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英華】三蘇與秦嶺蜀道文學‖馬強

三蘇與秦嶺蜀道文學

馬 強

【摘 要】三蘇父子一生曾數過蜀道,其政治、文學與秦嶺蜀道有不同程度的關聯,秦嶺蜀道在三蘇的文學創作中是重要的歷史地理背景之一,也是鄉土之戀的文化通道。秦嶺為華夏文化的“祖脈”,蜀道是溝通漢唐畿輔關中與西南大都會成都的交通要道,蜀道史事在三蘇父子文學創作中是常常被采摭的歷史地理典故與史事實例。三蘇往返京城汴梁與故里西蜀皆曾途經西秦陳倉棧道,蘇軾的政治生涯第一站即是在鳳翔府。三蘇特別是蘇軾留下了多篇有關秦嶺蜀道的詩歌與題記,蘇軾還記述了文同在洋州畫竹的題記中提出的中國繪畫史上重要的理論與方法問題。蜀道歷史文化曾對蘇軾、蘇轍的文學與人生產生過重要影響。

【關鍵詞】三蘇;秦嶺;蜀道;鳳翔府

因科舉趕考與奔喪守制等,三蘇父子曾幾度出蜀赴京與西還返鄉,先后取道峽江水路與越巴山秦嶺的陸路。關于三蘇特別是蘇軾的出蜀路線問題,學界存在爭議。清代王文誥《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總案》與今人曾棗莊《蘇軾評傳》皆認為“自閬中出褒斜”①至關中出陜至汴,孔凡禮《三蘇年譜》則認為三蘇“過劍門,經鳳翔”②出陜,還有學者認為蘇軾出蜀或入蜀皆走夔門長江水道③。實際上因科舉趕考、回蜀奔喪丁母憂、扶送蘇洵靈柩返蜀,蘇軾一生曾自蜀地三出兩返,經行路線既有陸路即傳統秦蜀古道,又有夔峽長江水道。有關取道岷江經敘、瀘、渝、萬過夔峽入荊楚之行,三蘇合著的《南行集》記述甚詳,無須考證。唯由陸路出蜀,到底是“自閬中出褒斜”還是“過劍門至鳳翔”,尚存在疑惑。近年,堯軍《蘇軾陸路出蜀路線考探》④一文在詳細梳理三蘇文獻的基礎上對蘇軾出蜀路線作了較為縝密的考證,認為蘇軾是自眉山、成都過劍門關、利州(今四川廣元市),沿嘉陵江上三泉(今陜西寧強縣陽平關鎮),經金牛驛(今陜西寧強縣大安鎮),北上陳平道至興州(今陜西略陽縣),由長舉縣越青泥嶺(前次由舊青泥道,后由白水新道),經河池驛(今甘肅徽縣)、兩當驛(今甘肅兩當縣東)、鳳州(今陜西鳳縣南)、大散關至鳳翔府(今陜西寶雞市鳳翔區),出秦至汴,論證相對比較客觀且有一定依據,此從之。

三蘇塑像(蓬州閑士 攝,圖源:四川方志圖庫)

一、蘇洵與蜀道文學

蘇洵傳世的蜀道詩較少,其晚年所作《憶山送人》詩曾回憶青年時自長江出蜀赴京趕考:“振鞭入京師,累歲不得官。悠悠故鄉念,中夜成慘然”,最后自陸路經關陜棧道返回西蜀的經歷:

幾日至華下,秀色碧照天。上下數十里,映睫青巑巑。迤邐見終南,魁岸蟠長安。一月看山岳,懷抱斗以騫。漸漸大道盡,倚山棧夤緣。下瞰不測溪,石齒交戈鋋。虛閣怖馬足,險崖摩吾肩。左山右絕澗,中如一繩慳。傲睨駐鞍轡,不忍驅以鞭。累累斬絕峰,兀不相屬聯。背出或逾峻,遠騖如爭先。或時度岡嶺,下馬步險艱。怪事看愈好,勤劬變清歡。行行上劍閣,勉強踵不前。矯首望故國,漫漫但青煙。及下鹿頭坡,始見平沙田。歸來顧妻子,壯抱難留連。遂使十余載,此路常周旋。⑤

蘇洵第一次進京科舉應試是在景祐四年(1037),泛舟岷江南下瀘、渝,東出三峽,經荊楚北上汴梁,落第后于寶元元年(1038)西行由蜀道返回。此詩后半詳細地敘述了蘇洵自己赴京師科舉不第,因牽念家鄉及妻子,自陸路返回西蜀的經歷。其中“馳車走

