下去,一口一口地咽下那稀薄得近乎透明的米湯。每一口吞咽,對她而言都像是在吞釘子,但她心里清楚,這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肚子里那個正在長骨頭、長血肉的孩子。

      同牢房的幾名女紅軍戰(zhàn)士看出了端倪。那個年紀稍長、曾任婦女團連長的張大姐,悄悄挪到陳芳芳身邊,用身體擋住門外看守的視線,從懷里掏出一塊干硬的咸菜疙瘩塞進陳芳芳手里。

      “芳芳,你得吃。咱們紅軍的后代,得在你這兒活下去?!睆埓蠼銐旱吐曇?,眼里噙著淚。

      陳芳芳握著那塊咸菜,眼淚無聲地砸在碗里。在這個與世隔絕的死牢,這群同樣身陷絕境的女戰(zhàn)士,成了她和孩子最后的屏障。



      為了掩護日益隆起的腹部,陳芳芳開始想方設法尋找更寬大的衣服。她把從破棉被里拆出來的舊棉絮一層層墊在腰間,以此遮掩身體的變化。而在繁重的苦役中,她學會了“示弱”。

      馬家軍將這些女俘虜押解到西寧城外的土產(chǎn)公司織布廠,強迫她們在陰冷潮濕的車間里沒日沒夜地干活。陳芳芳原本負責搬運沉重的布匹,那是一種極耗體力的活。為了保護胎氣,她主動向看守提出,自己識字,可以幫著登記賬目。

      看守官兵起初不信,但在陳芳芳寫出一手端正的楷書后,他們意識到這個女人確實有用,便把她調(diào)到了計數(shù)的崗位。雖然依然受凍挨餓,但起碼避開了那些可能導致流產(chǎn)的重體力活。

      一九三七年的夏天,西北的烈日灼燒著大地。

      陳芳芳的妊娠反應越來越嚴重。在充滿灰塵和酸臭味的廠房里,她常常感到一陣陣眩暈。每當這時,她就死死摳住桌角,心里默念著孫玉清的名字。

      此時,孫玉清已經(jīng)犧牲的消息早已傳遍西寧。馬步芳為了炫耀武力,甚至將孫玉清的遺物公開展覽。陳芳芳在做苦工的路上,曾遠遠看到過那些熟悉的物件,那一刻,她感到心口像是被生生挖去了一塊。

      但她沒有哭。在這個狼群環(huán)伺的地方,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她把所有的悲憤都化作了守護孩子的意志。

      到了秋天,陳芳芳的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即便有寬大的舊軍服遮蓋,那異樣的體態(tài)也開始引起獄警的懷疑。幾個不懷好意的士兵常在背后指指點點,議論著這個“軍長太太”腹中種子的來歷。

      陳芳芳充耳不聞。她知道,最艱難的一關(guān)即將到來——那是生產(chǎn),是在沒有任何醫(yī)療條件、甚至連熱水都沒有一盆的土牢里,迎接烈士遺孤的降生。

      她開始在干活時悄悄收集一些干凈的布頭,藏在草堆底下;她求同伴在吃飯時多留幾口凈水。她像是一只在高加索山脈裂縫中筑巢的母鷹,在極其有限的余地里,為那個即將到來的新生命籌備著一切。

      一九三七年的秋霜降臨時,陳芳芳感到腹部傳來了一陣陣規(guī)律的陣痛。她知道,那個在屈辱與寒冷中孕育了九個月的生命,要出來了。

      06

      一九三七年深秋,西寧城的空氣里已經(jīng)透著刀子般的冰涼。

      在西寧土產(chǎn)公司那間破敗的庫房里,霉味與機器的油垢味混雜在一起。陳芳芳癱在一堆破舊的麻袋上面,額頭的冷汗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淌。陣痛如同密集的鼓點,一陣緊似一陣地撕扯著她的神經(jīng)。

