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從何說起呢?
就從1998年那個足以改寫中國籃球少年命運的夏天開始吧。
那一年,姚明剛滿18歲,還是個眉眼間帶著青澀稚氣的少年郎,卻已憑借2米23的身高和遠超同齡人的籃球天賦在國內籃壇嶄露頭角。當然,這份天賦并非憑空而來,從上海青年隊到入選國青隊,他用日復一日的晨練與夜訓,將身體協調性、投籃手感打磨得遠超同期內線。4月,他正式入選中國男籃成年隊,成為隊中最年輕的球員。5月,一份來自美國的邀請函遞到他手中,那是耐克公司在印第安納波利斯舉辦的全球頂級籃球夏令營,匯聚了當時全美乃至全世界最具潛力的年輕球員,能受邀參加,本身就是對其籃球天賦的極大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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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彼時的邁克爾·喬丹,早已是站在籃球世界之巔的“神”。1998年6月14日,他帶領芝加哥公牛在總決賽第六場擊敗猶他爵士,完成職業生涯第二次三連冠,捧起個人第六座NBA總冠軍獎杯,用一記載入史冊的“世紀一投”為公牛王朝畫上完美句點。賽季結束后,喬丹難得有了閑暇時光,便受邀以評委身份出席這場籃球夏令營。他的到來,讓整個訓練營的規格瞬間拉滿,每一位年輕球員都以能被他多看一眼為榮。
對姚明而言,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踏出國門,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不同于國內的訓練場館,美國的球場設施更先進,訓練強度也遠超想象。場上的對手大多是身體素質勁爆的美國球員,他們的打法兇悍、節奏極快,防守時的對抗強度更是姚明從未經歷過的。更讓他手足無措的是語言障礙,他的英文僅能應對簡單的日常交流,教練的戰術布置、隊友的場上呼喊,他大多只能靠手勢和眼神猜測。再加上當時的姚明體重僅100公斤左右,身形瘦弱,對抗能力不足,在訓練和訓練賽中,他總是顯得有些畏畏縮縮,像個誤入“猛獸園”的孩子。面對小個子球員的快速突破,他轉身不及,屢屢被輕松過掉。面對大個子球員的籃下強打,他扛不住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手上籃得分。甚至在搶籃板時,也會被比自己矮一頭的球員擠開位置。
這一切,都被坐在評委席上的喬丹看在眼里。喬丹天生好勝,最見不得年輕人在場上畏首畏尾,更何況是這個身高出眾卻不敢發揮的中國少年。忍無可忍之下,喬丹沖著場上的姚明喊出了一通“垃圾話”。當時的姚明正專注于防守,再加上英文水平有限,壓根沒聽清喬丹具體說了什么,但他從喬丹皺著眉、語氣帶著不滿的表情里,隱約猜到對方在“嘲諷”自己。后來在自傳中回憶起這段經歷,姚明笑著猜測,大概是“傻大個”“不敢打就滾蛋”這類帶著挑釁的話。
但誰也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天,在一場即興組織的訓練賽上,姚明就用一場驚艷的表現,徹底扭轉了喬丹對他的看法,甚至讓這位“籃球之神”忍不住為他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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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訓練間隙,坐在評委席上的喬丹看著一群年輕球員打得毫無章法,技癢難耐,索性脫下西裝外套,換上訓練服,親自下場組織了一場訓練賽,還特意選擇和姚明分在同一隊。彼時的喬丹雖然已經35歲,剛經歷了一個高強度的NBA賽季,但競技狀態依舊處于巔峰。他的爆發力、節奏感、投籃手感絲毫未減,場上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統治力。比賽開始后,喬丹里突外投,標志性的后仰跳投屢屢命中,突破后的分球精準到位,看得場邊的年輕球員目瞪口呆,甚至忘了跑位。
在一次進攻回合中,喬丹持球突破吸引了對方兩名球員的防守,他余光瞥見站在三分線外的姚明,順勢將球傳了過去。在喬丹看來,這個瘦弱的中國少年大概率會選擇將球傳回來,畢竟當時的姚明在場上一直以“傳球為主”,很少主動進攻。可讓喬丹意外的是,姚明接球后沒有絲毫猶豫,調整了一下姿勢,抬手就投,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柔和的弧線,穩穩空心入網!