轅。自是識嵩岳,蕩蕩容貌尊。不入眾山列,體如鎮中原”⑥數語,行跡指向明確,詩人過嵩山,經洛邑,飽覽中原山川形勝后,涉黃河西入關中,瞻華岳,眺終南,過長安而西行,直至秦川大道漸漸消失,行路進入山間棧道。詩雖未能寫明返蜀的具體節點,但根據北宋時自秦往蜀的常規路線,蘇洵應該是走陳倉嘉陵故道,從寶雞入秦嶺,經大散關踏上棧道西南行進。“下瞰不測溪,石齒交戈鋋。虛閣怖馬足,險崖摩吾肩。左山右絕澗,中如一繩慳”,顯然是棧道沿途所見的險峻情形。此詩后面還有“行行上劍閣,勉強踵不前”“及下鹿頭坡,始見平沙田”的敘述,則明顯走南棧金牛劍閣道經綿州、漢州、成都返回眉山。《憶山送人》系蘇洵晚年回憶之作,對這次棧道行旅沒有交代具體時間,但他系經故道返回西蜀毋庸置疑。雖然文獻所載蘇洵親歷蜀道只有這一次,但飽讀經史的他對蜀道的歷史地理卻了如指掌,對蜀道用兵歷史亦十分熟悉,其在史論《攻守》篇中即推崇鄧艾走陰平道滅蜀之舉:“鄧艾攻蜀,自陰平由景谷攀木緣磴,魚貫而進,至江油而降馬邈,至綿竹而斬諸葛瞻,遂降劉禪。”⑦對蜀道的歷史戰略地位,蘇洵也有精辟的評論:

是故古之取天下者,常先圖所守。諸葛孔明棄荊州而就西蜀,吾知其無能為也。且彼未嘗見大險也,彼以為劍門者可以不亡也。吾嘗觀蜀之險,其守不可出,其出不可繼,兢兢而自完猶且不給,而何足以制中原哉?若夫秦、漢之故都,沃土千里,洪河大山,真可以控天下,又烏事夫不可以措足如劍門者而后曰險哉?⑧

蘇洵的策論、史論多次涉及蜀道的區位優勢與攻守之要,這些論述都不能不影響到蘇氏兄弟。

三蘇塑像(蓬州閑士 攝,圖源:四川方志圖庫)

二、蘇軾與蜀道文學

蘇氏兄弟先后于嘉祐元年(1056)與熙寧元年(1068)兩次陸路出蜀,其中嘉祐元年是在蘇洵帶領下父子三人辭蜀,聯袂進京趕考,這一次蘇氏兄弟雙雙進士及第。關于這次至關重要的汴梁之行,蘇轍在《上樞密韓太尉書》中深情回憶:

轍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與游者,不過其鄰里鄉黨之人,所見不過數百里之間,無高山大野可登覽以自廣。百氏之書雖無所不讀,然皆古人之陳跡,不足以激發其志氣。恐遂汩沒,故決然舍去,求天下奇聞壯觀,以知天地之廣大。過秦漢之故都,恣觀終南、嵩、華之高,北顧黃河之奔流,慨然想見古之豪杰。⑨

其中“過秦漢故都,恣觀終南、嵩、華之高,北顧黃河之奔流”說明蘇氏兄弟正是沿著陸上蜀道出川,經關中平原、涉黃河、過函谷而至京師汴梁。蘇軾《鳳鳴驛記》有“始余丙申歲舉進士,過扶風,求舍于館人,既入,不可居而出,次于逆旅。其后六年,為府從事”⑩,亦為此次北上汴梁途經鳳翔府之佐證。熙寧元年十月,蘇氏兄弟因父喪在眉山守制服孝三年期滿,再度經蜀道辭蜀赴京,至成都后仍然循金牛道,經劍閣、益昌(今四川廣元市昭化區),循嘉陵江北上,至興州(今陜西略陽縣),受到知州晁仲約款待。后來,蘇氏兄弟分別寫了《寄題興州晁太守新開古東池》《興州新開古東池》?寄贈晁仲約。然后,蘇氏兄弟出興州,過河池、鳳州,越散關、鳳翔府,東去汴梁。

三蘇中,蘇軾與秦嶺蜀道關系最為密切,與蜀道相關的詩歌留存也最多。蘇軾的蜀道寫實之作,主要是在任鳳翔府簽書判官期間所創作的一系列詩作及其與洋州知州文同的蜀道唱和。蘇軾曾在蜀道北端鳳翔府任簽書判官三年,多次游歷斜谷口及陳倉諸地,并留下二十余首涉及蜀道的詩歌。嘉祐六年(1061),蘇軾參加“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的制科,對策被評為第三(制科第一、第二例行空置),授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是年十二月,他赴任鳳翔府,開始走上四十年政治生涯的第一站。鳳翔府即唐代岐州、扶鳳郡。唐肅宗至德二年(757)置鳳翔府。鳳翔府地處周原,古稱雍州,乃歷史悠久、文物昌盛之地,境內及其附近分別有故道、儻駱道、褒斜道北端出口,為出秦入蜀棧道之門戶。年輕的蘇軾除鳳翔府判官,勤政盡職,作為府級重要成員,協助知府料理政務,體察民情,治理水災,改革弊政,查決囚犯,賑濟災害,減輕民負,度過了緊張而豐富的三載西秦歲月。

蘇軾在鳳翔府任職期間,熱衷踏察訪古,游覽名勝,熱心地方文化建設,疏浚東湖,建喜雨亭,造福鳳翔府士民。其《喜雨亭記》《凌虛臺記》《鳳鳴驛記》《思治記》等散文題記均作于此間。嘉祐八年(1063),鳳翔太守陳希亮在府治后圃筑臺,名為“凌虛”,向蘇軾索記以美其臺,蘇軾乃作《凌虛臺記》,在贊美新落成的凌虛臺高大雄偉的同時,進而由宮殿亭臺引申到歷史上的興衰治亂,提出“廢興成毀相尋于無窮,則臺之復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這樣發人深省的命題,體現了青年蘇軾獨到的歷史觀與憂患意識。《喜雨亭記》作于蘇軾簽書鳳翔府次年,其文載:

余至扶風之明年,始治官舍,為亭于堂之北,而鑿池其南,引流種樹,以為休息之所。是歲之春,雨麥于岐山之陽,其占為有年。既而彌月不雨,民方以為憂。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與慶于庭,商賈相與歌于市,農夫相與抃于野,憂者以樂,病者以愈,而吾亭適成。?