      “芳芳,撐住,一定要撐??!”張大姐低聲鼓勁,她和幾名女戰(zhàn)士自發(fā)地圍成一圈,用單薄的脊背組成了一道人墻,擋住了遠處巡邏士兵那游蕩的視線。

      沒有醫(yī)生,沒有消毒設備,甚至連一盆溫水都湊不齊。張大姐從懷里掏出一把在石頭上磨得發(fā)亮的半截剪刀,那是她們在這地獄般的工廠里能找到的最像樣的“手術(shù)工具”。為了消毒,張大姐把剪刀在煤油燈的火苗上反復燎了幾遍,直到刀刃發(fā)黑發(fā)燙。

      陳芳芳死死咬住一根粗麻繩,牙齦已經(jīng)滲出了血。每當劇痛襲來,她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孫玉清在祁連山雪地里的身影。她知道,這不僅是在生孩子,這是在為犧牲的紅九軍搶救最后一絲生機。

      “看見頭了!芳芳,再加把勁!”張大姐的聲音在顫抖,那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悶哼,一九三七年十月初的一天,一個瘦弱得像貓一樣的男嬰,在那堆骯臟的麻袋上降生了。



      這孩子沒有像普通嬰兒那樣放聲大哭,由于在母體中長期營養(yǎng)不良,他只是微弱地抽動了幾下,發(fā)出了細如蚊蠅的哼唧聲。陳芳芳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掙扎著抬起頭,看向那個渾身青紫、皺巴巴的小生命。

      那一刻,庫房里的女戰(zhàn)士們都哭了。她們捂著嘴,不敢發(fā)出聲音,只能任由淚水沖刷著臉上長年累月的污垢。

      張大姐用那把發(fā)黑的剪刀斷了臍帶,又用陳芳芳之前積攢下的幾塊舊布頭將孩子包裹起來。當陳芳芳把那個溫熱的小身體抱入懷中時,她發(fā)現(xiàn)這孩子的眉眼竟像極了孫玉清——尤其是那寬闊的額頭和緊閉的嘴唇,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孫寄世。”陳芳芳干裂的嘴唇微微開合,吐出了這三個字。

      寄世,寄于世間。這名字里藏著一種凄涼,更藏著一種不屈。陳芳芳在心里對已故的丈夫默念:玉清,你看到了嗎?孫家還有后,紅軍的種還在。

      然而,新生命帶來的不僅是希望,更是迫在眉睫的危機。

      產(chǎn)后的陳芳芳沒有片刻休息,第二天就被勒令下床干活。為了不讓孩子夭折,女戰(zhàn)士們在做工時輪流把孩子揣在懷里。馬家軍的看守雖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孩子的存在,但在這群冷血的人看來,這不過是一個“戰(zhàn)利品”繁衍出來的累贅,只要不耽誤生產(chǎn),他們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是,土產(chǎn)公司的惡劣環(huán)境對于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沒有奶水,陳芳芳就只能把干硬的餅子嚼爛了,一點點喂進孩子嘴里。孩子因為饑餓和寒冷,整夜整夜地啼哭。

      這哭聲終于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

      那時馬家軍的一名劉姓連長,他是土產(chǎn)公司的監(jiān)工之一。劉連長年近四十,膝下一直無子。每當他在廠房巡視,看到陳芳芳懷里那個雖然瘦弱卻眼神明亮的孩子時,一種貪婪而自私的念頭便在心中扎了根。

      陳芳芳敏銳地捕捉到了劉連長那異樣的目光。每當此人靠近,她都會下意識地將孩子抱得更緊。她預感到,一種比肉體凌辱更殘酷的災難,正向她們母子逼近。

      在這西北的陰霾下,在這個名為保護實為囚禁的工廠里,陳芳芳和孫寄世的母子緣分,正進入最后的倒計時。

      07

      一九三七年深秋的一個傍晚,孩子出生剛滿三天。

      西寧城郊的土產(chǎn)公司籠罩在暮色中。陳芳芳因為產(chǎn)后大出血且未得到任何休養(yǎng),整個人虛弱得像一張白紙,稍有風吹便會飄散。她緊緊摟著那個用舊軍服裹著的小身體,哪怕在睡夢中,雙手也保持著一種護衛(wèi)的姿勢。

