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市場資訊
(來源:小鳥與好奇心)
小鳥文學的新書推薦將分別按照“談話與思想”、“非虛構(gòu)與歷史”、“新知”和“52種小說”這四個欄目來推薦新近的作品。每本我們會給出一點讀后感。順祝閱讀愉快。
談話與思想
《我們?yōu)楹蚊詰僬鎸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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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世界都在表演真實,如何不活成自己的冒牌貨?”這是《我們?yōu)楹蚊詰僬鎸崱愤@本書的封面上的一句話:相比于第一眼看到書名中的“真實”,這句話中的“表演真實”,更容易讓我們理解這本書在講什么。
不久之前毛尖和許知遠有一場關于“什么是真實的生活”的討論,這部書也同樣關注,并給出了一部分解答。
當詹妮弗·勞倫斯在舞臺上的摔倒成為她的流量密碼,她不斷地用這種笨拙展示“真實”一面以博得好感,就成為她保持熱度的路徑依賴,直到人們識破她的這個所謂“接地氣”的行為。
金·卡戴珊在 2011 年說:“如果我們經(jīng)歷了什么,無論如何都會傳出去的。它會登上小報的封面,而且會被扭曲得面目全非。那為什么我們不自己來講呢?”
埃米莉·布特爾,這本書的作者說,“當自己成為自我敘事的作者,這意味著任何虛假都可能被簡單地歸入整體敘事中”。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承認虛假本身反而暗示著真實性。
這是一本在網(wǎng)紅鋪天蓋地地充斥了我們生活之后,還一本正經(jīng)分析我們哪兒出了問題的那種老老實實的書。這種態(tài)度值得學習:哪怕你覺得司空見慣,也不能拿”這就是生活“來敷衍自己。
不止于此,作者還會在這種網(wǎng)紅與自我投射的大眾之中,分析自我關懷與自我感動,以及更自我的那些所有行為之后,如何再度落入到消費主義陷阱之中……
最后,這本書是不是如封面上的那句話所說,告訴我們?nèi)绾伪苊狻盎畛勺约旱拿芭曝洝保鸢甘菦]有(如果有,那才是怪事)。但是關鍵之處在于,現(xiàn)在應該有人告訴我們,你別以為你如何高揚自己個性主義旗幟“活出自我”“活出本我”“活出真我”之類,你只須有對自己的警醒和反思能力:“我們對真實的癡迷不僅是為了成為我們自己,更是為了成為別人。”
你要時刻當心你在成為自己的冒牌貨。
《論專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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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知道世界是如何從個體的解放(自由)走向它的反動——以犧牲個體自由為代價的人類解放事業(yè),所有的人類解放事業(yè)。
以賽亞·伯林從消極自由和積極自由兩個方向論證人類命運的悖論,卡爾·施米特說主權(quán)即專政(獨裁),它甚至都不是悖論。
伯林多少帶有對自由的惋惜,施米特則是完全撕掉啟蒙主義的種種遮蔽物,一切都是主權(quán)代理人的專政手段。
《士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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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志田一直探討一個問題:道出于二,士怎么辦或者怎么變。他借周蔭棠說法,中國所經(jīng)歷的核心不是民變、兵變,而是士變。
他說民國前,曾國藩張之洞有號召力,那是因為知識界還有重心——就是有共同底色或者共識,所以可以探討問題;民國后,一日千里,胡適埋冤梁啟超止步不前,更小輩埋冤胡適,沒了重心,士就完了。
借著國家,世界,民族與既有的朝廷、國與天下這些概念的梳理,羅志田其實是在理清產(chǎn)生的過程和中間的困惑。
現(xiàn)在想來,中國人,特別是士人階層最大的浪漫是動輒覺得民元以來已20年,或30年,居然還是亂糟糟,痛心疾首。浪漫之處恰恰在于此,哪里可能短短一代人的工夫就從封建君主制到萬事皆安排妥當?就是改革開放還四十幾年后不知進退呢,我們經(jīng)歷了多少事?哪里會有一蹴而就?
