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容的苦相臉

陳德容的面相，變了。

在我印象里的陳德容，應該是嬌弱破碎，絕世容光。

9歲就被星探挖掘出道，15歲被瓊瑤選中，為了把《梅花三弄》白吟霜這個角色留給她，甚至整個劇組等了她三年時間。

名利場，從來都是只換人不等人，不難看出瓊瑤到底有多愛她。

年輕時的陳德容也確實值得。

她的美，是古典工筆畫里走出的驚鴻一瞥。

薄霧般清透的肌膚下，眼波流轉間藏著千回百轉的江南煙雨。那雙杏仁眸仿佛瓊瑤筆下浸潤的墨色，含著三分春水瀲滟，七分秋水迷蒙，眼尾微垂時如倦蝶收翅，抬眼時又似星子破云。

那個年代，她被盛贊是臺灣第一美人。

所以，從《梅花烙》中梨花帶雨的憂郁少女到《一簾幽夢》里天真爛漫的汪紫菱。

她甚至無需精湛演技，現在回過頭去看她那些年的作品，少女的演技總是靈氣夾雜著刻意，但那又如何，她僅憑那雙含情目和梨渦淺笑便讓整個演藝圈為之讓路。

這是屬于上世紀90年代的美貌霸權，一張臉足以置換半生榮光。

我曾想過，也許她多年后會成為時代的眼淚，遺落的明珠，但她再出現一定還是那么溫溫柔柔，那么嬌憨可人。

怎么都沒想到，時隔多年她復出再上《浪姐》竟然面目大變。

事實上前些年《我就是演員》舞臺上，40多歲的陳德容重現《孝莊秘史》片段時，她的老態就已經在特寫鏡頭里初現端倪。

當年渾然天成的少女神態在那年卻泄露出幾分凌厲。

但彼時她整體依然是溫吞的，只是某個眼波流轉的瞬間透出些許的不甘。

但今年，已經到了快認不出她的程度了。

客觀來說，《浪姐》時期的陳德容并不丑，甚至比早幾年的硬件狀態還更好了一些。

但她的身上多了一種說不出的，刻薄感。

眉目永遠是橫對著的，話還沒說出口，眉頭先挑高了，眼睛比嘴巴更早張開瞪大。

即便蘋果肌高高堆起，貌似在笑，嘴巴里講的也是，“親愛的，我剛剛有這么說嗎？”

但是與之截然不匹配的行徑是，她搖頭晃腦，一句話讓頭部擰了三個彎。

眼睛死死瞪向對方，講話的時候嘴唇因為發力過強被緊緊咬住。

像極了挑釁。

還沒交手，已然覺察出對方的緊繃和不忿。

可能有人會說她都50多歲了，這個狀態不奇怪。

但，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面目老態并不是她最大的問題，而是她的面相從溫柔如水變得有了憎惡感，刻薄、刁鉆。

而這些，并不是衰老一句就能解釋的。

其實和她有個鮮明對照組的，是同在浪姐的葉童。

坦白講，葉童年輕時的臉中庭偏長，眼位也高，骨骼架構不夠幼細，五官細細追究起來也精致不足。

甚至在她的臉上還能找到各式各樣的審美Bug，譬如說凸嘴、山根低、外輪廓體塊太大以及內輪廓骨架平平等問題。

比起傳統美人。她更像是氛圍感美人。

雖然面部折疊度不高，五官精致度較差，但她身上有另一種特質，眼神中一絲謹慎克制再加上明顯的鼻額角落差，讓她眉眼之間有了一絲絲少年男兒郎還未長成的青澀率性。

所以她年輕的時候扮女嬌娥總是差了那么一口氣，感覺下一秒就要和旁邊的哥們論兄弟。

但扮男兒郎卻深得精髓，仙品許仙至今經久不息。

說了這么多，其實是想說，如果只看硬件條件，葉童無疑是比不過靚絕臺灣的陳德容的。

但如今的兩人再同框，甚至葉童還年長她十歲出頭，但陳德容的狀態遠遠不及葉童。

現在的葉童狀態大家肉眼可見。

當她出現在屏幕前時，那股撲面而來的少年意氣，好像又看到當年的許仙重現。

只是昔日莽撞青澀已沉淀為舉重若輕的從容。

她的眸光不再有許仙時期的怯懦閃爍，取而代之的是海嘯過后的平靜深邃。

60出頭了，還能唱跳俱做，甚至在排練室連跳五小時還能喊著"再來一遍"。

松弛的面部肌肉因劇烈喘息泛起潮紅，眼尾褶皺里閃爍的亢奮光芒。

在她的身上，有的只是一種從骨血里沁出的生命力，一種骨子里往外涌的氣血感。

這不是醫美能帶來的減齡感，甚至可以說她從來都沒有過減齡的意識。

不像其他姐姐把頭發梳理成規矩的黑發，頂著一頭再自然不過的銀白發，卻精神矍鑠活力無限。

很多人覺得白發會讓她顯得更老，但她不在意這些。她明白，自己的外表并不能定義她的全部。“你只是被我的外表左右你的看法，其實你不清楚我是什么樣的人。”

