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增價降”？社科院高培勇：分配制度改革是提振消費的關鍵抓手

由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網易財經、網易財經智庫聯合主辦的2026網易經濟學家年會于2025年12月在北京舉辦，本屆論壇的主題是“多元?共生”。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高培勇在會議中發表演講，主題為“找準提振消費的發力點”，深入剖析當前“供強需弱”經濟形勢下的消費提振問題。他指出，當前消費不足呈現“量增價降”的新特征，根源在于社會預期偏弱，解決之道必須超越短期政策刺激，從收入分配、社會保障等深層次制度改革入手，推動財政支出結構從“投資于物”轉向“投資于人”，才能真正激活內需，支撐“十五五”時期經濟高質量發展。

高培勇首先闡述了對于當前消費形勢的四個“基本認識”。第一，內需特別是消費已成為經濟增長的主動力與穩定錨；第二，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所指出的“供強需弱”矛盾，焦點集中于消費領域；第三，必須清醒認識到“此消費需求不足，非彼消費需求不足”。當前的消費不足是“量增價降”組合下的結果，即消費數量在增長，但消費價格水平在下降；第四，“量增價降”中的“價降”主因并非是供求關系變化。

為何會出現“量增價降”？高培勇認為，背后是“預期轉弱”這一深層次問題。他系統梳理了中國經濟運行的四個“新故事”：其一，“供強需弱”的表象背后，是居民與企業預期偏弱、信心不足；其二，“內需不振”與“預期偏弱”并存，后者是前者的重要根源；其三，“有效需求不足”與“收入和就業增長壓力較大”相連，揭示了“就業收入壓力→預期轉弱→消費不振”的傳導鏈；其四，“預期偏弱”已成為與需求收縮、供給沖擊并列的觀察和分析宏觀經濟形勢的新維度。因此，提振消費必須對準“預期”和“信心”發力。

基于此，高培勇提出四個“基本常識”：第一，消費是收入和財富積累的函數，當前影響消費的關鍵可能更多轉向未來收入與財富存量預期。第二，消費有“當前潛力”與“長期能力”之分。短期政策能挖掘當前潛力，但提升長期能力必須依靠深化改革。第三，提振消費必須“政策”與“改革”雙系統協同。政策針對短期矛盾，而改革解決長期結構性、體制性問題。第四，健全預期管理機制需進行三大調整：將預期因素納入宏觀經濟分析框架；在政策目標中加入“穩定和改善預期”；綜合運用政策與改革兩類工具。

高培勇強調，提振消費本質上是一場深刻的分配制度改革。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部署2026年“繼續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繼續實施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關鍵在于理解“不變中的變化”：即在保持政策積極基調的同時，更加注重改革深化，特別是收入分配改革。其中，“堅持投資于物與投資于人緊密結合”是一項核心部署，直指政府支出結構的深層調整。

他表示，這要求政府支出結構進行存量調整：壓縮部分“投資于物”的經濟建設性支出，相應增加“投資于人”的公共服務性支出，將更多資源用于教育、醫療、社保等民生領域。同時，也包括增量調整：每年新增的財政收入與赤字融資，應更多投向“人”而非“物”。這不僅是支出方向的轉變，更是財政理念從“建設財政”向“公共財政”的深刻轉型。

高培勇進一步指出，資金“投于人”之后，如何有效抵達居民手中，取決于社會保障與轉移支付制度的完善。當前該制度存在覆蓋范圍有選擇性、待遇水平不均、資金相對不足等短板。因此，必須建立現代社會保障與轉移支付制度，其改革方向是逐步縮小直至消除城鄉差異和身份差異，實現全面覆蓋與無差別適用，從而有效發揮收入再分配功能，提升居民安全感和消費意愿。

高培勇總結稱，2026年提振消費的關鍵在于“政策支撐與改革創新并舉”，通過分配制度系統性改革，增強居民長期消費能力，推動經濟實現從“物本”到“人本”的發展轉型，從而真正激活內需潛力，支撐“十五五”期間經濟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