久旱祈雨是宋代州縣官員任內職責,《全宋文》中收錄宋代官員祈雨文甚多。但蘇軾這篇《喜雨亭記》并非是感恩蒼天神靈的天賜甘霖,而是重在敘述鳳翔因久旱逢甘霖而官民同樂的情景,抒發旱情解除的喜悅心境。《鳳鳴驛記》是蘇軾簽判鳳翔府時所作又一散文題記,雖然所寫內容只是鳳翔府一個館驛修繕翻新之事,但言簡意賅,以修驛而論古今,闡述了地方官員勤于理政,無論事務大小,皆可有所作為的道理。蘇軾在鳳翔時期的詩作是其文學創作的第一個高潮期,包括著名的《和子由澠池懷舊》也是寫于初到鳳翔之時。他在這一時期的詩歌大致可以分為詠史詩和酬唱詩。飽讀經史又有強烈歷史意識的蘇軾在文物繁盛的鳳翔府可謂如魚得水,幾乎每一次外出訪古都有收獲,都為之興奮并題詩。如《次韻劉京兆石林亭之作,石本唐苑中物,散流民間,劉購得之》由目睹唐朝苑囿舊物引發“嗟此本何常,聚散實循環。人失亦人得,要不出區寰”?的感嘆。石如無常人生,或在帝王園林,或流落風塵民間,物隨天意,順其自然,正是蘇軾自然觀的重要體現。《太白山下早行,至橫渠鎮,書崇壽院壁》是詩人在道教勝地盩厔橫渠鎮崇壽院參謁之作,“馬上續殘夢,不知朝日升。亂山橫翠幛,落月澹孤燈”?。這里盡管蕭條冷清,但超然世外,亂山橫翠,落月孤燈,歷經多少個晨昏更替,依舊保持著永恒的寧靜,讓詩人駐足深思。石鼻城在今陜西寶雞東武城鎮的渭河之濱,相傳為諸葛亮所筑,系出秦入蜀之門戶。蘇軾在石鼻城遺址前徘徊,聯想自己以蜀人身份來到秦之關隘,感慨系之,吟出“北客初來試新險,蜀人從此送殘山”?的名句。北人至此,經歷棧道之險才將開始,而蜀人至此則總算走完漫漫棧道,告別無盡群山。此詩看似信手拈來、自然天成,卻頗有寓意。寶雞東南渭河支流磻溪(今陜西寶雞市陳倉區天王鎮伐魚河)有磻溪石,溪流湍急,溪邊有巨石,相傳是商周之際姜太公垂釣之地。蘇軾憑吊此遺跡,作《磻溪石》詩,雖著墨不多,未多評論,但“安知渭上叟,跪石留雙骭。一朝嬰世故,辛苦平多難”?四句卻言簡意賅,意味深長。蘇軾至郿縣,觀渼陂,探訪郿塢遺址,作《郿塢》詩云:“衣中甲厚行何懼,塢里金多退足憑。畢竟英雄誰得似,臍脂自照不須燈。”?郿塢與漢末大軍閥董卓有關,《太平御覽》引《后漢書·董卓傳》載董卓筑塢于郿,高厚七丈,與長安城相埒,號曰“萬歲塢”,世稱“郿塢”。“今案塢舊基高一丈,周回一里一百步也”?。董卓被呂布殺后,暴尸街市,“天時始熱,卓素充肥,脂流于地。守尸吏然火置卓臍中,光明達曙,如是積日”?。不可一世的一代梟雄最后落得如此可悲下場,應該是董氏始料不及的,當然也是咎由自取,亦符合天意人心。蘇軾詩中的“畢竟英雄誰得似,臍脂自照不須燈”即典出于此,諷刺之意不言而喻。蘇軾至斜谷口,憑吊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曹魏的古戰場,忠憤之情難以自禁,作《是日至下馬磧,憩于北山僧舍。有閣曰懷賢,南直斜谷,西臨五丈原,諸葛孔明所從出師也》,這是他在鳳翔府期間最重要的一首詠史詩:

南望斜谷口,三山如犬牙。西觀五丈原,郁屈如長蛇。有懷諸葛公,萬騎出漢巴。吏士寂如水,蕭蕭聞馬 。公才與曹丕,豈止十倍加。顧瞻三輔間,勢若風卷沙。一朝長星墜,竟使蜀婦髽。山僧豈知此,一室老煙霞。往事逐云散,故山依渭斜。客來空吊古,清淚落悲笳。?

