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普通朝鮮人來說,出國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但有一群姑娘卻獲得了這樣的機會——她們是朝鮮政府勞務派遣的“使者”,被精心選拔后送到中國打工。這些姑娘大多來自平壤或其它城市,擁有大學學歷,聰明伶俐,面容姣好。在朝鮮,她們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在中國,她們成了丹東朝鮮餐廳里的一道獨特風景。
選拔過程嚴格而神秘:家庭背景清白、政治可靠、外貌出眾、能歌善舞,都是必備條件。被選中的姑娘們,心中交織著興奮與忐忑。興奮的是,她們能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外界”,賺取比國內高數倍的工資;忐忑的是,未知的異國生活與嚴格的管控,讓自由成了奢侈品。但無論如何,這趟旅程對她們來說,是一次改變命運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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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東,朝鮮餐廳不算少見,它們通常裝修典雅,充滿民族風情。推開一扇門,你會看到穿著傳統朝鮮服飾的姑娘們,面帶微笑,躬身迎客。她們不稱“服務員”,而喜歡被叫“同志”——這個稱呼帶著革命年代的質樸,也暗示著她們的身份歸屬。餐廳里,她們的工作遠不止端茶倒水:點菜時流利的中文介紹、上菜時優雅的儀態,還有每晚定時上演的歌舞表演。
秀美(化名)就是這樣一位姑娘。她來自平壤,畢業于金日成大學,主修外語。在餐廳里,她是客人們眼中的“明星”——歌聲清脆,舞姿曼妙,還能用中文與顧客簡單聊天。但她的生活軌跡,基本局限于餐廳和宿舍兩點一線。每天清晨,姑娘們集體從宿舍出發,步行到餐廳;工作結束后,再集體返回。外出購物?那必須是集體行動,由領隊帶領,前往指定的商場或市場。她們不用手機,不與外界過多聯系,購物時總愛挑打折商品——因為工資雖高,但大部分要上繳國家,自己留下的不多。
秀美告訴我(通過謹慎的交談),她的月薪大約一千人民幣。在朝鮮,普通工人的月收入僅兩三百元,這一千元簡直是天文數字。但她不能隨意花銷:一部分寄回家里,一部分存起來,剩下的才用于個人消費。她最愛買的是中國產的護膚品和文具,“回國后可以送給妹妹,她還在上學”。說話時,她的眼睛閃著光,那是對未來的憧憬,也是對家鄉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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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朝鮮姑娘的合同期一般是三年。三年,對她們來說,是一場短暫而深刻的夢。夢里有丹東的霓虹、顧客的笑臉、還有第一次嘗到的中國小吃;夢里也有寂寞的夜晚、嚴格的紀律、和對歸期的倒計時。秀美說,三年后她必須回國,重新分配工作。“有出國經歷的人,回國后會得到照顧,可能去外貿部門或文化單位。”但這“照顧”背后,是未知的變數——她們必須保持“純潔”的記錄,不能有任何越軌行為。
在餐廳,姑娘們除了工作,還會抽時間學習中文。秀美的中文筆記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漢字和拼音。“多學一點,回去后用得上。”她笑著說。但笑容背后,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三年里,她們見證了中國的發展,體驗了相對開放的生活,回國后能否適應?沒人敢問,也沒人能答。
客人們常被她們的熱情感染。一次,有顧客開玩笑稱秀美為“小姐”,她立刻正色道:“請叫我同志。”這并非矯情,而是身份認同的堅守。在她們看來,自己是國家派出的代表,言行舉止都關乎國家形象。因此,她們的笑永遠得體,舞永遠整齊,就連聊天也避免敏感話題。但這種克制,反而讓她們顯得更神秘、更引人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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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大俗大雅”,在這群朝鮮姑娘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俗的是,她們在餐廳打工,端盤子、擦桌子,為生計奔波;雅的是,她們學歷高、才藝佳,在舞臺上吟唱民歌時,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俗的是,她們集體購物,精打細算買打折貨;雅的是,她們心懷家國,將出國視為榮譽與責任。這種反差,構成了她們人生的雙重奏——在現實的瑣碎中,保持著精神的矜持。
丹東的夜晚,朝鮮餐廳里歌舞升平。秀美和姐妹們表演著《阿里郎》,歌聲婉轉,舞袖飄揚。臺下的中國顧客,有的拍照,有的鼓掌,有的低聲議論著她們的故事。但很少有人知道,這些姑娘在表演結束后,會回到宿舍,集體學習政治文件,或寫下日記記錄“在外的思想感悟”。她們的生活,是兩種文化的微妙平衡:一邊是朝鮮的紀律與集體主義,一邊是中國的開放與個體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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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時光,如鴨綠江水般匆匆流逝。對于秀美們來說,丹東的經歷是一生的烙印。她們帶走的,不僅是工資和禮物,還有對世界的瞥見、對自我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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