她的白發不是“衰老”的象征，而是一種歲月的見證，一種獨立的宣言，告訴我們：年齡不應該成為我們自信的障礙。

只要你敢于活出自己，哪怕是白發皺紋，都能成為你最獨特的美麗。

最重要的是葉童并不是個例，有時候忍不住感慨，是不是姓葉的在抗衰上都天賦異稟。

并不是她不變老，而是她的狀態永遠是活力四射永遠有能量永遠有朝氣。

葉倩文和葉童的觀念差不許多，比起汲汲營營苦心孤詣的偽裝年輕。

她更喜歡正視年齡。

葉倩文的銀發，早已成為她的標志，她坦然接受歲月的饋贈。

早先她被拍到在成都熊貓基地的素顏出行，雖然未施粉黛，眼角的皺紋與松弛的脖頸清晰可見。

但這什么都不妨礙，她還是那么從容那么精神矍鑠。

我至今還忘不掉，葉倩文60多歲時還能在香港紅館的鎂光燈下甩動銀發縱情熱舞。

還能和比自己小的李克勤同臺飆氣息。

在《聲生不息》的舞臺上，60多歲的葉倩文還能邊唱邊跳活力無限，氣息還穩如磐石，她的嗓音依舊豪放有力，舞臺表現力比二十多歲的年輕明星還強悍。

年齡對于她，真的變成了一組數字而已。

她穿露肩裝、深V裙、喇叭褲，甚至以荷葉邊襯衫搭配牛仔褲。

60歲時她還身著白色吊帶裙拍攝時尚大片。

即便手臂略有贅肉，即便穿搭和銀發毫不相配，卻絲毫不影響她的颯爽感。

但她是松柏的韌勁、野菊的風骨，是銀發與皺紋也無法掩蓋的光芒。

一個人過的好不好真的從面相就能看得出來。

衰老是人體機能最正常的狀態，這本不足以毀了一個美人。

同樣是歲月帶來的痕跡，葉倩文葉童更像是歲月的洗禮，是生活的閱歷，是歷經千帆最后歸于自我的平靜。

衰老，不是美人遲暮的唯一原因，有些美人，會在歲月長河里愈發迷人。

但陳德容不是，她的臉上是怨憤，是不滿。

我經常在想，這些年，陳德容到底經歷了什么？

陳德容應該算是命非常不錯的那種人。

家境不錯，和那個年代比較常見入圈為了給父母還債的明星不太一樣，她出身于書香世家。

雖說不是大富大貴，但至少衣食無憂，她又是家里的幺女，備受父母和上頭兩個姐姐的寵愛。

母親總是精心裝扮她，對她的管教也是民主開明，從幼時，她就是公主的待遇。

少女時期的陳德容更是吃透了顏值的紅利。

擁有驚動時光的資本，15歲拍電影，18歲簽瓊瑤，20歲憑《梅花烙》紅遍兩岸三地。

在那個影像尚且需要膠片顯影的年代，她的美是無需修飾的天然濾鏡，眼波流轉間便能完成從鄰家少女到傾國佳人的蛻變。

制片人捧著劇本追著她跑，導演們爭相用鏡頭供奉她的美麗，看客也拜倒在她的美人風光下。

即便娛樂圈美人如云，陳德容還是能輕而易舉拔得頭籌。

這種建立在絕對美貌之上的完美世界，構筑起她最初的生存法則。

漂亮就算了，偏偏運氣還特別好。

在當時那個年代，女明星都愛嫁富商，但大多數富商總是有年齡大、體型差、長得丑，甚至還有各種各樣的花邊新聞等問題。

就連林青霞都逃不過這種緣分。

但陳德容的愛人卻是個例外。

地產公子王贊策長得英挺俊秀，他和陳德容年歲相當，身材沒有久經名利場的大腹便便，反而精英感更強。

長得還神似鐘漢良。

兩個人的結婚照一時之間我都分不清是不是劇照，他承諾陳德容不生孩子選擇丁克，承諾永遠忠誠永遠愛她。

女明星和她的忠犬男友具象化了。

這不是一場不平等的豪門婚姻，反而是王贊策包容著陳德容拒絕成熟的執念。

讓她永遠可以只做少女。

所以陳德容至少前半生過得極是順遂，長得好看，出身也還可以，婚戀也沒怎么踩坑，一路走來都是被嬌養的寵兒。

但，所有命運的偏愛，都在賬本里記著利息，過早兌換的人生彩票，往往透支了后半場的籌碼。

可能這就是天生美人的代價吧，因為夠美，所以她可以輕而易舉變現，可以成為全世界人的寵兒，所以她好像也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失去美貌的核心價值是什么。