斜谷是諸葛亮一生最后一次北伐曹魏的用兵通道。蜀漢建興十二年(234)諸葛亮自漢中率蜀軍十萬兵自褒谷入,兵行秦嶺,于斜谷出,屯兵渭水之南郿縣五丈原,與司馬懿魏軍對壘半年之久,最后因病逝世,“出師未捷身先死”。蜀兵被迫撤回漢中,斜谷成為蜀漢丞相諸葛亮赍志以歿的悲劇之地。諸葛亮作為三國時期忠君為國、鞠躬盡瘁的忠臣典范,在宋代已經是朝野共同敬仰的人物。應該說蘇軾對諸葛亮這一歷史人物并非一味崇敬,而是既敬重又有批判,比如他曾經尖銳批判蜀漢集團在政治、軍事上運用“詐術”攻取成都?。雖然不無偏頗,但表明蘇軾對一些眾人景仰的歷史人物的評價并不盲從。只是在這首詩中,蘇軾對諸葛亮表達了深深的緬懷,并且以詩的語言形象地再現了建興十二年那次“萬騎出漢巴”、聲勢浩大的北伐情形,“往事逐云散,故山依渭斜。客來空吊古,清淚落悲笳”,山河依舊,三國往事早已煙消云散,今來憑吊,唯有蒼涼與緬懷。

嘉祐七年(1062)正月,因水旱自然災害,宋仁宗下詔在全國蠲赦死囚,減免囚犯之罪。當年二月,蘇軾等鳳翔府官員奉詔分往屬縣落實“減決囚禁”情況。這次行程頗廣,他先后走了寶雞、虢、郿、盩厔數縣,幾乎遍及褒斜道、駱谷道北端所有地區。蘇軾勤勉公干、體察民情,公務結束后,又考察西府山川形勢,遍訪名勝古跡,寫下任職簽書鳳翔府推官期間內涵極為豐富、篇幅最長的《壬寅二月,有詔令郡吏分往屬縣減決囚禁。……作詩五百言,以記凡所經歷者寄子由》五言排律詩,也是他有關蜀道最為重要的一首長詩。此詩集中反映了青年蘇軾前往屬縣減決囚禁,至寶雞、虢、郿、盩厔四縣的經歷,也屢屢寫及發生在故道上的種種歷史事件與文化古跡:

遠人罹水旱,王命釋俘囚。分縣傳明詔,尋山得勝游。蕭條初出郭,曠蕩實消憂。薄暮來孤鎮,登臨憶武侯。崢嶸依絕壁,蒼茫瞰奔流。半夜人呼急,橫空火氣浮。天遙殊不辨,風急已難收。曉入陳倉縣,猶余賣酒樓。煙煤已狼藉,吏卒尚呀咻。(十三日宿武城鎮,即俗所謂石鼻寨也。云孔明所筑。是夜二鼓,寶雞火作,相去三十里,而見于武城。)雞嶺云霞古,龍宮殿宇幽。(縣有雞爪峰、龍宮寺。)南山連大散,歸路走吾州。欲往安能遂,將還為少留。回趨西虢道,卻渡小河洲。聞道磻溪石,猶存渭水頭。蒼崖雖有跡,大釣本無鉤。(十四日,自寶雞行至虢。聞太公磻溪石在縣東南十八里,猶有投竿跪餌兩膝所著之處。)東去過郿塢,孤城象漢劉。(十五日至郿縣,縣有董卓城,其城象長安,俗謂之小長安。)誰言董公健,竟復伍孚仇。白刃俄生肘,黃金謾似丘。平生聞太白,一見駐行騶。鼓角誰能試,風雷果致不。巖崖已奇絕,冰雪更雕鎪。春旱憂無麥,山靈喜有湫。蛟龍懶方睡,瓶罐小容偷。(是日晚,自郿起至清秋鎮宿。道過太白山,相傳云:軍行鳴鼓角過山下,輒致雷雨。山上有湫,甚靈,以今歲旱,方議取之。)二曲林泉勝,三川氣象侔。近山 麥早,臨水竹篁修。(十六日至盩厔,以近山地美,氣候殊早。縣有官竹園,十數里不絕。)先帝膺符命,(十七日,寒食。自盩厔東南行二十余里,朝謁太平宮二圣御容。此宮乃太宗皇帝時,有神降于道士張守真,以告受命之符所為立也。神封翊圣將軍,有殿。)行宮畫冕旒。侍臣簪武弁,女樂抱箜篌。秘殿開金鎖,神人控玉虬。黑衣橫巨劍,被發凜雙眸。邂逅逢佳士,相將弄彩舟。投篙披綠荇,濯足亂清溝。晚宿南溪上,森如水國秋。繞湖栽翠密,終夜響颼飗。(是日,與監宮張杲之泛舟南溪,遂留宿于溪堂。)冒曉窮幽邃,操戈畏炳彪。(十八日,循終南而西,縣尉以甲卒見送。或云,近官竹園,往往有虎。)尹生猶有宅,老氏舊停辀。問道遺蹤在,登仙往事悠。御風歸汗漫,閱世似蜉蝣。羽客知人意,瑤琴系馬秋。不辭山寺遠,來作鹿鳴呦。帝子傳聞李,巖堂仿像緱。輕風幃幔卷,落日髻鬟愁。入谷警蒙密,登坡費挽摟。亂峰攙似槊,一水澹如油。中使何年到,金龍自古投。千重橫翠石,百丈見游鰷。最愛泉鳴洞,初嘗雪入喉。滿瓶雖可致,洗耳嘆無由。(是日游崇圣觀,俗所謂樓觀也。乃尹喜舊宅。山腳有授經臺,尚在。遂與張杲之同至大秦寺,早食而別。有太平宮道士趙宗有,抱琴見送,至寺,作《鹿鳴》之引,乃去。又西至延生觀,觀后上小山,有唐玉真公主修道之遺跡。下山而西行十數里,南入黑水谷,谷中有潭名仙游潭。潭上有寺三,倚峻峰,面清溪,樹林深翠,怪石不可勝數。潭水以繩縋石數百尺不得其底,以瓦礫投之,翔揚徐下,食頃乃不見。其清澈如此。遂宿于中興寺。寺中有玉女洞,洞中有飛泉,甚甘。明日以泉二瓶歸至郿。又明日,乃至府。)忽憶尋蟆培,方冬脫鹿裘。(昔與子由游蝦蟆培,時方冬,洞中溫溫如二三月。)山川良甚似,水石亦堪儔。惟有泉傍飲,無人自獻酬。?

