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記》書評： 野心優雅——在兩國之間旋轉腳尖

黃笑生律師的小說新著《兩國記》出版了，單看名字，《兩國記》似乎很難出彩。但是在美國中文作家圈，名家盛贊，閱讀量正在廣泛擴展，好評之聲騰起。故事情節是劍拔弩張、妙趣橫生、大波大瀾、起伏跌宕，看得我熱淚盈眶，激動不已。愛屋及烏，我不知不覺喜歡上了這個大律師。整篇行文簡樸老辣而又生動鮮活，字里行間流露出的犀利或幽默，是一位學貫中西的法律精英的良知與個性的真實顯現。

小說主題思想嚴肅深沉，毫不留情地揭露了美國社會中權力與道德的全面失衡：“富者無德，貧者無望，學者無骨，仕者無節，世界無理。” 又有誰能夠說出如此深刻有力而充滿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主義觀點的話？黃律師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沉痛而深刻的話，讓我對他刮目相看，這個貌不驚人的律師頭腦是多么清醒啊！在這個美國華人社區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年代，是多么難得啊！

黃笑生以罕見的精準和文采斐然的筆觸將刺目的聚光燈投向“華人精英的美國夢的破碎”，以其獨特的敘事風格和深刻的人性洞察，為讀者展現了中美國際關系、商業角力的宏大敘事，成功地描繪了一幅豐富多彩又發人深省的全球化時代的眾生畫卷。這是一部格局宏大、情感激越的長篇力作。小說將視角拔高至對全球化時代終結的思考，完成了個人恩怨的華麗轉身。作者認為，如今的普通人處于“全球政府和國際財團的控制之下”，陷入“階層固化”的困境，這是讓人感到“美國夢的破碎”。它以多重視角鋪陳了復雜的國際角力，用生離死別的動人哀歌觸動人心，并以對全球化困境的哲學思辨提升了作品的深度。這不僅僅是一部關于法律和商戰的小說，更是一部直面美國社會現代問題的社會史詩。

作者一支筆作多般用，忽而國際政治風云跌宕，驚心動魄，忽而男女此愛彼恨，難解難分，其間卻有一段真善美的傳奇，終于從深厚記憶中精確寫出，深及骨髓。主人公諸葛明作為法律從業者，他的抗爭與沉淪構成了小說情感的核心。他從最初對白人女孩特麗薩的仗義相救，到后來被卷入政商腐敗的漩渦，再到綠卡被拒、誤解特麗薩的痛苦，他的經歷映射出在強大社會機器面前，個體英雄主義的無力。他的正義感和善良心被“無情的社會現實所蠶食”，讓讀者深感同理和無助。而秘書特麗薩的命運更是令人心碎。她從性騷擾中逃脫，卻又為了報恩而“舍身為他申請結婚綠卡”，最終因注射芬太尼過多而死。她的犧牲不僅是諸葛明心頭永遠的傷痕，也是對美國社會道德敗壞、毒品與利益集團交織的動人哀歌。這段傳奇有機融合在敘事中，深化了主題，也渲染出人物靈魂的特質。

作品在藝術表達上獨特而新穎，追敘、補敘、倒敘等手法多變，生動有致，懸念設置扣人心弦，洋溢著濃烈的抒情色彩和悲劇氣氛。在這部作品中，作家延續了他一貫對制度的關注，以細膩的筆觸描繪了一群生動鮮活的人物形象，講述了他們在時代變遷中的沉浮與掙扎。結構嚴密，藝術成就高。善于把復雜的生活矛盾集中為精煉的情節。常把劇情安排在矛盾發展的高潮時節，然后用回溯的手法把前情逐步交代出來，使矛盾的發展既合情合理，又有條不紊。小說人物不多，但每一個人都起著推動情節發展、突出主題的作用。人物對話既符合人物性格和劇情發展的要求，又富于說理性，有助于揭示主題，促使讀者對作者所提出的社會問題產生強烈的印象。