      就在這時,沉重的靴子聲打碎了庫房的死寂。劉連長帶著兩名背著長槍的士兵,手里拎著一盞防風燈,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燈影在墻壁上狂亂地晃動。劉連長走到陳芳芳跟前,停住腳步,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干草,語氣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蠻橫:“陳太太,我看這孩子跟著你在牢里也是個死。咱們馬主席仁慈,但我老劉也得給自己留個后。這娃,我?guī)ё吡恕!?/p>

      陳芳芳像是被雷擊中一般,猛地坐了起來。由于動作太猛,她感到腹部一陣劇痛,冷汗瞬間布滿了額頭。

      “不行!這是我的孩子,是紅軍的骨肉!”她聲音凄厲,那雙原本因為虛弱而暗淡的眼睛,此刻噴薄出驚人的怒火。

      劉連長冷笑一聲,俯下身子,酒臭氣直沖陳芳芳的面門:“紅軍?紅九軍早就完了,孫玉清也早就見了閻王。這娃留在你手里,就是個赤匪的種;跟我走,他就是我劉家的少爺,能活命,能讀書。你是聰明人,該知道怎么選。”



      說完,他給身后的士兵使了個眼色。兩名士兵不由分說,上前便去搶奪陳芳芳懷里的襁褓。

      陳芳芳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死死抱住孩子,指甲深深地摳進士兵的皮袖子里。她像一只受了傷卻拼命護崽的母獸,用牙齒咬,用頭撞。一名士兵被她咬住了手背,疼得大叫一聲,抬手對著陳芳芳的太陽穴就是一拳。

      這一拳打得陳芳芳眼冒金星,眼前瞬間變得漆黑。趁著她手勁松動的一剎那,襁褓被生生地從她懷里抽了出去。

      “娃兒!我的娃兒!”

      陳芳芳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想要去追。劉連長已經(jīng)抱著孩子走到了門口,孩子似乎感覺到了母親的離去,發(fā)出了出生以來最響亮的一聲啼哭。那哭聲穿透了庫房的屋頂,在西寧清冷的夜空中回蕩。

      陳芳芳撲到門邊,卻被門外的衛(wèi)兵反手推回了陰暗的庫房。門重重地關(guān)上了,隨著鐵鏈“嘩啦”一響,那是徹底絕望的聲音。

      陳芳芳趴在冰冷的木門上,手指抓撓著門板,指縫里全是血。她聽著那個小小的哭聲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在馬達聲和寒風中。

      這一夜,陳芳芳沒有死。按照她以往的性情,這種奪子之痛足以讓她尋了短見。可她躺在空蕩蕩的懷抱里,摸著自己干涸的乳房,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劉連長住在西寧,孩子就在這城里。只要她還活著,只要紅軍還沒倒,這筆賬,總有一天要算回來。

      劉連長把孩子抱回了家,看著這孩子額頭上那個像極了孫玉清的旋兒,心里竟有一絲莫名的敬畏。他給孩子改了個名字叫“劉慶生”,對外只說是遠房親戚留下的孤兒。

      而陳芳芳,在那一晚之后,徹底收起了所有的脆弱。她開始變得沉默,變得甚至有些順從。她在等待,等待一個能讓她活著走出這片地獄、重見陽光的機會。

      那個機會,在幾個月后的盧溝橋,隨著抗戰(zhàn)爆發(fā)的炮聲,正緩緩向西北移動。

      08

      一九三七年七月,盧溝橋的炮火震碎了中國舊有的格局。隨著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初步達成,國民黨與共產(chǎn)黨開啟了第二次合作。對于被困在西寧土牢里的西路軍將士來說,這成了他們絕處逢生的唯一契機。

