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叔令另案起訴要求南博返還5畫作##龐叔令要南博說明藏品劃撥調劑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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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0萬估價仇英畫作現身拍賣場:龐家捐贈文物去向成謎,南博沉默引質疑
“那是我父親當年捐給國家的寶貝,怎么會跑到拍賣場上?”年過七旬的龐叔令坐在蘇州的家中,手里攥著一份泛黃的《捐贈繪畫清冊》復印件,語氣里滿是焦急與不解。讓這位老人揪心的,是明代畫家仇英的《江南春畫卷》——這幅曾被家族捐贈給南京博物院的古畫,今年5月突然出現在北京嘉德拍賣的預展中,估價高達8800萬元。
這起看似偶然的拍賣風波,迅速將南京博物院推向輿論漩渦。隨著龐叔令的起訴與強制執行申請,一場橫跨六十余年的文物捐贈糾紛逐漸浮出水面。捐贈文物為何會流入拍賣市場?被博物館認定為“偽作”的五幅畫作究竟經歷了怎樣的流轉?南京博物院對文物的處置是否合規?一系列疑問盤旋在公眾心頭,也叩問著國有博物館文物管理的底線。
時間回溯到1959年,龐叔令的父親龐增和代表家族,將137幅珍貴古畫無償捐贈給南京博物院。這其中,就包括明代“明四家”之一仇英的《江南春畫卷》。據收藏界資料記載,這幅畫作傳承有序,明清時期曾由王氏“話雨樓”、“過云樓”等知名藏家遞藏,后歸入龐家“虛齋”收藏,被視為“虛齋至精之品”,在書畫界頗具分量。龐增和的捐贈,既是家族對國家文博事業的支持,也讓這批文物得到了專業機構的妥善保管承諾。
六十余年過去,這份捐贈情誼卻在2024年出現裂痕。當年10月,龐叔令就137幅捐贈藏品的保存現狀與流向問題致函南京博物院,希望對方提供詳細清單并當面展示全部藏品原件,但未得到任何回應。無奈之下,龐叔令向南京市玄武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經法院主持調解,雙方達成協議:南京博物院需在2025年6月30日前,向龐叔令展示《捐贈繪畫清冊》所載全部藏品原件,并對缺失藏品出示流轉材料。
2025年6月28日,龐叔令如約前往南京博物院核驗藏品,卻發現有五幅畫作不見蹤影。這五幅畫作分別是仇英《江南春畫卷》、趙光輔《雙馬圖軸》、王紱《松風蕭寺圖軸》、王時敏《仿北苑山水軸》、湯貽汾《設色山水軸》。三天后,南京博物院給出的答復讓她難以接受:這五幅畫作經專家組鑒定為“偽作”,已被剔除藏品序列,進行了劃撥、調劑處理。但對于具體的劃撥去向、調劑對象等關鍵信息,院方始終含糊其辭,未提供任何書面材料。
真正讓矛盾徹底爆發的,是今年5月北京嘉德拍賣春拍的一場預展。龐叔令偶然發現,預展名錄中赫然出現了仇英《江南春畫卷》的身影,拍賣圖錄還詳細標注了其傳承脈絡,明確提及該畫作曾為龐家“虛齋”藏品。這一發現讓她震驚不已,當即向國家文物部門舉報。迫于壓力,嘉德拍賣最終撤銷了該拍品的上拍計劃,但這幅畫作的來源與去向,仍像一團迷霧。
“如果是偽作,為何會被拍賣公司估價8800萬元?如果是真品,南京博物院憑什么擅自處置?”帶著這些疑問,龐叔令在2025年8月發起新一輪訴訟,請求法院判令南京博物院詳細說明五幅爭議畫作的劃撥、調劑流向,并返還全部藏品;同時要求嘉德拍賣將仇英《江南春畫卷》一并返還。12月16日,她正式向法院提交《強制執行申請書》,希望通過法律手段倒逼南京博物院公開相關信息。
面對輿論質疑與訴訟壓力,南京博物院于12月17日晚間發布通報回應。通報稱,1961年和1964年,涉案五幅畫作先后經兩批專家組鑒定為“偽作”;上世紀90年代,該院依照《博物館藏品管理辦法》對其進行了處置。對于拍賣市場出現的《江南春畫卷》,通報表示“是否為受贈畫作尚待進一步查證”,并承諾將積極配合案件審理,加強館藏文物規范管理。