《壓縮現(xiàn)代性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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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余英時開始對馬克斯·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進行批判性分析,并且不甘人后地引入儒家精神與現(xiàn)代物質(zhì)主義文明建立關聯(lián)的時候,還沒有完整見證東亞資本主義文明的次第崛起,也沒有意識到新自由主義與東方文化的完美結(jié)合是如此有爆發(fā)力……而且“和諧”。現(xiàn)在,韓國的知識分子開始反思這個后果了。張慶燮在《壓縮現(xiàn)代性的邏輯》中說:
“關于韓國經(jīng)濟和社會狀況的各種矛盾地并列的國際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前所未有的高經(jīng)濟增長率和工業(yè)化率,僅少數(shù)幾個國家可以與之相提并論的最長工作和學習時間,相比于其他同樣富裕社會的各年齡段令人震驚的自殺率,相比于其他政治穩(wěn)定社會的‘最最低’生育率,等等——都清楚地表明,該國的‘奇跡’發(fā)展是通過犧牲和濫用人類生活和勞動的社會再生產(chǎn)的各種基本條件這一極端方式實現(xiàn)的。這么一來,可以說韓國的發(fā)展并沒有創(chuàng)造什么奇跡。這些社會特征中的一部分可能被認為與西方先進社會相似。……然而,戰(zhàn)后的西方國家(更不用說社會民主制國家)似乎都沒有采取政策路線或措施來任意犧牲和壓制普通公民的基本社會再生產(chǎn)條件。韓國社會再生產(chǎn)危機的嚴重性和復雜性在所有工業(yè)化國家中是無與倫比的。在普遍貧困下的金融化社會再生產(chǎn)、絕望的個人在長期就業(yè)危機中自愿加劇濫用社會再生產(chǎn)條件等最新趨勢下,這場危機會進一步加劇。”
我一直覺得,新自由主義與東亞文明的配合并不是已知社會中最壞的那一個,最壞的是國家資本主義與東亞文明的協(xié)同。它比前面這段張慶燮引語要復雜殘酷得多,它以國家的名義掠奪,對內(nèi)采取最為嚴厲的殖民主義……相比于韓國,如果它可以比作儒家文明的話,國家資本主義與東亞文明的結(jié)合更接近于法家。
《壓縮現(xiàn)代性的邏輯》大約有三分之一篇幅是談論現(xiàn)代性問題,其“壓縮現(xiàn)代性”說法大體從德國社會學家烏布里希·貝克那里引申而來,略枯澀,太多“什么什么主義”“什么什么性”“某某化”之類。后面三分之二談韓國的現(xiàn)實問題、文化困境比較多,雖然也淹沒在專業(yè)術語中,但總歸讓人透過一點氣來。
52種小說
《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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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要到這本《白象》,班宇才非常明確地讓我感受到了他。《白象》更堅定地放大了班宇之所以成為班宇的那些元素,你可以看到他的過往身份,看到充滿舞臺效果的日常表達背后,相當文藝和嚴肅的內(nèi)心。過往的模糊,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語言特征和共同的時代記憶,覆蓋了作家們各自的差異。而所謂的“東北文藝復興”——一個似乎所有被囊括其中的人都試圖甩掉的標簽——通過輿論讓所有人的面目粘合在一起,似乎除了他們之外的所有人熱切期盼這一天已經(jīng)很久。這個似是而非的標簽里囊括了不僅對作家而且是對那片區(qū)域的復雜情感,但對于辨析作家之間的區(qū)別幾乎沒有幫助。如今屬于東北的語言特征和時代記憶依然在場,但班宇已經(jīng)不會被掩蓋住,他站在了所有這些東西上面。
《K君的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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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泰斯在前言中說這本書的外部動機來自于他的出版人對他的一次“深度采訪”,但是在他看到整理出來的文本之后,他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再重新寫一遍,“一部不折不扣的自傳。然而,假如我們接受尼采的建議,即小說的體裁源自柏拉圖式的對話,那么讀者手中現(xiàn)在拿的其實就是一部小說”。
所以,我們把它歸入到“52 種小說”這個欄目中。你會看到通篇的對話,如果你深入閱讀這本書,你會了解這種訪談式文體的絕對必要性。最近我們發(fā)布的文章都有點熱衷于探討“真實”,《K君的檔案》以一種直指人心的激烈方式討論了這一點——畢竟這是一個從集中營里活著出來的人在講述。
凱爾泰斯在這本書里說到:
“新鮮的鞣制皮鞋的氣味使我回想起了彌漫在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營房之間的氣味。當然,在虛構(gòu)的情形下,這種點點滴滴的真實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本質(zhì)的區(qū)別仍然是:自傳是回憶某件事情,而虛構(gòu)卻創(chuàng)造了某種世界。”
當然,就如同帕慕克在《天真的和感傷的小說家》中所說,“寫作和閱讀小說都需要我們將所有來自生活、來自我們想象的材料——我們個人世界的主題、故事、主人公和細節(jié)——融入這種光,融入這個中心”。凱爾泰斯這部在小說和對話之間游移的作品,那個主核是“對世界的信任”。在書中只出現(xiàn)過幾次的,他稱之為“弱智”的母親,保持著對世界的信任,與他的母親相對應的是龐大的奧斯維辛幸存者也是最終自殺者的群像。作為一個成熟的、已經(jīng)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陷于抑郁癥之中的寫作者,他翻檢自己的人生——如果真的如他所說,并非是他的好友兼出版人的窮追不舍式的提問,而是他主動地、大力地反復敲擊自己的頭腦——那么,究其一生,他與奧斯維辛、與米克洛斯·霍爾蒂、與斯大林主義……的糾纏本質(zhì)上都是是否保持“對世界的信任”的問題。
《捕云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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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云記》是長篇小說,但又穿插了不同的短章,一如既往地由多和田葉子如夢似醒的敘述,對語言的俏皮玩味,以及(和語感截然不同的)洞穿世事的立場串聯(lián)而成。乍看起來,它講述的是“我”不由自主被危險人物吸引的心路歷程,但它也提供了審視“危險”的絕妙視角:監(jiān)獄學霸、神童實驗、殺夫保姆、身份盜賊、流亡詩人……他們游走在制度的邊緣,每一個都在訴說“違規(guī)者”、“罪犯“和麻煩制造者的多重人生視角。
多和田葉子的妙處在于,她并未給這些多重人生提供什么評價體系,你可以借由她隱而不發(fā)的反叛內(nèi)心,走進語言的迷霧,體會無法一言以蔽之的人生。很顯然,這本小說不適合“過著無聊幸福人生就好了”的人——這是小說結(jié)尾“我”被告誡的話。生活像一團迷霧,或者像云,你要讓云條分縷析規(guī)規(guī)矩矩界限分明,這是不可能的。
非虛構(gòu)與歷史
《坐困窮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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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社會里,學生壓力大、不開心,年輕上班族壓力大、不開心,中年人壓力大、不開心,老年退休者壓力大、不開心,如果哪一代都生活疲憊喪失幸福感,那一定是整個社會出了問題。
這不是在說中國哦。是韓國。
金敬哲在《坐困窮途》中寫了上面說到的四類人,他們各自所面對的問題和壓力。頗多借鑒意義——畢竟我們這里沒辦法像一本引進版書籍那樣把話說得明明白白。“韓國將原本要歷時數(shù)百年的經(jīng)濟發(fā)展速度壓縮到數(shù)十年,而這種壓縮式發(fā)展同樣也產(chǎn)生了很嚴重的負面影響”,這與我們碰到的問題也一樣。
對了,種種丑惡也基本上是一樣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是一本有助于認識我們?nèi)缃裆鐣F(xiàn)狀的書。
《火流星飛過馬尼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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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倦了狗屁工作的阿逴(chuo,一聲)決定搬去親戚家的空房子寫點自己想寫的東西,那個地方叫馬尼干戈,是個藏族小鎮(zhèn),她以前在這里教過書。啟程第一天,她就出了車禍。
故事就是這樣開始的,讓人有點懷疑是不是又來了一位自我放逐的城市青年,把想象中的鄉(xiāng)村當作自我排遣的道具。好在阿逴不是。更好的是,阿逴也不是美文作家。你知道的,去了異域很多人都會變成美文作家,情緒飽滿,坐看云卷云舒,感懷人來人往,寫三兩句就要回到自己那點人情世故里,最后感慨這真是一片神圣的凈土。追尋自我最后只剩下了自我。
阿逴的距離感剛剛好,她對自己、對表哥家的小孩、對喇嘛朋友和對溫泉澡堂子的態(tài)度都是一樣的,甚至對偶然流露出對異性好感也是一樣的。我揣測這和阿逴在馬尼干戈前后的經(jīng)歷有關:因為有之前教書的經(jīng)歷和生活,她對這里沒有陌生感,但又沒有熟悉到對這里的一切視若無睹的狀態(tài),這讓她不至于大驚小怪,也不會遺失外來者的好奇心。就好像她有好幾個名字,作為圓圓的漢族老師和作為扎西卓瑪?shù)陌⑦O,或者是雄丘曲珍,她的視角在這些名字里切換,記錄下馬尼干戈的房子、牛馬,人們倒裝著說漢語的方式,小孩子的作業(yè),采蟲草的隊伍。阿逴無意做馬尼干戈的紀錄片導演,但確實記錄下一個藏族小鎮(zhèn)的日常。馬尼干戈就像一條河流,阿逴立于其中,并寫下來她的感受。她不是一個在岸上的人。