      黨中央時刻牽掛著西路軍的幸存者。八路軍駐蘭州辦事處成立后,伍修權(quán)、謝覺哉等同志肩負重任,多次向青海當局交涉,要求釋放被俘的紅軍人員。

      一九三七年底,在一場漫長而艱難的政治斡旋后,馬步芳迫于壓力,同意釋放一批女紅軍和傷病員。陳芳芳的名字,就在那份名單上。

      當鐵門再次打開時,刺眼的陽光灑進陰暗的牢房。陳芳芳用手遮住眼睛,在那一瞬間,她感到的不是自由的狂喜,而是一種近乎窒息的劇痛。她要走了,可她的孩子——孫玉清唯一的骨肉,還被困在這座城里的某個角落。

      “芳芳,走吧,組織在外面接我們。”張大姐拉了拉她的衣角。

      陳芳芳站在土牢門口,回頭望向西寧城鱗次櫛比的房檐。她知道,劉連長的家就在那片灰色的屋脊之下。她多想沖進大街小巷,一個院子一個院子地搜尋,去把那個叫“慶生”的孩子搶回來??伤宄?,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一名剛剛獲釋的俘虜,沒有任何武裝,身后還有幾十名身體極度虛弱的戰(zhàn)友需要她一起扶持著回到延安。

      在八路軍辦事處同志的護送下,陳芳芳和其他女戰(zhàn)士登上了南下的卡車。

      車輪卷起的塵土遮蔽了西寧的城墻。陳芳芳坐在車廂后部,懷里空蕩蕩的,兩只手臂下意識地保持著環(huán)抱的姿勢。那個位置,本該坐著滿周歲的孫寄世。她沒有哭,只是死死地盯著西寧的方向,直到那座罪惡的城市徹底消失在地平線下。

      南下的路走了大半個月。當她們這群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的女人出現(xiàn)在延安寶塔山下時,迎接她們的是戰(zhàn)友們關(guān)切的目光。



      陳芳芳回到了組織。在匯報工作中,她強忍著情緒,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孫玉清的犧牲經(jīng)過,以及自己在獄中的遭遇。當寫到“產(chǎn)下一子,三日后被搶”時,筆尖深深地戳穿了那張粗糙的草紙。

      “陳芳芳同志,你受苦了?!必撠熣勗挼母刹繃@了口氣,“組織上會記住孫玉清同志的功績,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尋找烈士的遺孤?,F(xiàn)在的任務是抗日,我們要把身體養(yǎng)好,準備迎接新的戰(zhàn)斗?!?/p>

      陳芳芳立正,敬了一個并不標準的軍禮。她沒有向組織提出任何特殊照顧。她開始瘋狂地投入到抗日救亡的工作中,白天在陜北的窯洞里組織婦女生產(chǎn),晚上則在昏黃的油燈下,一字一句地給所有可能去往青海、甘肅的同志寫信,托他們打聽那個孩子的下落。

      那是一個母親最深沉的暗戰(zhàn)。

      在延安的歲月里,每當夜深人靜,她總會拿出一件小小的、皺巴巴的舊布頭——那是孫寄世降生時,她從自己破軍服上撕下來的唯一留念。她告訴自己:孫玉清走了,那是為了國家;孩子丟了,這是她作為母親必須背負的債。

      這筆債,她整整背了八年。這八年里,抗日戰(zhàn)場烽火連天,而她對兒子的搜尋,從未因為一枚炸彈或一場饑荒而停止過。

      09

      從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五年,抗日戰(zhàn)爭的烽火燒遍了半個中國。

      在延安的窯洞里,陳芳芳的生活極度規(guī)律且克制。她把對丈夫的思念和對兒子的愧疚全部埋進繁重的工作中。但在每個月匯報工作的間隙,她總會向組織遞交一份厚厚的情況說明。那上面詳細記錄了當年那個劉連長的相貌特征、西寧土產(chǎn)公司的方位,以及孩子出生時左臂上的一處暗紅色胎記。