年輕時候的陳德容萬事順遂，但人到中年，總有許多不如愿。

年華逝去，美貌不復往昔，曾經的公主陳德容也得跌落神壇。

丈夫在她年輕貌美時接受丁克，但在上了年紀后還是潦草離婚。

曾經讀書時就被捧為校花，無數小男孩為她自發做保鏢。

長大后但凡出場就會成為人群核心，女主的本子遞給她的不知凡幾，她要做的只是選一選哪個更喜歡，哪個不想要。

但現在卻沒有角色可演，甚至遞過來的本子已經有了母親角色。

她在綜藝上曾經放豪言，說扮演母親是在羞辱她，很多人因為這句話對她怒罵不止。

但事實上這句話的背后，陳德容也是慌張且憤恨的。

她不肯面對現實，不肯面對年齡，不肯相信自己哪怕年輕時再驚艷，現在再如何精心保養，年歲到了就是到了，不會比現在20歲出頭的小姑娘更鮮嫩迷人了。

不僅僅是皮相之上皮肉是否松弛，臉上是否有皺紋，五官是否精致那點事。

而是心氣兒散了。

少女那種天真不知愁，勇猛向前沖的勁頭沒了，剩下的全然是疲憊，全部是和生活纏斗后的一地雞毛。

我甚至在她的情狀里覺察到一絲她高高心氣兒猛然下墜的不可思議。

“我怎么突然到了演媽媽的年齡？我不是臺灣第一美女嗎，為什么會淪落成這樣的待遇？”

與其說是自我審視過高，不如說是對現狀無法接受后產生的應激反應。

是啊，對她來說，曾經擁有那樣美麗的一張臉，輕而易舉就能讓她囊收全世界善意的臉蛋，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美貌消逝？

所以她開始更加執著于少女感的堅持。

有時候看她在浪姐上開足馬力怒懟同組其他姐姐的時候，我心里并不是覺得她面目可憎。

而是止不住的唏噓嘆息。

從天上到人間，哪怕她沒有受過多少生活重擊，但對于順風順水慣了的她來說，無疑是痛苦的。

她下意識會怨憤，會覺得世道不公，她把周遭一切的不如意都量化成了假想敵。

如今面相上陡增的戾氣，陳德容或許還沒注意到，她在失去的路上越走越遠。

也許有些人會說，誰的生活能完全如意？連陳德容這種經濟富足生活自由的女明星都變得如此模樣。

普通人還有什么指望？

我想，或許用王祖賢來解釋會更為妥帖。

王祖賢的故事我們之前聊過了，其實王祖賢的人生經歷比陳德容的落差更大，如果要怨，要恨，王祖賢心里的怨憤不滿完全不比陳德容少一絲一毫。

曾經的神級美女，火遍亞洲，作品拍一部火一部，天底下的好事都在她的身上。

但一夕之間，電影被罵，票房慘淡，戀愛被羞辱，還被輿論鋪天蓋地攻擊。

王祖賢不是落差更大，跌落更狠？

事實上王祖賢退圈之前確實也有一段時間神情萎頓，面露苦相。

但這些年她在國外隱居生活參道，再見她的模樣已然發生了變化。

雖然還是有很明顯的有了歲月痕跡，但現在的她已經完全褪去苦相，剩下的只有清風拂山崗的輕柔。

再看到照片中的她，還是會被那雙依然清亮的眼睛震撼。

她素面朝天，眉間舒展如遠山，皺紋里沉淀著晨光般溫潤的笑意。

也許過往的傷害還在，但過了這樣許多年，她總算是學會了自洽。

就像參悟了古希臘德爾斐神廟的箴言"認識你自己"。

她臉上現在是釋然和悟我。

面相一事，我曾對面由心生也產生過質疑，覺得似乎玄而又玄毫無根據。

但越是成長越是理解，你如何對待生活，生活就如何雕刻你的臉。

真正的美人，終將學會與歲月共謀，而非對抗，當我們停止與時間拔河，才能聽見永恒流淌的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