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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天泡在成都的舞廳圈,見多了小紅、張大姐這樣的女人,外人總說她們在舞廳掙錢是“賣笑”“要飯”,那不是比喻,是她們天天掛在嘴邊的實話,是咬著牙熬過一天又一天的日子。
先說這舞廳的差距,簡直能把人逼瘋。大城市頂級的那些場子,比如成都南邊、東邊的幾家,裝修好、客源足,里面的姑娘年輕點、會來事的,一個月掙五萬不是神話,逢年過節(jié)遇到大方的老客,多給點紅包、置點東西,收入還能往上飄。
可到了低端場子,尤其是城郊那些小舞廳,燈光昏暗暗的,空氣里永遠混著煙味、汗味和廉價香水味,一個月能掙一萬就算拔尖,大多時候也就一兩萬,刨去給舞廳的抽成、自己買化妝品、打車的錢,落到手里沒多少。
要是到了小縣城,那些藏在巷子里的小場子,客源都是退休大爺、閑漢,消費低還摳門,一個月掙兩千都費勁,連房租都不夠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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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跳舞,都是陪人坐一坐、聊聊天,有的穿得光鮮亮麗,有的穿得洗得發(fā)白的裙子,天壤之別,說白了,都是命。
沒人敢說她們不辛苦,這份苦,是外人看不見的熬。舞廳都是晚上開門,凌晨才散場,一熬就是大半夜,天天顛倒黑白。
來跳舞的客人大半都抽煙,一晚上下來,煙味能鉆進骨頭縫里,嗓子干得冒火,時間長了,誰不是慢性咽炎、咳嗽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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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熬久了,情緒也容易崩。她們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晚上在舞廳對著陌生人強顏歡笑,回到出租屋就是空蕩蕩的一間房,沒人說話,沒人關(guān)心。
有的姐妹熬出了抑郁癥,晚上睡不著,白天醒不了,實在撐不住了就給自己放假一天,窩在屋里哭,哭完第二天還得接著去舞廳——不熬,房租怎么交?孩子的奶粉錢、學(xué)費怎么湊?更讓人寒心的是,她們大多沒社保沒醫(yī)保,都是打零工的狀態(tài),生個小病扛著,真要是病倒了,只能自己掏腰包看病,連個搭把手照顧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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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小紅的時候,她剛到城郊這家小舞廳沒多久,扎著低馬尾,穿一件簡單的黑色連衣裙,說話怯生生的,不像別的姑娘那樣會跟客人套近乎。
后來熟了她才跟我說,她是農(nóng)村出來的,男人早就跑了,留下一個六歲的女兒,跟著老家的婆婆過。
她之前在廠里打工,一個月三千多塊,除去給婆婆寄的生活費、孩子的學(xué)費,根本剩不下錢,有時候孩子感冒發(fā)燒,連醫(yī)藥費都湊不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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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來舞廳啊,”有一次散場后,我們在舞廳門口的小攤上吃炒粉,小紅扒著碗里的粉,聲音悶悶的,眼睛紅紅的,“可我沒文化,沒手藝,白天上班累死累活,一個月掙的錢還不夠孩子半個月的開銷。
來舞廳雖然丟人,雖然熬,但至少能多掙點,能給孩子買奶粉、買新衣服,能讓婆婆少受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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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這家低端舞廳,一個月也就掙一萬出頭。
小紅性子軟,不敢跟客人吵,只能盡量躲開,實在躲不開,就陪著笑說自己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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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姐比小紅大十歲,今年四十二了,喪偶三年,帶著一個上初中的兒子,在舞廳里算是“老資格”了,性子比小紅潑辣點,但眼里的疲憊藏不住。
她之前在超市當(dāng)收銀員,一個月四千塊,老公走的時候留下一套房貸沒還完,加上兒子的學(xué)費、生活費、補習(xí)班的錢,一個月開銷就快六千,超市那點工資,根本不夠填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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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找個輕松點的工作,”張大姐跟我聊的時候,總愛嘆口氣,手里夾著一支煙,抽得很慢,“可我這個年紀,沒學(xué)歷,沒技術(shù),除了超市、餐館,能去哪?餐館打工也是熬夜,還掙得比舞廳少,我沒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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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舞廳掙得比小紅稍多一點,一個月大概一萬五左右,全靠幾個老客撐著。舞廳里的老客,說白了,也是形形色色。
有真心把她們當(dāng)伴兒的,比如張大姐有個老客,姓王,是個退休教師,每月固定來幾次,不怎么要求喝酒、跳舞,就是跟張大姐聊聊天,問問她兒子的情況,到了月初,總會多給她兩千塊,說是“給孩子的生活費”,從不跟她提過分的要求,就像一個長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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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也有個老客,是個做小生意的,每次來都給她帶點零食、水果,月月都會給她留一千塊,讓她寄回老家給孩子。這種老客,是她們在舞廳里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就像黑夜里的一點光,讓她們覺得,這份熬人的日子,還有點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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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更多的,是摳門又難纏的客。