真正讓這部結構精巧的敘事更上一層樓的，是這部精致的小說勾勒出一位華人精英在“如何活著不給他人帶來傷害”的掙扎中探尋內心的軌跡。 “在故事的最后，野心勃勃的諸葛明在迷茫的美國找到了讓生命有意義的三大出路：勤奮工作，溫柔地愛，謙卑地走到神的面前。作者的這三句話，具有歷史的宏觀視野、文學的敏銳見地，以及人之為人的體貼。從世俗努力、情感聯結到精神皈依，似乎是主人公最終的心靈歸宿，讓讀者真切地感受靈魂與感官經歷誘惑、沖擊、洗滌后的豐富與凈化。

這讓我想起奧斯卡·王爾德——《夜鶯與玫瑰》中表現了在金錢和世俗的洪流中，借夜鶯的純真，表達真愛的奉獻和珍貴。我卻在《兩國記》中讀到了人對“以真我存在”的渴望——“活著、奮斗著、愛著我們的生活，愛著生活饋贈的一切悲歡，那就是一種實現。我們終其一生尋找的，并非耀眼的國籍身份，而是一個可以純真安然卸下它的地方。歲月并非如歌，但卻可以優雅起舞。

黃笑生的文字格外“深”。與結尾遙相呼應的開篇文字發人深省：“諸位憂民憂國之心，勇猛精進之志，遠道而來，垂詢世界情勢、國族運勢、個人走勢。”“更可嘆遭遇混亂時代，毀智文化盛行，AI平板當道，低值物欲橫流，少年精神恍惚，老者肢體麻木，真可謂全人類‘化石人’化。倘有志者抓住時機，在兩國間構建‘兩國一制’，去異求同，為世界謀和平，為遭受創傷之自然帶來修復，則幸甚。貴司不妨把握兩字：‘建橋！’”

作者這段話高屋建瓴，畫龍點睛，蘊涵著知識分子的良知，浸透著他對整個21世紀全人類極大的人文關懷。” 其語言優美，用詞精準，每一句話都像精心雕琢的寶石，讀起來朗朗上口，讓人回味無窮。作為一部跨領域的作品，《兩國記》將法律專業知識、國際關系視野與文學敘事完美融合，既保證了情節的嚴謹性與真實性，又兼具文學的感染力與思想性。

季羨林說，一旦出國就愛國。這話不假，家國情懷，滲透到作者的骨子里的民族憂患意識讓我感慨萬千。筆涌激流穿亂石。胸燃星火照沉淵。美國夢碎肝膽在，寒夜燈微骨血鐫。在追求利益與權力的過程中，我們不應忘記道德的底線和人性的光輝。正如著名作家巴金先生寫道：” “我的周圍是無邊的黑暗,但是我并不孤獨,并不絕望。我無論在什么地方總看見那一股生活的激流在動蕩,在創造它自己的道路,通過亂山碎石中間，“文章若能夠上升到堅守著中華文化根脈，為不被時代的洪流所裹挾，迷失方向，似乎更能深刻影響全世界的華人。

當全球化的浪潮褪去，留下的不僅是利益格局的重構，更是個體命運在權力與資本夾縫中的掙扎與迷茫。美國律師湯姆·伯格的勾結陷害，美國司法機構的“殘忍和無情”“詭詐和蠻橫”，都指向一個殘酷的現實：在巨大的利益集團和跨國權力網絡面前，個人的正義和良知顯得無比脆弱。面對浩瀚的大海，方知天之寬廣；面對巍巍高山，方知人之渺小。置身廣袤的宇宙，個人只是一粒微塵，占據的空間可以忽略不計，作用于大自然的力量更是微不足道，在短暫的人生中，要想干成一兩件引人注目的大事，并非易事。而作為具體的人，在有限的生命里，誰不想轟轟烈烈地干一番事業呢。淺陋浮躁、急于求成是人類的通病。如何從意志的奴役下解放出來，超越受充足理由律法支配的關系，從而進入一個自由王國，值得每一個客居他鄉的華人深思。