這首長詩重點并非寫鳳翔府“減決囚禁”的實施過程,而是以“遠人罹水旱,王命釋俘囚,分縣傳明詔”一筆帶過,重點是“尋山得勝游”的過程,實際上是一首日志結合自注的長篇紀行詩,不僅詳細記述了這次古跡、生態游覽過程的所見所聞,而且集中反映了青年蘇軾任職鳳翔府時期的思想傾向與文化心態。此詩涉及蜀道北段寶雞、虢、郿、盩厔四縣歷史、地理、人物、名勝、古跡、傳說、景觀,更有詩人的歷史地理評論。蘇軾對鳳翔府一帶地理風情的認知與感情具有雙重性。鳳翔府地處黃土高原邊緣,是年輕的蘇軾釋褐入仕的第一站。研讀蘇軾仕宦鳳、岐時期的詩作,一方面蘇軾對關中西部的地理景觀有強烈的排斥感,他初來乍到,習慣了家鄉蜀地的青山綠水,對植被稀少、塵土飛揚的黃土高原感到強烈不適,這種強烈的抵觸感使他不斷思念自己的家鄉:“吾家蜀江上,江水清如藍。爾來走塵土,意思殊不堪。況當岐山下,風物尤可慚。有山禿如赭,有水濁如泔。”?“門前商賈負椒荈,山后咫尺連巴蜀。何時歸耕江上田,一夜心逐南飛鵠?”?“南山連大散,歸路走吾州。欲往安能遂,將還為少留。”?青年蘇軾即有返鄉歸隱思想,與對初仕之地赭山黃土的自然環境強烈不適大有關系,因而在詩中常常出現故鄉之思。但在另一方面,他又對秦嶺、秦川風光不無贊美。如前引五言排律中數句:

平生聞太白,一見駐行騶。鼓角誰能試,風雷果致不。巖崖已奇絕,冰雪更琱鎪。春旱憂無麥,山靈喜有湫。蛟龍懶方睡,瓶罐小容偷。二曲林泉勝,三川氣象侔。近山麰麥早,臨水竹篁修。?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對蘇軾而言,只要來到有山有水處,他的心情就為之開朗愉悅。太白山是秦嶺最高峰,也是山青水幽的風景勝地,山下山川彌望,遠眺有茂林修竹、潺潺流水之景,讓蘇軾感到此地與家鄉蜀川地理相仿,心情為之一振。此次游歷改變了蘇軾對關中西府地理的陌生與抵觸,他開始喜歡上了鳳翔府的山山水水。

蘇軾這一次“勝游”可謂收獲頗豐,先是到了陳倉武城鎮,憑吊三國遺跡。詩人自注:“(二月)十三日宿武城鎮,即俗所謂石鼻寨也。云孔明所筑。”詩人望云霞中的秦嶺諸峰,想起秦嶺南接蜀地,“南山連大散,歸路走吾州。欲往安能遂,將還為少留”,不禁有思蜀企歸而不得的惆悵。二月十四日,在虢鎮,他特地過河拜謁姜太公垂釣遺跡磻溪石,賦《磻溪石》詩,表達對先賢的敬仰。過郿縣,觀漢末郿塢遺跡,又作《郿塢》詩,借此對漢末大軍閥董卓暴虐與可悲下場予以諷刺。來到久已向往的太白山,詩人激動不已。時值早春,太白山頂猶積雪皓皓,山下卻是溪流潺潺。太白山不僅是秦嶺主峰,而且是周秦以來故老相傳的神山。《水經注》載:“太白山,在武功縣南,去長安二百里,不知其高幾何。俗云:武功太白,去天三百。山下軍行,不得鼓角,鼔角則疾風雨至。”?蘇軾無疑熟悉這一傳說與記載,于是詩中才有“平生聞太白,一見駐行騶。鼓角誰能試,風雷果致不。巖崖已奇絕,冰雪更琱鎪。春旱憂無麥,山靈喜有湫”云云,戲謔中不無敬畏。不過蘇軾也注意到由于天旱,山下麥苗尚未長出,讓人心憂,好在有深潭流溪,用水不愁。

