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得清塔山到底是個什么地方,地圖上拿個針尖兒扎下去,可能都扎不準。
它沒山,就是幾個光禿禿的土包,最高的那個叫白臺山,也就幾十米高,擱平時,村里的牛上去吃草都嫌坡緩。
可就是1948年10月,這個連山都算不上的地方,成了東北幾十萬大軍的命門,成了蔣介石的王牌軍邁不過去的坎兒。
遼沈戰役這盤大棋下到這時候,毛澤東在西柏坡的窯洞里,手指頭已經摁在了錦州這個點上。
他的想法很簡單,也很狠:把門關上,把衛立煌在東北的幾十萬人,統統包了餃子。
蔣介石在南京,隔著幾千里的地圖,也看明白了這一步。
錦州一丟,整個東北就完了,幾十萬國軍精銳就成了甕中之鱉。
他急了,火燒眉毛一樣,從華北硬是摳出幾個軍,加上葫蘆島登陸的部隊,湊了11個師,號稱“東進兵團”,讓侯鏡如帶著,玩了命地往錦州撲。
他們的任務,說白了就一句話:鑿穿共軍的防線,給守錦州的范漢杰續上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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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堵在他們和錦州中間的,就是塔山。
守塔山的是東北野戰軍第4縱隊,司令員叫吳克華。
他接到的命令比蔣介石的還要硬。
林彪在電話里,聲音跟遼西的秋風一樣冷:“我不要你的傷亡數字,我只要塔山。
守不住,你提頭來見我。”
這話不是開玩笑,這是死命令。
4縱和配合作戰的11縱,總共八個師,就在這片十二公里寬的平坦地帶上,開始玩命地挖工事。
這地方沒險可守,炮彈砸下來連個躲的地方都難找,唯一的依靠就是手里的工兵鏟和自己的身體。
戰士們把土挖出來,一層層夯實,交通壕挖得像蜘蛛網,地堡修得半埋在地下,就等著國民黨的飛機大炮來“拆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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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0號,天剛蒙蒙亮,國民黨軍的炮彈就先到了。
鋪天蓋地,整個陣地像是被犁了一遍。
打頭陣的是第62軍和第54軍,他們覺得,這種火力準備下,對面的“土八路”就算不死也得被震傻了。
可炮火一停,他們的人剛往前沖,就看見那些被炸得亂七八糟的陣地里,猛地冒出無數個腦袋,機槍、步槍、手榴彈,像下雨一樣潑過來。
沖上去一波,倒下一波,再沖一波,又倒下一波。
兩天下來,國民黨軍扔下了一千多具尸體,連塔山陣地的主要支撐點,那個叫白臺山的小土包都沒摸到。
消息傳到北平,蔣介石氣得把手杖都快敲斷了。
他直接坐飛機到了葫蘆島,就在“重慶號”巡洋艦上開會,對著一幫高級將領,幾乎是吼出來的:“仗打成這個樣子,你們是干什么吃的!
從現在起,所有軍長、師長,都給我到一線去,誰敢后退,就地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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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壓力全到了侯鏡如這邊。
他沒得選,只能把自己手里最硬的一張牌打了出去——獨立第95師。
這支部隊來頭不小,是抗日名將趙君邁一手帶出來的,全套的美式裝備,從頭盔到皮靴都是美國貨,士兵訓練有素,打起仗來嗷嗷叫,有個外號叫“趙子龍師”,意思是跟常山趙子龍一樣勇猛。
這是國民黨軍里的王牌,是用來啃硬骨頭的。
10月13號,天還沒亮,真正的決戰開始了。
國民黨軍這邊,幾百門大口徑榴彈炮、山炮,連同海上“重慶號”的大管子,同時開了火。
那炮彈落下來,不是一顆一顆的,是一片一片的,整個塔山陣地都在地動山搖。
泥土被炸得飛上天,再落下來,把活人和死人埋在一起。
一個小時的炮擊,陣地上的工事幾乎沒一個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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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剛一延伸,“趙子龍師”的官兵就端著卡賓槍和沖鋒槍,以營為單位,像潮水一樣涌了上來。
這一次,不是試探了,是抱著有你沒我的決心來的。
陣地上的4縱官兵,好多人是從炮彈坑里被戰友刨出來的,滿身是土,耳朵嗡嗡響,什么也聽不見,但眼睛里都是血絲。
他們看到敵人上來了,抓起槍就打。
戰斗從一開始就沒了距離感,就是臉貼臉、肉貼肉的死磕。
子彈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捅彎了,就掄槍托;槍托砸斷了,就抱著敵人一起滾下陣地,用牙咬,用拳頭砸。
那個叫白臺山的小高地,徹底成了一座用人命填的磨盤。
白天,“趙子龍師”憑著火力和人數優勢,幾次沖上去,把旗子都插上了。
可還沒等他們站穩腳跟,4縱這邊就組織起敢死隊,腰里別滿手榴彈,端著刺刀又反撲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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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地上的土,被血染成了暗紅色,踩上去黏糊糊的,滑得站不穩。
打到后來,工事已經沒用了,雙方的士兵就拿對方的尸體當掩體,你打我一槍,我還你一顆手榴彈。
4縱12師34團團長江燮元,把團指揮所直接設在了離前沿陣地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他跟師里立了軍令狀:“只要我江燮元還在,陣地就在!”
眼看一個排的陣地就要丟了,他抄起一把沖鋒槍,帶著警衛排就沖了上去。
人就是這么奇怪,當官的都不要命了,底下的兵就更不知道什么叫怕。
一個叫程遠茂的戰士,個子不高,平時話也不多。
他一個人守在一個彈坑里,打退了敵人好幾次沖鋒。
最后,七八個敵人看他沒動靜了,端著槍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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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靠近的一瞬間,程遠茂猛地站起來,拉響了懷里最后一顆手榴彈,嘴里喊著:“同志們,守住陣地啊!”
轟的一聲,他跟那幾個敵人一起,都成了碎片。
這種場面,在塔山陣地上,不是一個兩個。
正是這種完全不講道理、不計生死的打法,徹底把“趙子龍師”給打懵了。
他們是王牌,他們不怕死,可他們沒見過這么不怕死的。
當他們看到對面陣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個人,還敢端著刺刀向他們一個排發起反沖鋒的時候,這支王牌部隊的魂,被打散了。
那種從心底里涌上來的恐懼,是什么武器都抵擋不了的。
10月15日,打到第六天,一個消息像瘟疫一樣在國民黨“東進兵團”里傳開了:錦州城破了。
范漢杰被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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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比共軍的炮彈威力還大。
還在塔山外圍集結,準備投入戰斗的國民黨軍總預備隊,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
仗還打個什么勁?
錦州都沒了,救誰去?
整個兵團的士氣,瞬間垮了。
塔山,這個他們打了六天六夜都沒能跨過去的小地方,成了一道永遠也過不去的鬼門關。
仗打完了,打掃戰場的時候,過來增援的部隊看著眼前的景象,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
好多犧牲的解放軍戰士,還保持著戰斗的姿勢。
有的跟敵人死死抱在一起,手指頭都掐進了對方的肉里;有的手里還攥著手榴彈,拉環都拉了一半;有的趴在陣地邊緣,眼睛瞪得大大的,槍口還對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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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仗打贏了,侯鏡如去了香港,再后來又回了大陸。
而那個下了死命令的4縱司令員吳克華,成了開國中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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