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26日,美國密歇根州莫斯鎮,一群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偏僻小鎮的寧靜。
在小鎮居民疑惑和驚訝的目光中,一群身著防化服、頭戴防毒面具的人在當地警察的帶領下,進入其中一間院子,開始用電鋸等工具拆除里面的棚屋。
更加讓人不解的是,從棚屋拆下來的部件并沒有被隨意丟棄,而是被小心翼翼地放到帶來的大桶里,妥善地密封起來。這時有眼尖的人突然發現,那些大桶上居然貼著放射性警告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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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拆除棚屋的工作人員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看事情已經無法隱瞞,那些人只好承認:他們是美國原子能協會的工作人員的,這個院子已經被放射性物質污染了,他們正在拆除的那個棚屋就是污染源。
聽著工作人員那長篇大論的解釋,小鎮居民卻只注意到了其中“放射性物質”、“污染”等字眼。“放射性”,那不就是核輻射嗎?
切爾諾貝利的慘劇過去不到十年,此時的美國人對于核能依然有著深深的忌憚,很快小鎮有放射性物質的消息就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周圍的幾個城鎮。
當地人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也被輻射影響,不少人在聽到消息后,干脆選擇舉家逃離,據事后統計,至少有4萬人受到這起事件的影響。
事后,當冷靜下來的人們重新了解這件事情時才發現,這個在自家后院造出放射性污染源,影響全城4萬人的人,居然只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
他的名字叫大衛·哈恩,還有著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稱號“放射性童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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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10月30日,美國密歇根州。一個工程師家庭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大衛·哈恩。早在大衛4歲的時,他的母親就不幸患上了抑郁癥和酗酒,并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大衛9歲時,他那心力交瘁的父親最終選擇與妻子離婚,為了給大衛創造一個好的成長環境,他還是接下了大衛的監護權。
平心而論,大衛的童年生活十分幸福,父親和繼母凱西對他十分照顧,從不苛刻虐待;每逢周末,大衛都會前往母親家度過,可以說,在兩個家庭里大衛都感受到了同樣的溫暖。
這時的大衛,還是一個平凡且陽光的男孩,他熱愛棒球與足球,有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還加入的童子軍,常常因為優異表現而受到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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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年幼時的照片
然而大衛10歲時,他的生活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起因是他的繼祖父送給了他一本《化學實驗寶典》作為生日禮物,殊不知,這本書卻為大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化學實驗寶典》中詳細記錄了各種化學知識,以及如何在家中利用常見材料進行各種化學實驗。大衛很快被書中內容所吸引,并開始展現出自己的化學天賦,12歲時大衛就已經讀完了父親的大學化學書,14歲時大衛就已經能自己制造硝酸甘油(炸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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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學實驗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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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子彈的誕生》一書中,作者理查德·羅德斯指出,那些在化學物理等理科中有著非凡天賦的人,往往都有著相同的特質:他們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中,在青少年時熱愛讀書,但是性格內向,對于人際交往十分不適應。
大衛也完美地符合這些特征: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變得越來越靦腆內向,整日沉浸在家中做化學實驗。和同齡人的相處也更加艱難,當大衛和同學們一起吃飯時,他總是自顧自地聊食物的化學成分,讓別人根本接不上話。