這一記三分球,讓全場瞬間安靜下來,隨后爆發出陣陣驚呼。喬丹也愣住了,他轉頭看向姚明,眼中的不滿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驚訝與欣賞,他對著姚明輕輕點了點頭,還露出了標志性的微笑,用手勢示意“好球”。
而這僅僅是個開始。在接下來的防守回合中,姚明仿佛突然開竅,徹底擺脫了之前的怯懦。面對對方球員的上籃,他精準判斷起跳時機,高高躍起送出一記結結實實的蓋帽。面對對方大個子的籃下強攻,他壓低重心,死死頂住對手,憑借身高優勢將球扇出禁區。甚至在面對快速反擊的小個子球員時,他也能憑借靈活的腳步回防,完成追身大帽。整場比賽下來,姚明在防守端接連送給對手七八個蓋帽,每一次蓋帽都干凈利落,徹底統治了籃下禁區。
坐在場邊休息時,喬丹看著姚明的表現,驚喜之情溢于言表,他連連對身邊的教練和工作人員稱贊姚明:“這個中國小子太不可思議了,他的身高優勢太明顯了,而且學習能力極強,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和訓練,他一定會成為頂級球員!”甚至還半開玩笑地說:“早知道他這么厲害,我真該把他帶回芝加哥,讓他跟著我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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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這次耐克夏令營中,姚明還遇到了當時的“全美第一高中生”——泰森·錢德勒。錢德勒身高2米16,身體素質勁爆,彈跳力驚人,是全美最受矚目的年輕內線,也是當時NBA球隊重點關注的未來新星。姚明與他多次在訓練賽中交手,起初大家都以為這個瘦弱的中國少年會被輕松碾壓,可事實卻恰恰相反。面對錢德勒的彈跳轟炸,姚明用精準的中距離投籃和靈活的腳步與之周旋。面對錢德勒的籃下強沖,姚明則用身高和蓋帽予以回應,幾場較量下來,姚明全然不落下風,甚至在籃板球控制和投籃命中率上還略占優勢。姚明本人在2011年接受《體壇周報》采訪時也曾直言:"我知道那年第三名(實際是第二)叫泰森·錢德勒,我們倆98年打過啊!我不是翻舊賬啊,我真的可以隨便打他……"
當錢德勒自信地談論“未來一定會進入樂透區”時,姚明站在一旁,心中的自信心也悄然萌芽。他看著這個與自己實力不相上下的對手,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有能力站在NBA的賽場上,原來中國籃球運動員也能和世界頂級球員抗衡。也就是從這一刻起,一顆“登陸NBA”的種子在姚明的心中深深扎根,為他2002年參加選秀埋下了至關重要的伏筆。
四年后,姚明果然不負眾望,以2002年NBA狀元秀的身份加盟休斯頓火箭,正式登陸世界籃球的最高舞臺。而他與喬丹的緣分,也并未止步于1998年的夏令營。進入NBA后,姚明又多次與喬丹相遇,還在常規賽中兩度正面交手。而每一次交手,都是兩代籃球傳奇的精彩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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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交手發生在2002年11月22日,火箭主場迎戰喬丹領銜的華盛頓奇才。當時的姚明還是一名新秀,剛適應NBA的節奏不久,卻已在聯盟中嶄露頭角。而喬丹則在2001年9月宣布復出加盟奇才,雖然已經39歲,但依舊是球隊的核心球員。
這場比賽中,姚明首發出戰32分鐘,面對奇才的內線防守,他打得游刃有余,11次出手命中7次,高效砍下18分8籃板2助攻1搶斷,更送出了全場最高的4次封蓋,用強硬的表現守護著火箭的籃下禁區。最終,火箭以93-86擊敗奇才,姚明也在與喬丹的首次交鋒中,用實力證明了自己。而喬丹則以替補身份登場30分鐘,15投僅4中,拿下8分2籃板1助攻,雖未能帶領球隊取勝,但他在場上的每一個動作,依舊充滿了“籃球之神”的氣場。
第二次交手,也是兩人職業生涯的最后一次交手,發生在2003年2月27日,火箭客場挑戰奇才。這一次,喬丹首發出戰,狀態神勇,全場26投15中,高效砍下35分11籃板6助攻,其中加時賽獨得全隊12分中的10分,用一場統治級的表現展現了自己的余威。而姚明則同樣不甘示弱,他出戰39分鐘,15投6中,拿下16分11籃板的兩雙數據,在籃下與奇才的內線展開了激烈的對抗。雖然最終火箭以98-100憾負奇才,但姚明在與喬丹的第二次交鋒中,再次展現了自己的成長與進步。他不再是那個畏首畏尾的少年,而是能在“籃球之神”面前穩住陣腳,扛起球隊內線重任的核心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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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全明星賽期間,姚明作為新秀,憑借中國球迷的超高人氣,以1286324票當選全明星首發中鋒,成為NBA史上首位入選全明星首發的中國球員,也成為了全世界媒體關注的焦點。當時有記者抓住機會,向喬丹提問:“您如何看待來自休斯頓的大個子姚明?他作為一名新秀,在聯盟中表現非常出色。”