對北宋王朝而言,鳳翔還有特殊的政治意義:宋太祖趙匡胤發跡以前,曾來鳳翔投奔父親趙弘殷的故交、后周鳳翔節度使王彥超;幫助宋太宗趙光義登基上位的傳奇道士“黑煞神”張守真的故里?亦在此地;宋仁宗時盩厔建有太平宮,供宋奉太祖、宋太宗二帝畫像。蘇軾督飭減刑釋囚公事之余,拜謁盩厔東南二十余里的太平宮,瞻仰二圣御容,在詩中寫道:“先帝膺符命,行宮畫冕旒。侍臣簪武弁,女樂抱箜篌。秘殿開金鎖,神人控玉虬。黑衣橫巨劍,被發凜雙眸。”發生于鳳翔的這則神話,其實是宋初為趙匡胤黃袍加身成為已然事實而附會的民間傳說。從蘇軾詩來看,太平宮供奉的二圣御容冕旒威嚴,有文臣武將侍衛,有伎樂伴奏,更有“黑煞神”按劍守護。蘇軾也在詩注中特地說明:“此宮乃太宗皇帝時,有神降于道士張守真,以告受命之符所為立也。神封翊圣將軍,有殿。”?太平宮供奉的二圣御容畫像北宋后已不存,但蘇詩保留了當日的情形。

北宋的盩厔生態環境良好,“以近山地美,氣候殊早。縣有官竹園,十數里不絕”。蘇軾在盩厔拜謁太平宮后,又參謁了樓觀臺。樓觀臺是道教名觀,相傳周康王時尹喜結草樓于此,夜觀星象,靜思至道,故稱“樓觀”。后來老子西行至關,尹喜辭關令,以弟子之禮迎老子至此,老子乃著述《道德經》授之,從此成為道教圣地。蘇軾以“尹生猶有宅,老氏舊停辀。問道遺蹤在,登仙往事悠”的詩句表達了崇敬之情。但尹喜的傳說畢竟遙遠,青年蘇軾此時尚以儒家修齊冶平為人生奮斗目標,對道教的一套理論無多大興趣,因此對道教羽化登仙之類的傳說也只是敬而遠之。

三蘇塑像(蓬州閑士 攝,圖源:四川方志圖庫)

三、蘇轍與蜀道文學

蘇轍的蜀道文學作品雖遠沒有其兄所撰數量多,但也曾與蘇軾一同經行棧道,一同在興州漫游,一同與興州知州晁仲約詩歌贈答。蘇轍對蜀道沿線地理風情之熟悉,首先體現在他代皇帝起草的任命官員敕文中。《安宗說知利州》一文稱“益昌之民,山居而谷飲,控二蜀之要,耕桑不足而商賈有余。不得安靖之吏,民將有不堪命者”?,可見他對蜀道名鎮利州山川地理、物產民俗的諳熟,根據當地“山居而谷飲”“耕桑不足而商賈有余”的產業結構與風俗特點,告誡即將赴利州上任的官員要掌握當地地理與民生情況,注意“安靖”治理,不可使百姓負擔過重。在《李括知洋州》中,他對梁、洋一帶地域作如是評價:“益昌諸郡,莫如梁洋。地通蜀漢之饒,俗兼秦隴之勁。”?對境內有褒斜、儻駱道的梁、洋一帶地理、民俗也概括得十分精當。蘇轍的蜀道詩樸實無華,卻感情真摯。寄贈知興州晁仲約的《興州新開古東池》詩云:“山繞興州萬疊青,池開近郭百泉并。昔年種柳人安在?累歲開花藕自生。波暖跳魚聞樂喜,人來野鴨望船鳴。西還過此須終日,為問使君行未行?”?興州系嘉陵江上游山城,地處秦嶺深處,四周青山環繞,縣城坐落在嘉陵江畔,山青水秀,民風純樸,是故道水陸航運必經之地,也是詩人墨客每每駐足題詠的山水名城。蘇轍此詩樸實無華,娓娓道來,卻又回味無窮。其中“昔年種柳”典出南朝庾信之《枯樹賦》:“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凄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34)蘇轍引用此典,借以表達對歲月流逝和人生無常的感慨。對興州,蘇轍似有特殊的眷戀,其《絕句二首》(35)再次寫到興州,其一為:“亂山環合疑無路,小徑縈回長傍溪。仿佛夢中尋蜀道,興州東谷鳳州西。”其二為:“日色映山才到地,雪花鋪草不曾消。晴寒不及陰寒重,攬篋猶存未著貂。”實際上蘇轍親歷興州只有一次,即熙寧元年十月與其兄為父守制三年期滿,再經蜀道北上返京,行至興州,在知州晁仲約陪同下有過短暫的游歷,但蜀道與興州卻長久地留在蘇轍的記憶之中,甚至在夢中也能夠準確地說出其地理方位:“仿佛夢中尋蜀道,興州東谷鳳州西。”讓詩人魂牽夢繞的不僅僅是興州的佳山麗水,更是因為宦途中的蜀道是連接蜀地與京城的重要節點。正是蜀道,連接了從偏僻西蜀的崎嶇棧道與汴京的通衢大道,也承載了蘇軾、蘇轍兄弟走向踐履人生理想的輝煌。蘇轍寫蜀道的詩作還有《送戴朝議歸蜀中》:“岷山招我早歸來,劍閣橫空未易回。北叟忽驚