不過這些并沒有影響大衛的生活,靠著對于化學的愛好,只是與化學實驗為伍就能讓他過得十分愉快。
父母雙方對于大衛的化學興趣十分支持,前提是,他的那些化學實驗不能傷到自己和其他人。顯然,大衛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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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大衛參加了童子軍的露營活動,當其他男孩都偷偷跑到女生營地玩耍時,大衛卻躲在帳篷里,用鎂粉制作煙花,結果把帳篷炸了個大窟窿,被當場趕出了營地。
在家里,大衛也沒有絲毫安分,墻壁上布滿了凹痕,窗簾上到處是化學品的污漬,大衛不得不將實驗搬到地下室進行。
可即便如此依然時有意外發生,一天,大衛將火柴頭上的紅磷刮下并收集在一個玻璃罐中,然后用力的搖晃,不料這一晃卻讓罐中的紅磷發生了反應。“砰”的一聲,玻璃罐被炸開,碎片扎進了大衛的眼睛里,他被緊急送往醫院,而大衛家也差點被爆炸燒著。
經歷這件事后,大衛的父親嚴令禁止他再在家里做實驗,迫于無奈大衛只好將實驗搬到母親家進行,只不過為了防止類似的爆炸發生,大衛將實驗場所搬到了后院的棚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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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齡的增長,大衛對于化學也越來越癡迷,這時的他已經不再滿足于簡單的化學實驗,而是將興趣放在了一個可怕的領域——核反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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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年僅15歲的大衛獲得了一枚原子能功勛獎章,因為他繪制了一張核裂變如何發生的科普漫畫。這次獲獎徹底了激發大衛對于核能的興趣,他不再滿足于紙上談兵,他要制造一個真正的核反應堆。
大衛的母親曾經回憶,大衛一次跟她說:“總有一天我們會耗盡石油,我想為此做些什么”。從那時起,大衛的理想其實就已經很明確了。
大衛研究的項目,名叫增殖反應堆。通俗來說,就是一種不僅不會消耗能源,還能產生更多能源的反應堆,一臺安裝了增值反應堆的汽車,出發時有一半的能量,到終點時便能充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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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年少的大衛就這樣雄心勃勃地開始了他的實驗。而擺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難題,就是如何獲得反應堆所需的材料。
無論是常規反應堆還是增殖反應堆,都需要天然放射性元素作為反應堆的燃料,通常是鈾235和钚239,這兩者都是極其危險的放射性物質,是用來制作核武器的主要原料。大衛當時只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又該如何獲得這些材料呢?
首先大衛利用自己的化學知識,為自己炮制了一個對外聯絡的新身份——奇普瓦谷高中的物理講師
大衛以物理講師的身份與原子能委員會的唐納德教授取得聯系,兩人時常通過電子郵件進行學術討論,唐納德告訴了大衛許多分離和獲取放射性元素的技巧,還告他了許多購買放射性物質的價格與來源。
唐納德不知道,這位與他興趣相投的學術同行,并非是一位上了年紀的教授,而只是一名17歲的孩子,這足以見大衛化學知識功底的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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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了解到,镅241可以在煙霧探測器中找到,而在鐳236可以在夜光表盤的指針中找到,在一種名叫瀝青鈾礦的礦石中,則可以找到鈾238和鈾235,在煤氣燈中能找到釷235。
在了解到來源后,大衛說干就干,他先是聯系了一家制造煙霧探測器的公司,聲稱要自己是一家公司的負責人,要給公司安裝煙霧探測器,經過協商,他以較低的價格購買了約100個煙霧探測器。通過摸索,大衛成功從這些探測器中找出了镅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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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在50年代推出的放射性實驗玩具,里面真的含有密封的鈾238
為了得到鋰,大衛又自費購買了1000美元的鋰電池,來提取其中的鋰;他又以一位為核研究實驗室購買材料的教授的身份,購買了瀝青鈾礦和二氧化鈾,提取了里面的鈾238和鈾235;他甚至從弓箭瞄準器里,提取到了氚。
即使是這些較為常見的材料,也花費了大衛大量的精力與金錢,大衛平時除了上學和做實驗,其他時間都要外出打工來賺錢買材料。
就這樣,大衛東拼西湊,總算湊齊了做實驗的所需材料,開始了他的創建增值反應堆的時間。