《迷失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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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貝卡·索爾尼特用略為晦澀的邏輯去探究“迷失”的問題。在這部書出版 20 年后,她在后記中說:
在非虛構(gòu)散文中,第一人稱至少有三種:一種是作為引導者和見證者,敘述者使用“我”,但主要指向自身之外;一種是作為分析師的“我”,抱持著觀點和結(jié)論,揭示的是思想和意識形態(tài),而非感受;還有一種,是更加深入探究自身內(nèi)內(nèi)世界、私人生活及情感的“我”。我準備好成為第三個“我”,去談論心碎、渴望、悲傷、自己的生活——當然還有這些事物背后更為廣闊的主題,那就是失去與迷失。
在這部散文化的個人回憶中,涉及到物理意義上的迷失,文明的迷失,家族的迷失,個人親情的迷失,朋友與朋友之間——她說的心碎、渴望、悲傷、生活——的迷失,這所有無不對應著靈魂迷失的恐懼與掙扎,她似乎希望可以從中掙脫出來。
但人生總是有很多“terra incognita”(未知領域),這在一個世紀之前的地圖中可能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我們不能忽略她在書中所引用的濟慈的一段話:
有幾件事在我的腦海中交織,我立刻意識到,要成為一個有成就的人,尤其是在文學領域,需要具備哪些品質(zhì)……我說的是“消極的能力”,也就是那種即便處于不確定、神秘和懷疑之中,也不會急躁地追求事實和理性的能力。
《市鎮(zhèn)內(nèi)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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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鎮(zhèn)內(nèi)外》的作者楊茜在緒論中說:“本書以地方力量為切入點,一方面深入市鎮(zhèn)內(nèi)部,揭示在帶有明顯人為‘創(chuàng)市’痕跡的市鎮(zhèn)中,權(quán)勢群體的形成與變化,其中,地方力量的‘士紳化’是一個關鍵節(jié)點;另一方面從外部環(huán)境的視角,分析市鎮(zhèn)這一大規(guī)模發(fā)育的聚落形態(tài)給晚明江南地區(qū)原有社會秩序帶來的沖擊與變動——市鎮(zhèn)內(nèi)普遍存在的士紳群體又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士紳某種意義上更具民間社會的背景,對于中國一統(tǒng)天下式的統(tǒng)治方式來說,士紳階層于社會中的地位和所發(fā)揮的作用值得更多深入研究。不過,作者可能夸大了地方士紳的力量:雖然有“常熟知縣印,不如錢五大人信”這樣的民謠流傳,但它到底多大程度上可以代表整體情況,以及士紳群體——來源與組成復雜,沒有權(quán)力背書的士紳發(fā)揮余地有限。書中另一處引用杭州民謠,“十里湖光十里笆,編笆都是富豪家。待他十載功名盡,只見湖光不見笆”,說明實際情況并不樂觀。
這兩段民謠與過去二十幾年當今社會思潮轉(zhuǎn)變也有某種暗合,這是這本書的有趣之處。
另外,作者對水利治理和建設對于江南市鎮(zhèn)形成頗有研究,作者盡力證明這些治理與士紳的個人與家族努力相關——這可能說明,在晚明以降,大一統(tǒng)政府為主導的治水模式有一個向民間力量組織水利服務轉(zhuǎn)換的過程。
寫歷史,以往宏觀入手多,宏觀高屋建瓴大氣磅礴,每有洞見振聾發(fā)聵,招人看,近年微觀史流行,越來越多史學者介入,好書出現(xiàn)的概率提高。這一本不宏觀,不微觀,算是中觀,中觀層面不好寫,微觀史從治學者到讀者都能接受一點尊重史實基礎上的合理想象,像晚明江南這類題材又不乏筆記小說戲曲補充細節(jié),所以總是可以好看。中觀,高不成低不就,想要結(jié)論的會失望,想要故事的覺得枯燥。這是這本書的難處。
新知
《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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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憤世嫉俗一下】“走進怎樣的辦公空間,我們會重新涌現(xiàn)對工作的熱愛”,這句話讓人恍惚回到了 2010 年前后,那時候谷歌硅谷辦公室還是全世界辦公空間創(chuàng)新設計的麥加。很難想象,現(xiàn)在還會有人如此認真地探討工作場所的效率問題。全世界不都已經(jīng)識破“狗屁工作”了嗎?并且躺平了嗎?牛馬為什么要看資本家怎么利用辦公空間 PUA 你的工作?然后給你講如何提升效率和創(chuàng)造性?為的是給資本家掙更多的錢,然后讓老板坐郵輪去南極嗎?只要你好好工作,明年老板沒準就能上外太空了!