但這份通報并未解開公眾的疑惑。12月18日中午,《法治日報》記者就五幅畫作劃撥、調劑后的具體去向,向南京博物院書面發函問詢。然而截至發稿,院方始終以“不宜對外做回復,不接受單獨采訪”為由拒絕回應。這種沉默態度,進一步加劇了外界的猜測與不滿。
記者梳理相關資料發現,南京博物院所謂的“處置依據”,或與上世紀90年代的文物調劑政策相關。據媒體報道,1997年4月,南京博物院曾向原江蘇省文化廳提交《關于處理不夠館藏標準文物的報告》,請求將一批“不夠館藏標準的文物”調劑給省文物總店處理,該請求隨后獲得批準。有消息顯示,被認定為“偽作”的《江南春畫卷》,于1997年5月被撥交給原江蘇省文物總店,并在2001年以6800元的價格被“顧客”購買,銷售清單標注為《仿仇英山水卷》。但這一信息尚未得到南京博物院的官方確認。
“館藏文物處置有嚴格的法定程序,不能僅憑‘偽作’認定就隨意劃撥銷售。”一位不愿具名的文博業內人士指出,根據《博物館藏品管理辦法》第二十一條規定,不夠入藏標準的文物需另行專庫存放,必須處置的需經學術委員會復核、主管部門批準后妥善處理。而《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明確規定,館藏文物一般不允許進入文物商店銷售,特殊情況需經嚴格審批。該人士表示,若南京博物院未履行完整審批程序,其對五幅畫作的處置行為可能涉嫌違法違規。
法律界人士則從贈與合同角度給出解讀。贈與合同為諾成合同,捐贈人交付文物后,所有權雖轉移給國家,但受贈單位需履行妥善保管的義務。“如果博物館擅自處分捐贈文物,就違反了贈與合同的附隨義務。”江蘇某律師事務所律師表示,即便涉案畫作被鑒定為偽作,南京博物院也應及時通知捐贈人家屬,而非擅自劃撥銷售,其行為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值得注意的是,涉案畫作的真偽鑒定本身也存在爭議。南京畫家蓋會寧告訴記者,仇英作品流傳較少,《江南春畫卷》雖有清晰遞藏記錄,但長期存在真偽爭議。“圈內不少人20多年前就見過這幅作品,畫功細膩,只是裝裱較新,一直受到市場追捧。”他表示,現代文物鑒定可通過拉曼光譜、紅外光譜等技術檢測顏料、紙張年代,結合題跋、鑒印等傳承印記綜合判斷,期待權威部門給出明確結論。
更讓人心憂的是,除《江南春畫卷》因拍賣事件留有蹤跡外,另外四幅爭議畫作僅有捐贈時的手寫記錄,無照片、影像等留存,如今去向成謎。“這給后續調查和文物追回帶來了極大困難。”上述法律界人士坦言,該案不僅是單一的文物歸屬糾紛,更暴露了部分博物館在文物管理、信息公開等方面的漏洞,若不及時整改,可能引發公眾對文物捐贈工作的信任危機。
目前,案件仍在審理過程中。龐叔令表示,自己維權的目的不僅是為家族討回公道,更是希望推動博物館規范文物管理流程,守護好國家文化遺產。“我父親當年捐贈文物,是相信國家會好好保管它們。現在我要弄清真相,也是為了不辜負這份信任。”
業內人士指出,此次糾紛為全國文博系統敲響了警鐘。國有博物館作為文物保管單位,不僅要堅守專業底線,嚴謹開展文物鑒定工作,更要規范處置流程,主動接受社會監督。對于捐贈文物,應建立完整的流轉檔案,及時回應捐贈人家屬的合理訴求,才能真正守護好文物安全,維護博物館的公信力。
截至發稿,南京博物院尚未就相關爭議進一步發聲,仇英《江南春畫卷》的真偽鑒定也暫無進展。這場橫跨六十余年的文物糾紛最終將如何收場?五幅爭議畫作能否順利追回?公眾期待著官方給出一份清晰、公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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