即使大衛在化學領域有著很高的天賦,但是他終究只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當他瘋狂的沉迷于自己的夢想時,卻忘了安全這一最基本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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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站在自己的棚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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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反應堆是一件困難而危險的事情,而大衛對這些危險的處理既幼稚又笨拙。
大衛沒有專業的防化服,每次實驗時頂多會戴一個防毒面具,回家前會把沾染了放射塵的衣服脫掉;至于那些實驗的廢棄物,大衛只是簡單地用咖啡濾紙一包,放到罐子里扔掉完事。
這樣粗糙的處理流程,很快便顯現出了威力:大衛剛開始進行實驗一周,他的頭發就已經變成了綠色,身上也被多處燒死,好幾次還昏倒在實驗室。
直到這時,大衛才開始有些害怕,此時他雖然沒有造成真正意義上的反應堆,但那些放射性物質已經發生了反應,并向著四周釋放輻射。大衛連忙找來蓋革計數器,驚恐地發現,這座院子里的輻射水平已經遠遠高于正常環境的輻射值了,這下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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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自制的“核反應堆”
此時的大衛有些不知所措,他立刻開始拆除他的“核反應堆”,可這一系列鬼鬼祟祟的行為,卻又惹來了鄰居的懷疑。
1994 年 8 月 31 日,大衛的一個鄰居向警察報案,稱懷疑大衛正在盜竊汽車輪胎。當警察趕到時,大衛正站在汽車旁邊等朋友,于是警察要求打開汽車后備箱檢查,而汽車后備箱里放著許多大衛的實驗用品。
面對著找上門的警察,大衛終于無法隱瞞下去了,他告訴警察:我的車里有放射性物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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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普通警察,放射性物質顯然大大超出他們的能力了,警察立刻上報了美國聯邦政府,隨即觸發了聯邦放射應急響應計劃。美國能源部、環境保護署、聯邦調查局和核管理委員會立刻介入到事件中來。
而事情的始作俑者大衛,卻在警察面前一聲不吭,只提到這些放射性物質是自己收集而來,絕口不談自己的“核反應堆”。
直到11月份,大衛才終于承認,自己在母親家后院的棚屋里建造了一個“核反應堆”。輻射專家立刻對院子里調查,發現此時院子里面的輻射水平,已經是正常環境下輻射水平的1000倍了!
州政府立刻封鎖了大衛的棚屋,希望輻射范圍不要再擴大。但這一切都有些遲了,早在事發之初,大衛的母親就因為擔心自己的房子會被沒收,偷偷地將大衛的許多實驗廢料扔進了垃圾桶,沒有經過任何處理;而天氣因素如大風大雨也都可能導致放射性物質的擴散。
10個月后,原子能協會的清理人員來到了大衛的棚屋,也就文章開頭的那一幕,他們徹底拆除了大衛的棚屋,將殘骸裝入了密封桶中,送往了猶他州進行掩埋處理,這是處理核廢料的常用做法。
大衛母親的房子被美國環境保護署定義為超級有害物質場所,被永久禁止居住。而大衛,雖然犯下了如此嚴重的后果,但考慮到他尚未成年,因此他沒有受到任何處罰。而大衛更是在這些事件后不久,獲得了鷹級童子軍的稱號(美國童子軍中的最高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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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大衛來說,這一切無異于是天塌下來了。他多年的研究心血被毀于一旦,他的母親因為無法忍受來自他人的嘲弄而服藥自盡,相戀多年的女友也選擇和他分手,而同學們則給他起了一個“放射性童子軍”的外號,大衛患上了嚴重的抑郁和焦慮癥。
后來大衛接受了父親的安排,選擇了參軍入伍,但軍旅生涯并沒有改變他的精神狀況,退伍后的大衛還患上了偏執癥,開始抽煙、酗酒。
2007年,大衛因為從公寓樓的大廳里拆掉煙霧報警器而被逮捕,據說他是為了獲得報警器里的镅。此時的大衛,依然忘不了那個制作反應堆的執念。大衛被判處監禁6個月,并在監獄的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2016年9月27日,大衛去世,死因是酒精和藥物中毒,享年只有3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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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的一生都充滿著悲劇色彩。毫無疑問,他有著極高的化學天賦,如果能夠經過系統的學習,毫無疑問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化學家,去堂堂正正地實現自己的夢想。
命運弄人,大衛最終還是走火入魔,選擇以自己的方式去急于求成,最終既危害了別人,也毀了自己。無關對錯,只是過于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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