晩,西轅欲及海棠開。避仇賦客親耕耒,因亂詩翁著酒杯。但愛江山無一事,為言父老莫相猜。”(36)多年以后,蘇轍寫于濟南的《游太山四首·初入南山》仍然對蜀道印象深刻:“嘉陵萬壑底,棧道百回屈。崖遞崢嶸,征夫時出沒。行李雖云艱,幽邃亦已劇。坐緣斗升米,被此塵土厄。何年道褒斜,長嘯理輕策?”(37)他渴望能夠重返蜀道,行走褒斜,泛舟嘉陵。然而自熙寧元年蘇氏兄弟離開西蜀眉山到汴梁后,從此官場沉浮,風雨仕宦,貶謫再三,與蜀道與故鄉日漸遙遠,竟再未能回到桑梓之地。因此《送戴朝議歸蜀中》與《游太山四首·初入南山》兩詩,與其說是為歸蜀友人送行,倒不如說是對蜀道、蜀地的深情思念與告別。

三蘇塑像(蓬州閑士 攝,圖源:四川方志圖庫)

四、蘇軾、蘇轍與文同的蜀道唱和

蘇軾兄弟與文同既是從表兄弟,蘇轍更是文氏的兒女親家,加之政治上志同道合,文藝方面志趣相投,相互推重,關系自然非同一般。文同知洋州期間曾作有《洋州園亭三十詠》,寄贈蘇軾兄弟與鮮于侁(子駿),三人分別同題依韻唱和。蘇轍《和文與可洋州園亭三十詠》由《湖橋》《橫湖》《書軒》《竹塢》《蓼嶼》《望云樓》《天漢臺》《灙泉亭》《霜筠亭》《菡萏軒》《筼筜谷》《金橙徑》《南園》《北園》等及三十首和詩組成。與蘇軾的和詩相比,蘇轍的《和文與可洋州園亭三十詠》大多平白如話,清逸超然,平實中不失詼諧,如《筼筜谷》:“誰言使君貧,已用谷量竹。盈谷萬萬竿,何曾一竿曲。”(38)以文同坐擁茂林修竹來反襯其精神富有。《吏隱亭》:“隠居亦非難,欲少求易遂。有意未成歸,聊就茅檐試。”(39)以亭名象征隱逸,可謂亦莊亦諧。《望云樓》:“云生如涌泉,云散如翻水。百變一憑欄,悠悠定誰使?”(40)詩人想象在望云樓上憑欄遠眺,任憑云卷云舒,他自氣定神閑,一派恬淡風范。當然,因系奉和酬唱之作,此組和詩并無多少深刻的思想性,藝術表現手法上也顯得平淡樸實。

值得注意的是,蘇軾記述文同在洋州畫竹的題記中還提出了在宋代繪畫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理論、方法命題。在《文與可畫筼筜谷偃竹記》中,蘇軾除了回憶二人往昔真摯的交游與友情外,還揭示了兩條重要的書畫理論。其一是“胸有成竹”:“故畫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41)即作畫前須長期觀察所畫對象,精于構思,捕捉稍縱即逝的靈感,及時動筆,一氣呵成,方得佳品,此為“胸有成竹”這一成語典故的來源。其二為“心手相應”:“夫既心識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內外不一,心手不相應,不學之過也。故凡有見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視了然,而臨事忽焉喪之。”(42)所謂“內外不一,心手不相應”,就是心無成熟所畫對象,必然下筆難為,此乃“不學之過”。因此,既要“有見于中”,又要“操之純熟”。蘇軾這篇紀念文同洋州畫竹的題記,成為畫論之經典,被南宋陳景沂《全芳備祖》,元李衎《竹譜》,明朱謀垔《畫史會要》、張丑《清河書畫舫》等相繼收錄或引用,足見其在中國書畫史上之重要影響。

五、結語

三蘇的蜀道文學作品在他們的整個文學體系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作為早年赴京返蜀所經歷的重要行旅道路,蜀道給予了他們連接故鄉與京城、青年與暮年人生之旅的難忘回憶,而作為在中國軍事史、政治史上發揮過重要作用的通道,蜀道上的戰爭成敗及其于全國大局的影響,也多次出現在蘇洵、蘇轍的策論、史論之中。蜀道對蘇軾影響尤大,其參政理政生涯始于蜀道北端的鳳翔府。在簽判鳳翔府的三年中,蘇軾數次親歷斜谷、儻駱、陳倉諸道,踏訪山川名勝,拜謁先賢遺跡,體驗風俗民情,賦詩題記,抒情言志,從歷史積淀厚重的西秦周原走向了更加遼闊的北宋政治與文學的輝煌歲月。

注釋

①參見:王文誥《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總案》,巴蜀書社1985年版,第12頁;曾棗莊《蘇軾評傳》,巴蜀書社1981年版,第25頁。

②孔凡禮《三蘇年譜》,北京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84頁。

③伍聯群《略論蘇軾蜀道詩》,《地方文化研究輯刊(第十輯)》,四川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53—57頁。

④堯軍《蘇軾陸路出蜀路線考探》,《中國蘇軾研究(第六輯)》,學苑出版社2016年版,第248—264頁。

⑤蘇洵《憶山送人》,曾棗莊等箋注《嘉祐集箋注》卷十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453頁。