【好了現(xiàn)在可以正常說了】確實有人還在探討辦公室的創(chuàng)新問題,如何在新的技術條件、新的人際社交背景、新的意識形態(tài)下,建構(gòu)新的辦公空間,當然,目的還是效率和創(chuàng)造性,讓你的工作更有趣,更高效——更愿意把自己與工作捆綁在一起。
資本主義和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是周期性的,當一部分的我們沉浸在意識形態(tài)里不能自拔的時候,另一部分的我們還應該保持警惕,留意最新的一些變化,發(fā)現(xiàn)新的潛在的可能性……而且,很顯然,現(xiàn)代社會構(gòu)建于進步主義的基石上面,你可以批判進步主義帶來的弊端,但你不能完全放棄進步和進步所包含的整個社會的邏輯體系——這就是文明本身。
還是要向前看啊。
《烏鴉印第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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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人類學家有兩個古老的段子。①傳統(tǒng)印第安部落中每一個家庭由父母、孩子和一個人類學家組成;②人類學家做田野調(diào)查,每問一個問題印第安人就回到帳篷里,然后再出來回答,時間久了,人類學家相信帳篷里一定有一個先知或者圣人的角色,忍不住就窺探究竟,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個人回到帳篷里只是在另外一本人類學前輩寫的書里尋找答案。
《烏鴉印第安人》感覺就是帳篷里的那位圣人。羅伯特·H. 路威在1900年代和1930年代兩次深入烏鴉印第安人部落,成書于1930年代。老書,一板一眼,其實人類學的范式就是人家那一代定下來的。現(xiàn)代人類學起步之后與傳統(tǒng)人類社會有一個短暫的窗口期,窗口期可以看到遠古社會和人類組織的遺存,由此人類學誕生大量研究成果。這一本是代表作之一。現(xiàn)在據(jù)說亞馬孫叢林里的原始部落已經(jīng)學會劃TikTok了,真是日新月異。
《逃離都市的日本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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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以遷移到日本農(nóng)村居住的年輕人為研究對象,探討了所謂“生活方式移民”的種種關聯(lián)現(xiàn)象。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為了改善生活方式而搬遷,在經(jīng)濟上可能兩頭下注(換句話說,他們不主要受經(jīng)濟因素激勵,但是可能在搬家前已經(jīng)考慮好去農(nóng)村之后的職業(yè)發(fā)展方式),而這些人的到來可能會給農(nóng)村帶來新的發(fā)展思路和機會,后者對移居者融入當?shù)亍⒎€(wěn)定個人情緒狀態(tài)都有很大幫助。
農(nóng)村的優(yōu)勢顯而易見:生活成本更低、生活節(jié)奏更慢、消費壓力小,人們可以留出更多的個人時間從事自己真正想從事的活動——最后一點對于新移民尤其重要,因為這是他們生活方式里相當倚重的部分。書中提到一處有趣的結(jié)論:
盡管絕大多數(shù)移民的生活軌跡依然有后消費主義生活方式的典型特征,但個人對當下生活(和工作)的顯著關注可以被歸類為一種傳統(tǒng)上歸因于新自由主義的特征,強調(diào)朝生暮死、生命無常以及不安全感——這是他們靈活而充滿創(chuàng)造力的生活的另外一面。
這本書的語言和結(jié)構(gòu)都是學術化的,但這不妨礙它給當下的中國社會作出參考。
《火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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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災天氣》從 2016 年 5 月 3 日加拿大麥克默里堡一場代號 009 的火災寫起,包羅萬象,作者約翰·瓦利恩特幾乎把所有與此相關的信息都糅和在一起,建立起一個精致的結(jié)構(gòu),讓人嘆為觀止。考察一個作者非虛構(gòu)寫作的寫作能力,更多考察的應該是這個人的駕馭能力,他是否能將一個龐大的、復雜的東西真正完整地表現(xiàn)出來。