      她深知,在那個動蕩的年代,要在馬步芳的老巢找回一個孩子,無異于在狂風中尋找一片特定的樹葉。

      黨組織并沒有忘記這樁心事。西北局的負責同志多次批示:烈士的血脈必須找回來,這是對犧牲將士最基本的交代。于是,一條跨越陜、甘、青三省的隱蔽戰(zhàn)線,在炮火聲中悄然織就。

      在西寧,幾名化裝成皮貨商和藥材販子的地下黨員,開始在城郊的居民區(qū)出沒。他們的主要目標,就是搜尋當年在馬家軍中服役、且在三七年后突然“得子”的中下級軍官。

      一九四三年初,線索終于出現(xiàn)了。

      一名常年在西寧城內(nèi)走街串巷的地下黨員傳回消息:西寧南關(guān)附近住著一個劉姓軍官,此人曾是馬家軍的連長,現(xiàn)已升了職。最關(guān)鍵的是,他家里有個六歲多的男孩,取名劉慶生。街坊鄰里都知道,這孩子不是劉連長親生的,是當年從紅軍俘虜營里“撿”回來的。

      消息傳到延安,陳芳芳在燈下讀著那封簡短的密信,手止不住地顫抖。八年了,那個只在她懷里待了三天的嬰兒,如今應該已經(jīng)到了能識字、會跑跳的年紀。



      “不要驚動對方?!边@是組織下達的死命令。當時的西寧依然在馬步芳的嚴密控制之下,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導致劉連長殺人滅口,或者帶著孩子遠走高飛。

      接下來的兩年,是更為折磨人的等待。

      地下黨的同志們耐心地潛伏在劉家附近。有人化裝成修鞋匠,在劉家門外的巷口擺攤,只為了看一眼那個叫“慶生”的孩子。反饋回來的描述讓陳芳芳的心一點點踏實下來:孩子長得結(jié)實,眉眼間那股英氣,確實像極了當年的孫軍長。劉連長雖然為人粗鄙,但由于求子心切,對這孩子倒是頗為疼愛,送他進了私塾念書。

      陳芳芳每天在心里勾勒著兒子的模樣。他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嗎?他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個大英雄嗎?他……還記得那個在土牢里抱過他的懷抱嗎?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投降的消息傳來,全延安陷入了狂歡。陳芳芳站在人群中,看著漫天的紅旗,眼淚奪眶而出。她知道,大勢變了。

      隨著國民黨在西北勢力的削弱,營救烈士遺孤的時機終于成熟。組織上正式委派了幾名經(jīng)驗豐富的地下工作者,攜帶陳芳芳親手寫的信件和當年紅九軍的一些證明材料,再次秘密潛入西寧。

      這不是一次簡單的索取,而是一場心理與勇氣的較量。他們要面對的是一個在舊軍隊里混跡多年的老油條,更要面對一個八歲孩子對母性的全然陌生。

      一九四五年秋天,西寧城的一座小院里,那道封鎖了八年的親情之門,終于被叩響了。

      10

      一九四五年秋,西寧的一處民居內(nèi),氣氛凝重得讓人透不過氣。

      已經(jīng)升任營官的劉連長,此時正局促地坐在一張八仙桌旁,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在他對面,坐著兩名身著便裝、眼神銳利的地下工作者。

      “劉營長,明人不說暗話。”一名工作者壓低聲音,語氣平穩(wěn)卻帶著千鈞之力,“這孩子是誰的根,你心里最清楚。他是紅九軍孫軍長的親骨肉。當年你在土牢里強行抱走他,這筆賬,組織上一字不差地記著。如今日本鬼子投降了,天要亮了,你是想留著這孩子等將來算總賬,還是想給自己留條后路?”

