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聲音打斷了沈姜氏的話,她臉色驟然一遍。
裴之珩看清我的樣子時,腳步猛地頓住。
我躺在床上,渾身插著明晃晃的銀針,身下一片暗褐色。
看著我身上的針和那觸目驚心的血跡,裴之珩臉色越來越沉。
“你們怎么敢?”
“誰給你們的膽子,把她弄成這樣?!”
屋里的婆子們嚇得跪倒一片,瑟瑟發抖。
沈婉如見狀,也緩緩跪下。
她仰起那張蒼白的小臉,眼眶微紅,滿是倔強和隱忍:
“將軍罰我吧!”
“是我不好,沒攔住娘親,可、可……”
“娘親是見夫人平日打罵我。連我娘來探視,夫人也曾讓人打她。她這才氣昏了頭,做了糊涂事……”
她說著,輕輕扯過她娘的袖子,露出胳膊上幾道淡淡的舊疤。
裴之珩看向我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你竟然如此對待她們母女。”
“蘇清影,我原以為你只是驕縱,沒想到你心胸如此狹隘。””
他的話就像是兜頭冷水,徹底澆滅了我對他最后的期待。
裴之珩頓了頓又道。
“今日之事,也算事出有因。”
“你既傷了人,就該受教訓,長長記性,婉如要怎么罰你也是你應得的。”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裴之珩。
一件莫須有的事,他為了沈婉如的母親要在這種關頭罰我?
不等我開口,沈婉如小聲說。
“我曾聽過一個土法子。雖然會受點皮肉苦,但能叫夫人冷靜下來,更好生產。”
“這些東西,最喜歡血氣,放在夫人身上,就會自己找地方往里鉆。”
“它們堵著地方,夫人也能好好冷靜。”
說著沈婉如讓親兵提進來一個蠕動著密密麻麻尸蟲的瓦罐。
還有幾條滑膩膩的黑色鱔蟲。
我崩潰地掙扎:
“那是我們的孩子!你的骨肉!你不能這么對我!”
裴之珩看著那罐蟲子,臉上也閃過一絲不適和猶豫。
沈婉如立刻拉住他的手臂,淚眼盈盈:
“將軍,軍醫都在呢,不會讓孩子有事的。”
“就當是夫人為之前的事,給我和娘親賠個罪,好不好?”
裴之珩的眼里情緒不斷翻涌。
最終,他垂下眼不再看我。
沈婉如臉上閃過一絲得逞的快意,隨即夾起一條蠕動的黑色鱔蟲。
“不要!滾開!”
“爹!娘!哥哥!”
我崩潰地尖叫,淚水混合著血水。
那冰冷卻又滑膩的觸感,越來越近。
就在那蟲子幾乎要碰到我皮膚的剎那——
大門被踹得粉碎,我爹率先拎著駭人的長槍闖了進來。
槍尖雪亮,槍桿上密密麻麻穿著一串人頭葫蘆。
他目光掃過沈婉如手中的蟲罐、愣住的裴之珩,最后落在絕望顫抖的我身上。
爹爹裂開嘴,露出一個森然的笑:
“太好了,看來本將今天能換一串新葫蘆了。”
緊跟其后的娘親更是笑盈盈的看著裴之珩:
“我早就和小清影說過,漂亮的男人還是要做成美男盅才可靠。”
慢吞吞進來的哥哥走到沈婉如面前,細細打量:
“要做新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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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的話一出來,屋里已經靜得能聽見針掉地上。
沈姜氏臉白得像紙,腿一軟就癱在地上。
裴之珩也僵住了。
看著門口那三個,小時候常聽我提到的不正常的家人。
他喉結滾了滾,想說什么,最后只擠出一句:
“岳父大人,你們怎么……”
“怎么來了?”
我爹把長槍往地上一立,槍桿上那些人頭葫蘆互相碰撞,咔咔作響。
“我閨女生孩子,老子不該來?”
他掃過我身上密密麻麻的銀針,看向裴之珩,笑了。
露出一口白牙,森冷森冷的:
“裴將軍,我閨女這是,在玩兒什么新花樣呢?”
我娘已經扭著腰走到床邊了。
她今天穿了身絳紅色的裙子,腕上戴了好幾個人骨鐲子。
伸出用血染了蔻丹的手指,碰了碰我臉頰的汗,聞了聞。
她蹙起秀氣的眉,扭頭看向嚇傻的沈婉如母女。
看著那一罐子蟲,她眼睛亮了亮,“是你們帶來的小玩意兒?”
沈婉如被她看得往后縮了縮。
我哥彎下腰,仔細地打量她的臉,又看了看她的脖子。
時不時還伸出手指,隔空比劃:
“皮相尚可,肌理也算均勻,剝下來,應該能做個不錯的領子。”
“啊——”
沈婉如尖叫一聲,躲到了裴之珩身后。
裴之珩這才像是回了魂,擋在我哥面前,臉色很難看:
“江大哥,請自重!”
“自重?”
我哥直起身,歪了歪頭,似乎不太理解這個詞,“我在看料子,你擋著我光了。”
“岳父、岳母、大哥!”
裴之珩提高了聲音,試圖拿出將軍的威儀:
“今日是誤會。”
“清影她生產不順,沈夫人也是心急,用了些土法……””
“土法?”
我爹打斷他,橫槍掃落了瓦罐,槍尖對著滿地蟲子:
“用這玩意兒當土法?”
“裴之珩,老子在戰場上砍人腦袋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
“你當老子瞎?啊?!”
他一步步走過來。
鐵甲鏗鏘,每走一步,那些丫鬟婆子就哆嗦一下。
“誤會?”
我爹停在裴之珩面前,比他高了半個頭,陰影完全罩住了他。
“老子只看到,我閨女——”
“將軍府的正頭夫人,皇上下旨封的安寧公主!”
“被你,還有你身后那個小娘們,還有這個老虔婆!”
他槍尖一挑,指向沈姜氏,“弄成這幅死活難辨的樣子!”
“是的,岳父,您聽我解釋。”
裴之珩額角滲出冷汗。
“解釋個屁!”
我爹猛地暴喝一聲,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副將!給老子滾進來!”
一直縮在門口、面無人色的副將連滾爬爬進來,噗通跪下:
“國公爺。”
“說!怎么回事!一個字都不許漏!”
副將嚇得魂飛魄散,竹筒倒豆子一樣。
從裴之珩如何調走所有軍醫去沈婉如那里,到他們來之間的所有事全說了。
說到最后,他磕頭如搗蒜:
“國公爺饒命!”
“小人后來去請了產婆了,是、是……”
“夠了。”
我爹打斷他,轉頭看著裴之珩,平靜地問:
“裴之珩,我當年把閨女交給你的時候,你怎么跟我說的?”
裴之珩面色蒼白,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你說,一生一雙人,愛她,護她,絕不負她。”
我爹替他說了,然后點點頭,“好,很好。”
“這才幾年?”
“你就是這樣愛她、護她的?”
“讓她在你的將軍府里,被隨便一個女人的娘,用針扎成刺猬,還差點被灌一肚子蛆?”
“岳父,我……”
“別叫我岳父。”
我爹猛地抬手,長槍穩穩刺入裴之珩肩膀。
他這才滿意的笑著,若有所思的說道:
“裴將軍這顆腦袋,夠不夠格掛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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