⑥蘇洵《憶山送人》,《嘉祐集箋注》卷十六,第453頁。

⑦蘇洵《攻守》,《嘉祐集箋注》卷二,第45頁。

⑧ 蘇洵《項籍》,《嘉祐集箋注》卷三,第68頁。

⑨蘇轍《上樞密韓太尉書》,曾棗莊等校點《欒城集》卷二十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77—478頁。

⑩蘇軾《鳳鳴驛記》,茅維編、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十一,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375頁。

?. 晁仲約與蘇軾表兄文同也有交集,曾在興州接待文同,并陪同游東池,文同有詩酬謝。參見:文同《余過興州,太守晁侯延之于東池晴碧亭,且道其所以為此池亭之意,使余賦詩》,胡問濤等校注《文同全集編年校注》卷4,巴蜀書社1999年版,第176頁。

?蘇軾《凌虛臺記》,《蘇軾文集》卷十一,第350頁。

?蘇軾《喜雨亭記》,《蘇軾文集》卷十一,第349頁。

? 蘇軾《次韻劉京兆石林亭之作,石本唐苑中物,散流民間,劉購得之》,王文誥輯注、孔凡禮點校《蘇軾詩集》卷三,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99頁。

? 蘇軾《太白山下早行,至橫渠鎮,書崇壽院壁》,《蘇軾詩集》卷三,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129頁。

? 蘇軾《石鼻城》,《蘇軾詩集》卷三,第133—134頁。

? 蘇軾《磻溪石》,《蘇軾詩集》卷三,第133頁。

?蘇軾《郿塢》,《蘇軾詩集》卷三,第132—133頁。

? 李昉等《百谷部》,《太平御覽》卷837,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3739頁。

? 范曄《董卓列傳》,《后漢書》卷七十二,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2332頁。

?蘇軾《是日至下馬磧,憩于北山僧舍。有閣曰懷賢,南直斜谷,西臨五丈原,諸葛孔明所從出師也》,《蘇軾詩集》卷四,第177—179頁。

?參見:馬強《論蘇軾的秦漢三國人物評論》,《三峽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4期,第6—10頁。

?蘇軾《壬寅二月,有詔令郡吏分往屬縣減決囚禁。……作詩五百言,以記凡所經歷者寄子由》,《蘇軾詩集》卷三,第122—129頁。文中括號內為蘇軾自注,下同。

?蘇軾《鳳翔八觀·東湖》,《蘇軾詩集》卷三,第112頁。

?蘇軾《二十七日,自陽平至斜谷,宿于南山中蟠龍寺》,《蘇軾詩集》卷四,第175頁。?蘇軾《壬寅二月,有詔令郡吏分往屬縣減決囚禁。……作詩五百言,以記凡所經歷者寄子由》,《蘇軾詩集》卷三,第124頁。

?蘇軾《壬寅二月,有詔令郡吏分往屬縣減決囚禁。……作詩五百言,以記凡所經歷者寄子由》,《蘇軾詩集》卷三,第124頁。

?酈道元《渭水》,陳橋驛校證《水經注校證》卷十八,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439頁。

?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卷十七“開寶九年冬十月”載:“初,有神降于盩厔縣民張守真家,自言:‘我天之尊神,號黑殺將軍,玉帝之輔也。’守真每齋戒祈請,神必降室中,風肅然,聲若嬰兒,獨守真能曉之,所言禍福多驗。守真遂為道士。上不豫,驛召守真至闕下。壬子,命內侍王繼恩就建隆觀設黃箓醮,令守真降神,神言:‘天上宮闕已成,玉鎖開。晉王有仁心。’言訖不復降。上聞其言,即夜召晉王,屬以后事。左右皆不得聞,但遙見燭影下晉王時或離席,若有所遜避之狀,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聲謂晉王曰:‘好為之。’”參見: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卷十七,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377—378頁。

?蘇軾《壬寅二月,有詔令郡吏分往屬縣減決囚禁。……作詩五百言,以記凡所經歷者寄子由》,《蘇軾詩集》卷三,第126頁。

?蘇轍《安宗說知利州》,《欒城集》卷二十九,第607頁。

? 蘇轍《李括知洋州》,《欒城集》卷二十八,第595頁。

?蘇轍《興州新開古東池》,《欒城集》卷二,第46頁。

(34)庾信《枯樹賦》,《庾子山集注》卷一,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46頁。

(35)蘇轍《絕句二首》,《欒城集》卷十六,第395頁。

(36)蘇轍《送戴朝議歸蜀中》,《欒城集》卷十四,第342頁。

(37)蘇轍《游太山四首·初入南山》,《欒城集》卷五,第117頁。

(38)蘇轍《和文與可洋州園亭三十詠·筼筜谷》,《欒城集》卷六,第134頁。

(39)蘇轍《和文與可洋州園亭三十詠·吏隱亭》,《欒城集》卷六,第131頁。

(40)蘇轍《和文與可洋州園亭三十詠·望云樓》,《欒城集》卷六,第130頁。

(41)蘇軾《文與可畫筼筜谷偃竹記》,《蘇軾文集》卷十一,第365頁。

(42)蘇軾《文與可畫筼筜谷偃竹記》,《蘇軾文集》卷十一,第365頁。

來源:三蘇學刊(原載《三蘇學刊》2025年第1期)

作者:馬 強(陜西漢中人,博士,西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配圖: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