梁啟超有言：“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說；欲新宗教，必新小說；欲新政治，必新小說；欲新風俗，必新小說；欲新學藝，必新小說；乃至欲新人心，欲新人格，必新小說。“偉大的作家是真誠而善良的，是同情弱者的，是洞明世事的，是鞭辟入里的，是批判骯臟與卑污的。他們雖然刻畫了美與丑，善與惡，以及各種人間百態，但他們有自己的價值標準，對是非曲直的態度不是模糊的。美國超驗主義哲學家梭羅早有預言，人只有活得深刻，才能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華。《兩國記》無疑是一部值得反復品味的當代文學佳作，為美國華人提供了審視世界、反思自我的獨特視角。在令人稱奇之余，這也是讓每一位讀者叩問關于華人移民出路等根本性問題的故事。黃笑生律師歷時近十年完成的這部作品，是恰逢其時、扎實縝密的調查報道，它生動記錄華人在美國社會的拼搏，更是一份對抗爭、韌性與信仰的絕佳證詞！哪怕再渺小的個人，也可以成為一段歷史，甚至一段很重要的歷史背書！

人類走了很多岔路，忘了最初為何出發。

制度變成武器，信仰變成籬笆。

軍國主義一再復制恐懼，仇恨一再學會說話，始終重演同樣的傷疤。

祈禱有一天，良心重新被發現，你我，本來一家。

若萬物本同源，世界大同，不是消滅差異的回答，而是在和而不同中，選擇理解、選擇放下。

那么人類最偉大的革命—不是征服世界，而是放過彼此，成全天下。

文明回到它的本意，正義不再穿上制服，法律不再標價。

愿我們都有權利去建造你的木屋，哪怕它只是一個讓你心安的習慣。

去深耕你的土地，哪怕它只是一方小小的興趣。

去測量你的湖，認識你自己靈魂的深度與邊界。

在與世界的和解中學會長大！

感謝黃律師直視現實，在黑暗之中，批判墮落與無知，尋找前往光明的啟示，也將一個極無詩意的世界創造出了極有詩意和深刻的意象。能把小說寫得如此如夢似幻的，在美國的華人作家大概只有他一人。

我合上書，看到雪天的窗外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間幾只小飛鳥，疾步追逐。忽然眼前出現了成千上百只的飛鳥，連成一片，鳴叫著向高塔移動，無論我怎么加快腳步，卻始終無法靠近它們。冬天的古樹滕枝，在寒風的吹拂下自然而神奇地挺拔著，似乎在宏大的、靜謐的、生生不息的秩序中，找到了歸屬感，等待來年的春天。苦難是很可怕的，但是被苦難壓垮你的心志更可怕。我們從來不歌頌苦難，我們歌頌的是在苦難中站起來的勇氣。

我選擇再一次勇敢地步入叢林。因為，我在黃笑生的字里行間，看到了十八歲的虎氣、南陽諸葛的智慧、大律師的鋒芒，還有未完待續的高山湖泊、星辰大海。

撰稿人師帥，全美中國作家聯誼會會長、華盛頓作家協會會員，“華僑文學”代表性作家，美國法學博士，國際經貿法律師。師帥的文字，如同華盛頓的頂級博物館一般，犀利而華貴，又如那里的風一般，自由而不羈。她用高妙的邏輯和精準的語言，講述著制度背后的人性，卻讓我們在其中看到了生命的堅韌與美好，感受到了文學的力量與魅力。她的作品，不僅是對華僑生活的記錄，更是對人性、對生命的思考與探索，值得我們去細細品味和珍藏，深得海內外讀者喜愛。作品見于各網絡平臺及報刊如《人民日報》，《中國詩刊》《國際日報》，并多次獲獎。她翻譯美國耶魯大學和芝加哥國際法教授比較法法學名著《風險與理性》，《如法所能》，由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出版，入選“中美元首法律交流計劃”圖書獎，在北京美國中心作為專家庫文獻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