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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5月,廣東臺山三興村響起陣陣鞭炮聲。村口牌坊下,66歲的熊伯洪身著便裝,眼含熱淚走向大榕樹。這位曾經掌管洪都拉斯三軍的國防部長,此刻卻像個孩子般激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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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下,87歲的熊桃穩拄著拐杖,穿著洗得發白的對襟衫,顫巍巍地喊出那句埋藏心底多年的話:“阿弟,你替阿爸回來了?” 就這一聲,讓熊伯洪的眼淚奪眶而出。跨越近一個世紀的尋根之路,在這一刻終于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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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半塊沒吃完的廣式咸煎餅,登上了一艘遠洋輪船。船在太平洋上漂了98天,經歷疫病、饑餓和颶風的輪番襲擊。同艙的8個臺山老鄉,最終只有3人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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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家書像投入大海的漂流瓶,直到47年后才被意外發現。1972年,它被英國水手帶到香港,再轉回臺山,卻因熊家遷村被遺忘在祠堂的瓦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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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伯洪的童年充滿挑戰。在洪都拉斯的香蕉園里,華裔地位低下,常被叫做“沒祖國的苦力”。12歲那年,他目睹父親被反政府武裝吊在樹上拷打,只因為長著一張華人面孔。
“那天晚上,我在媽媽懷里把嘴唇都咬破了。”熊伯洪后來回憶道,“我發誓要當軍人,還要當最大的軍人,讓所有華人不用再低著頭走路。”
這個誓言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19歲考入洪都拉斯國立大學法律系后,他在大三做出驚人決定——轉入軍校深造。在軍校里,他每天訓練10小時,比別人多4小時;負重時偷偷往背包塞鉛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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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演習時,他帶領12名學員穿越120公里雨林,僅用48小時就端掉“敵軍”指揮部,贏得了“中國虎”的綽號。
從此,他的軍旅生涯步入快車道。33歲成為洪都拉斯最年輕的上校和陸軍參謀長,49歲時被總統任命為國防部長兼三軍總司令。
消息傳到洪都拉斯的唐人街,華人社區放了三天鞭炮,還舞獅慶祝。一個華裔能在異國他鄉執掌軍權,堪稱海外華人的傳奇。
成為國防部長后,熊伯洪將父親那27字家書貼在辦公桌玻璃板下,一貼就是30年。但尋親之路并不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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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洪都拉斯與臺灣地區保持著所謂的“外交關系”,大陸在洪沒有使館,尋根之事困難重重。他托華人商會會長復印了200份家書,每逢貿易洽談會就分發,卻始終石沉大海。
2006年卸任總司令后,他滿以為可以自由尋親了,卻遭反對黨以“私通大陸”為借口軟禁了37天。
轉機出現在2011年。臺山籍商人陳廣生到洪都拉斯承包公路工程,閑聊時提起:“我們村有個叫熊桃穩的老人,他爹早年在洪都拉斯打工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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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桃穩”三字讓熊伯洪瞬間愣住——這正是父親常念叨的“阿穩哥”。 進一步核實后確認,這位87歲的老人就是他的同父異母哥哥。
2013年5月19日,熊伯洪終于踏上故鄉的土地。車隊駛出臺山高速路口時,他堅持下車排隊蓋章,拒絕走貴賓通道:“我要跟普通華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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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相聚的五天里,熊伯洪做了兩件重要的事。
他出資為村里修了一條3.2公里的水泥路,取名“思源路”。他說:“讓以后出去的年輕人,永遠踩著回家的路。”
他又與中山大學簽署協議,設立“拉美華僑研究基金”,每年資助10名洪都拉斯華裔學生來廣州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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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村那天清晨,熊伯洪獨自走到思源路盡頭,將肩章、勛表和國旗臂章整齊擺在地上,朝東方敬了最后一個軍禮。
“我穿著軍裝來,是為了告訴父親,華人兒子可以保衛一方。我脫下軍裝走,是為了告訴世界,那方土地也是我故鄉。” 這番話,道出了千萬海外華人的共同心聲。
兄弟相認不僅是兩個家庭的團聚,更連接起中洪兩國交往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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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清明,熊伯洪帶隊在西安黃帝陵種下一棵“洪都拉斯橋柏”。兩年后,他促成18位洪都拉斯將軍首次訪華,簽署了軍事教育培訓備忘錄。
2023年3月26日,中洪兩國在北京簽署建交公報。電視鏡頭前,77歲的熊伯洪坐在嘉賓席上,一邊鼓掌一邊抹眼淚。有人統計,他退休后10年間往返中洪43次,牽線項目金額超過12億美元。
2025年春節,99歲的熊桃穩在臺山安詳離世。熊伯洪趕回老家奔喪,按照當地習俗,手持招魂幡從村口一路跪到山腰。幡上寫著:“阿爹阿媽,阿穩哥,我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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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臺山三興村,那棵大榕樹依然枝繁葉茂。風吹過時,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輕聲訴說:無論走多遠,老家永遠有人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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