有的客人,跳一支舞十塊錢,還要跟她們砍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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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不是不想走,誰不想找一份體面的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回家陪孩子、做飯,過正常人的日子?小紅不止一次跟我說,等攢夠了錢,就回老家開個小賣部,再也不來舞廳了;張大姐也說,等房貸還完了,兒子考上大學(xué)了,就找個清閑的工作,好好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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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愿望,說著容易,實現(xiàn)起來難。白天上班,要么掙得太少,要么也是熬夜受累,根本兼顧不了掙錢和養(yǎng)家。她們算過一筆賬,白天在超市、餐館打工,一個月掙四千,晚上來舞廳跳幾個小時,能多掙幾千,加起來才能勉強撐起一個家。要是不跳了,房租交不起,房貸還不上,孩子的學(xué)費、生活費沒著落,她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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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狠的是,這份工作,連親戚朋友都不能說。小紅從來不敢跟老家的親戚說自己在舞廳上班,每次打電話,都只說自己在城里“打工”,具體做什么,絕口不提。
有一次,她老家的一個親戚來成都,偶然在舞廳看到了她,回去之后,全村人都知道了,親戚們都躲著她,說她“不檢點”“丟祖宗的臉”,就連她的親姐姐,都半年沒跟她聯(lián)系過。
張大姐也一樣,她不敢跟兒子說自己在舞廳上班,每次兒子問她“媽媽你晚上去做什么”,她都只能騙兒子說“媽媽在超市加班”。
她怕兒子知道了,在學(xué)校被同學(xué)嘲笑,怕兒子抬不起頭。
有一次,她兒子的同學(xué)家長偶然看到她在舞廳,跟她兒子說了,她兒子回家跟她大吵一架,說“你怎么能去那種地方上班,我嫌你丟人”,張大姐抱著兒子哭了一夜,心里又委屈又難受,可她還是沒敢跟兒子說實話——她怕兒子不懂,怕兒子承受不住生活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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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更怕對象、家人知道,一旦知道,要么分手,要么被嫌棄。
小紅之前處過一個對象,是工地上的工人,知道她在舞廳上班后,當(dāng)場就跟她分手了,還罵她“不干凈”;
張大姐喪偶后,也有人給她介紹過對象,一聽說她在舞廳上班,都嚇得躲遠了,沒人愿意跟她來往。
她們就像被孤立在角落里的人,白天藏在人群里,晚上躲在舞廳里,不敢讓人看清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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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上總有人罵她們,說她們好吃懶做,說她們投機取巧,說她們污染社會風(fēng)氣,可沒人問問,為什么偏偏是她們,被困在舞廳里,日復(fù)一日地熬夜、賣笑、掙錢?
不是她們選了這條路,是這條路,留給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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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沒文化,沒手藝,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在城里舉目無親,除了舞廳,她找不到能快速掙到錢、能養(yǎng)活家人的工作;
張大姐上有老下有小,有房貸要還,有孩子要養(yǎng),這個年紀,沒學(xué)歷沒技術(shù),除了舞廳,她別無選擇。
她們不是不想體面,不是不想干凈,是生活逼得她們,只能放下體面,放下尊嚴,在昏暗的舞廳里,一筆一筆地掙著活命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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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風(fēng)有點涼,可她們眼里的光,卻很暖。我知道,她們嘴里的“再熬熬”,不是敷衍,是支撐著她們走下去的希望;
她們在舞廳里掙的每一分錢,都不是“要飯”,是她們用熬夜、用胃病、用委屈、用不被理解換來的,是養(yǎng)活家人、撐起一個家的底氣。
外人永遠不會懂,在昏暗的舞廳燈光下,她們跳的不是舞,是生活;她們陪的不是客人,是自己無處安放的無奈;她們掙的不是小錢,是活命的希望。
那些罵她們的人,從來沒體會過,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沒依沒靠,連房租、學(xué)費都湊不齊的絕望;從來沒體會過,熬夜熬到胃出血、情緒崩潰到想自殺,卻因為孩子,只能咬著牙爬起來繼續(xù)上班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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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和張大姐,還有無數(shù)像她們一樣的女人,她們不偷不搶,不坑不騙,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拼盡全力養(yǎng)活自己、養(yǎng)活家人。
她們不是要飯的,她們是在拼命活命,是在黑暗里,拼盡全力尋找光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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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一天,小紅能攢夠錢,回老家開個小賣部,陪著女兒長大;或許有一天,張大姐能還完房貸,看著兒子考上大學(xué),找一份清閑的工作。
或許那一天很遠,但她們依然在熬,依然在堅持——因為她們知道,她們不是一個人,她們的身后,有孩子,有家人,有放不下的牽掛,有不敢放棄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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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廳里的煙味還在飄,熬夜的疲憊還在蔓延,不被理解的委屈還在心頭,但她們的腳步,從來沒有停過。
因為她們清楚,這條路雖然難走,但卻是她們唯一的路,是她們活下去、讓家人活下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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