我們說作者約翰·瓦利恩特“包羅萬象”的能力,就是恨不得將人類世以來的所有與這場火災的相關的元素都容納進來。“過去一百年里,燃燒的能量吸引越來越多人來到麥克默里堡;而在另一個下午,燃燒的能量又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趕走”——前面的“燃燒的能量”指麥克默里堡因為石油工業(yè)而發(fā)達,后面的燃燒取其本意,2016 年的這一場火。瓦利恩特感慨的不僅是這能量在億萬年來的演變,他還會直指消費主義的現(xiàn)代生活:人獲得自以為的幸福的艱難,象征著中產(chǎn)的生活,鋼筋混凝土的房子,智能手機控制的家用電器,8萬美元的皮卡,周末自由生活,所有這些成為目標,一種消費主義者理所當然的目標,在火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即使如此野心勃勃,還是如此舉重若輕。這是這本書最招人喜歡的那一部分。
不喜歡的那部分,就是人的狂妄。人覺得自己改變了世界,而且還一定會再給它改回來,仿佛只要他認清形勢,統(tǒng)一認識,步調(diào)一致就可以。
我覺得沒有那么簡單。當然,這是一個價值認識的問題。
還有6本書
《瘋?cè)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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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說是拉巴圖特的評論可能更合適一些,一共兩篇,再加上中英雙語,更像一本冊子。在《當我們不再理解世界》和《理性的瘋狂夢》之后,這本書像是一個后記,以個人真實體驗的角度延續(xù)了拉巴圖特對真實和虛構(gòu)的探討。
《我在醫(yī)學院教過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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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汽車、服裝和房子,如今最能鑒定中產(chǎn)階級的應當是飲食觀念,其復雜程度和流派分野,構(gòu)建一整個書架不成問題。關于飲食的流行觀念其實在不斷演變,這一本的主張是回到生酮,如果不那么極端,至少也要非常警惕精致碳水。不管你是否認同,有一個觀念是可取的:一卡路里從來不等于一卡路里。意思是說,同等熱量的食物,比如說一個蘋果和1/3羊角面包,經(jīng)常被拿來作為比較以凸顯其中一個的熱量(還記得各種公眾號的標題嗎,6顆等于一碗米飯啥的),其實考慮其中的營養(yǎng)密度,這種比較完全沒有意義。這樣一類書歸納總結(jié)總是很簡單,但是明白其背后的思維邏輯才是最重要的。
《刪除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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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拉·卡特一如既往暢快淋漓,作為一本書評和文論,它唯一的缺點就是收錄的幾乎是卡特1980年代的文章,略顯久遠。
《南方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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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本標準的回憶錄,從它的內(nèi)容到它的文風。盡管作者受過專業(yè)的歷史學訓練,但最終在寫他的家族歷史之時,還是有一種我們通常看到的民間人士私人寫作的味道。如果積極地去看待這件事,我們可以說不飾雕琢,遵從內(nèi)心;如果苛刻地看,宏觀歷史敘述與家族微觀變化之間的割裂,削弱了它的價值。
《中國長城建造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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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值得去品味,即使那些他覺得要燒掉的那些作品。它并非成熟到讓我們覺得大師在此,而是大師成為大師的可能路徑,或者說可能。
《癌癥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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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非常可愛的繪本,可愛在于那種漫畫才有的精妙感。本來是媽媽罹患乳腺癌的故事,卻因此把一家人的內(nèi)心角落小小地翻了一遍,看破不說破(或者只說破一點點),維持東亞和平家庭的表象下,一點叛逆破土而出,但已足夠讓你感受到作者地表之下的有趣靈魂。
題圖來自電影《新年快樂,查理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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