喬丹聞言,收起了往日的隨性,表情變得嚴肅而認真,他緩緩說道:
“他很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他不像我們本土球員,我們從小就在籃球文化中長大,打球可能更多是為了興趣和快樂,最多是背負著父母和朋友的期盼。但姚明不同,他的身上可能背負著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希望。雖然他是一個人在NBA打球,但他的背后,有無數的中國人時刻在關注他、支持他,也在期待他。他來到NBA,不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更是為了證明中國籃球也可以打得這么出色,他背負了整個國家的榮譽,這份壓力,是我們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
必須要明確的是,喬丹說的這番話,絕不是當著鏡頭面的客套話,而是真真切切地、發自內心地對姚明的認可與尊重。要知道,喬丹天生驕傲,他的眼光極為苛刻,從不輕易稱贊他人,尤其是在球場上,他只認可那些靠實力和努力說話的人。而姚明,正是用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的努力,用賽場上一次又一次的驚艷表現,用面對壓力時永不退縮的韌性,贏得了這位“籃球之神”最真誠的尊重。
回望姚明的籃球征程,從1998年那個背井離鄉、在異國他鄉賽場手足無措的毛頭小子,到2002年登陸NBA,在聯盟中慢慢站穩腳跟。從被“大嘴”巴克利在直播節目中連續嘲笑“單場得分永遠不會超過19分”、“姚明職業生涯中若有一場得19分,我就親肯尼·史密斯的屁股”的稚嫩新秀,到火箭對陣湖人的比賽中,姚明9投9中,單場砍下20分6籃板,僅時隔兩天即用實力打臉“大嘴”,讓巴克利不得不履行承諾,在直播鏡頭前親了一頭驢的屁股,成為聯盟中備受矚目的新星。再到后來8次入選全明星,5次入選最佳陣容,成為公認的“西部第一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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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季后賽,姚明帶領火箭力克開拓者突破首輪,次輪與湖人七場鏖戰的系列賽中,雖因傷僅出戰三場并最終憾負出局,但G1砍下28分10籃板并在末節最后五分鐘上演“王者歸來”的戲碼仍可歌可泣。末節還剩4分54秒時,姚明在防守科比突破時膝蓋相撞,痛苦倒地,被隊友攙扶離場。然而在球員通道中,姚明做出了驚人決定——拒絕回更衣室治療,而是雙手扶墻做了簡單膝蓋拉伸,堅持重返賽場。當姚明一瘸一拐回到球場時,全場(包括湖人球迷)起立歡呼,時任火箭主帥阿德爾曼賽后評價:"姚明回來時,我認為是洛奇,也就是史泰龍扮演的傳奇英雄回到賽場!"重返賽場后,姚明立即用一記高位跳投穩定軍心,并在最后2分鐘4罰全中帶隊鎖定勝局。
2011年7月20日,姚明因傷宣布退役。2016年4月4日,姚明入選奈·史密斯籃球名人堂,成為首位入選名人堂的中國球員。2017年2月3日,火箭為姚明舉辦球衣退役儀式,他的11號球衣高高懸掛在豐田中心球館的穹頂,成為NBA史上首位被球隊退役球衣的中國球員。
姚明恰如喬丹所說的那樣,他背負起了一個國家和民族的榮譽與希望,用自己的實力打破了外界對中國籃球的偏見,證明了中國籃球也可以走出國門,在世界最高水平的籃球聯賽中綻放光彩。
所以,喬丹1998年第一次對姚明說“垃圾話”,更多的是出于恨鐵不成鋼。他看到了姚明的天賦,卻不滿他的怯懦,想用這種方式刺激他、喚醒他,讓他敢于在場上展現自己。而2003年全明星賽后,喬丹對姚明的評價,才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那是對一個球員努力的認可,是對一個球員韌性的敬佩,更是對一個球員背負家國榮譽、奮力前行的動容。
不得不說,能贏得“籃球之神”喬丹的尊重,是姚明的榮耀,是中國籃球的榮耀。同時,這也印證了一個永恒的真理——真正的尊重,從來都不是靠光環和虛名換來的,而是靠實力說話,靠努力贏得,靠韌性堅守,靠擔當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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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至此,如果依然有人要問姚明憑什么贏得喬丹的認可和尊重?我想沒有比姚明本人的回答更精準:
“人家說啊,這個不行啊,可能是歷史上最差狀元秀,什么亂七八糟的都出來了。看了是心里難受。我這人我不忌諱說這個。我經常上網,我也看到這些消息,哎呀,確實不太好看啊!確實很難聽啊!但是想想你打成這樣,興你打成這樣,不興別人說是不是?那最后就是說,你要轉變這個,這些不利的因素,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比賽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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