      劉連長那張在舊軍隊里混得油滑的面孔,此刻變得慘白。他看了看躲在門簾后探頭探腦的孩子,那是他疼了八年的“慶生”。他雖是個蠻橫的兵痞,卻也懂得審時度勢。國民黨在西北的局勢一日不如一日,而眼前的這些人背后的力量,正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勢頭席卷而來。

      “我……我這八年也沒虧待過這娃?!眲⑦B長支吾著,聲音虛了幾分。

      “正因為你沒虧待他,我們今天才坐在這兒跟你談?!钡叵鹿ぷ髡哌f過一封信,“這是孩子親生母親陳芳芳同志的親筆信,你自己看吧。”



      三天后,在蘭州的一處隱蔽接頭點,陳芳芳終于見到了那個讓她魂牽夢縈了八年的身影。

      八歲的孩子,長得敦實,穿著一件藏青色的對襟小褂,正怯生生地躲在地下黨同志的身后。他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消瘦、眼神中卻燃著火一樣的女人,眼神里寫滿了陌生與惶恐。

      “慶生,過來?!钡叵曼h的同志輕聲喚道。

      孩子沒動,只是緊緊抓著衣角。陳芳芳蹲下身子,膝蓋觸碰到冰冷的地面,她想伸出手去摸摸那張臉,卻又怕驚嚇到這個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寶貝。

      “孩子,我……我是你娘。”陳芳芳開口,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卻又極力保持著溫柔。

      孩子后退了一步,低聲嘟囔了一句:“我爹說,我娘早就不在了?!?/p>

      這一句話,像是一把鈍刀子,在陳芳芳結(jié)了痂的心口上又狠狠剜了一下。她沒有急著辯解,而是從懷里掏出那塊收藏了八年的、已經(jīng)發(fā)黃破爛的舊布片,遞到孩子面前。

      “這是你出生那天,娘從身上撕下來裹你的布。你左胳膊上,是不是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孩子愣住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臂。那是他最大的秘密。

      在那一刻,血脈中某種沉睡的東西仿佛被這熟悉的、帶著陜南口音的呼喚給驚醒了。陳芳芳一把將孩子摟進懷里,眼淚順著臉頰淌進了孩子的脖頸。那是積壓了八年的屈辱、堅韌與思念,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陳芳芳帶著孩子回到了延安。在組織的見證下,她正式給孩子改回了原名:孫寄世。

      她告訴兒子,他的父親不是那個在西寧橫行霸道的劉連長,而是紅九軍那個頂天立地、寧死不屈的軍長孫玉清。她講起祁連山的雪,講起倪家營子的火,也講起那個凌辱與希望并存的土牢。

      孫寄世在革命隊伍中一天天長大,他漸漸明白,母親身上那些經(jīng)年不愈的傷痕和那些深藏在眼底的苦難,是為了讓他能替父親活在這個重見天日的世間。

      一九九四年,孫寄世在蘭州安詳離世。臨終前,他囑托子女,一定要把這段歷史記牢:他這條命,是父親用鮮血換來的,更是母親用最卑微的屈辱和最剛強的意志,在死人堆里、在馬家軍的刀縫里,一寸一寸搶回來的。

      歷史的長河中,孫玉清的名字刻在烈士名錄的前列。而陳芳芳,這位在黑暗中忍辱負重、獨行八載的母親,她的功勛雖無勛章,卻凝結(jié)在烈士血脈的每一次脈搏跳動中。

      戰(zhàn)爭讓女性承受了雙倍的苦難,而她們展現(xiàn)出的韌性,往往比鋼鐵還要堅硬。這段血色骨血的故事,不僅是一個家庭的團圓,更是那代紅軍戰(zhàn)士在絕境中不滅的信仰之火。

      參考資料:
      《中國工農(nóng)紅軍西路軍史》(軍事科學出版社)
      《西路軍檔案資料選編》
      《伍修權(quán)回憶錄》
      《謝覺哉日記》
      《西路軍女戰(zhàn)士回憶錄》
      《紅軍將領(lǐng)傳·孫玉清》
      《西路軍女戰(zhàn)士魂斷祁連》
      《蘭州黨史資料》
      《西寧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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