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已犯案的鐵道部副部長張辛泰，協助中央辦案期間繼續犯案

1987年7月的一天傍晚，北京氣溫逼近三十八攝氏度。剛從唐山趕回部里的張辛泰，站在狹窄的辦公室里，只說了兩個字：“太熱。”沒人想到，一臺空調機就此揭開他貪腐生涯的帷幕。

張辛泰生于1937年10月，河北人。父親參加八路軍，曾在冀中戰場沖鋒陷陣。孩提時代的他跟著野戰部隊輾轉，睡行軍床、吃高粱米，對紀律的最初認識來自刺刀與軍號。共和國成立后，父親把妻兒接進軍營，小張第一次有了固定教室與黑板。1955年，他順利考進唐山鐵道學院，工科尖子，論文被同期刊物爭相引用，畢業即留校。

23歲那年，南下南京，加入長江大橋設計團隊。那是“大橋夢”最熱的年代，老橋梁專家常拍著圖紙說：“修不好咱就睡在江邊。”年輕的張辛泰熬了無數通宵，最終站在通車儀式看煙花。靠這份資歷，他1963年調入鐵道部大橋局，三年后又被派往越南戰場搶修橋梁。越南方面授予的“抗美援越勛章”讓他名聲鵲起，回國即升副局長。1982年，高層點名將他提到鐵道部副部長的位置，那年他才四十五歲，風頭正盛。

然而，技術干部出身的他，對權力的味道很快上癮。早年每月拿五十幾元還能捂緊口袋，如今月薪漲到兩百多元，卻嫌少。改革開放初期做生意的人一夜之間買了彩電、冰箱，他在部務會上冷笑，“我堂堂副部長還沒他們過得好”。這種落差埋下禍根。

空調機事件發生后，張辛泰讓下屬拆走鄭州鐵路分局招待所的設備，送到北京父親家里。表面上留了張“借條”，期限兩年，其實連回執都懶得寫。占小便宜嘗到甜頭，他開始四處打主意：療養費用能報銷的絕不自掏腰包，出差能帶親友就順路攬上。1988年住進上海太湖療養院，海參、燕窩、洋酒幾乎天天上桌，他一句“治病要補”就把賬單推給公家，金額兩千多元。

1989年初，北京的政治空氣變得凝重。鐵道部原副部長羅云光受賄案爆出，中央責令徹查。張辛泰分管紀檢，被點將赴鄭州協助辦案。他背著黑色公文包出發，臨走囑咐秘書：“資料要全，別惹事。”誰也沒料到，表面查案的他，卻在背后繼續收禮。

8月15日，“兩高”聯合發布自首通告，重壓之下，不少干部主動交待。但張辛泰偏認為自己“懂紀檢”，漏洞都補得上。鄭州辦案期間，他先后回北京三趟，理由是“向部里匯報進度”。實際上，每趟都和情婦李某碰頭。李某在太原囤積一批煤炭，想走太原—湖北這條被限制的線路。她帶著發票、現金、金條，甚至準備好的新款攝像機，換來張辛泰一句話：“照章審批，路局蓋個章就行。”

有人看到張辛泰把攝像機抱進車里，還打趣：“張部長也迷上拍片？”他笑而不答。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忘了“合規”外衣只是窗戶紙。

1990年1月，中紀委陸續接獲舉報，重點都指向張辛泰。鐵道部內部知道他原先管紀檢，擔心打草驚蛇，先從外圍下手。5月，李某因經濟問題被逮捕。審訊中，她交待“幾件電器在張家”。線索一出，調查組立刻鎖定目標，隨即傳喚張辛泰司機。司機說的話不多：路線、時間、誰在車上，一一對應。事實鏈初步成型。

6月24日深夜，張辛泰被通知到部招待所談話。他一進門就紅著眼，“我妻子擅自收了東西，孩子又攔不住，我正打算上交。”話音剛落，調查組負責人打斷：“要表態，交還是不交？”短短一句，讓他的心理防線迅速塌陷。十幾分鐘沉默后，他承認三趟回京事實，也交待幫助李某調撥煤炭的經過。

由于主動交待不徹底，8月，中央決定免去他副部長職務，但暫保副部級待遇。這個結果在干部圈中掀起波瀾：有人說“輕了”，有人說“算警示”。然而故事并未結束。1991年4月，張辛泰自知東窗已破，帶紙筆步入最高檢大門填寫自首書。兩個月后，待遇被撤，案件移送司法。

法院卷宗顯示：1.非法占有療養費用2350元；2.私自占用空調、錄像機、名貴酒水折合2.8萬元；3.違規為個人關系辦理不合理煤炭運輸批件，造成經濟損失逾百萬元。量刑時，法官強調“身為紀檢領導，知法犯法，情節惡劣”。最終，他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

值得一提的是，案發后鐵道部迅速對紀檢系統作了調整：紀檢、監察與運輸調度權限分離，回避制度正式寫入內部條例。此舉堵住了“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的灰色地帶，后來被多個行業引用。

有業內人士反思：干部出身清正，并不等于免疫腐敗；技術骨干轉行政高位，更需制度約束。張辛泰的經歷從“抗美援越功臣”到“階下囚”，跨度不過二十多年，誘因并非巨額賄賂，而是對小利的屢次縱容。試想一下，如果空調機事件被當場制止，他是否還會踏上這條不歸路？

張辛泰落馬后，他曾在看守所里低聲對辦案人員說：“最初只是想給家里添點兒設備，沒想到越陷越深。”這句抱怨沒有獲得同情，反倒成為反腐培訓教材里的典型案例。講課的干部會停頓兩秒，再告訴臺下學員：“從小便宜開始，上到副部長，一樣要付代價。”

張案塵埃落定。鐵道部隨即召開整頓大會，老工程師、年輕調度員都被要求寫心得。文件強調：制度之外，“自律心”不可或缺；監督之外，“敬畏感”尤為重要。否則，再完善的章程也擋不住貪念在夜里萌芽。

至此，這位昔日“最年輕、最有文化”的副部長，從光環走向囚室。 故事沒有修辭，也沒有懸念。所有節點都寫在檔案里：1987年那臺空調，1989年三次秘密回京，1991年自首書上的簽名——一點一滴，組成反腐史里醒目的注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