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譏諷的扯了扯嘴角。
臉上的藍色墨跡好像滲進了皮膚里,燒得我臉頰發燙。
周硯禮放開了江楹,朝我走過來。
他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語氣放軟了些。
“好了,別生氣了,當初不是你讓我多照顧照顧小楹的嗎?”
“她就是小孩子心性,喜歡玩鬧。”
指甲掐進手心,很疼,但比不上心口的萬分之一。
是啊,當初是我可憐江楹。
在她哭著求我資助她上學的時候,我心軟了,把她從那個重男輕女的偏僻山村里帶了出來。
不僅資助她學習,還安排她進周硯禮的公司實習。
那段時間,周硯禮沒少跟我抱怨。
說江楹連復印機都用不明白,沖咖啡能把杯子打翻,送個文件都能送錯樓層。
他每次提起都頭疼,揉著太陽穴對我撒嬌。
“昭昭,你真是給我找了個大麻煩,我每天光給她收拾爛攤子,時間都不夠用。”
我當時還笑他,說他沒耐心,對新人太苛刻。
我總覺得,拉人一把是善事。
可我怎么也沒想到。
我親手從泥濘里拉出來的人,有一天會踩著我的臉,去夠她原本夠不著的東西。
周硯禮嘆了口氣,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擦掉我臉上的字。
可那藍色印油是油性的,越擦越花。
暈開一大片,從臉頰蔓延到下巴,甚至蹭到了我的頭發和嘴角。
我能想象自己現在是什么樣子。
精心打理的頭發亂了,臉上的妝糊成一團藍黑污跡,肯定像個滑稽的小丑。
江楹捂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臉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硯禮哥!”
“差點忘了,還有二十分鐘,慈善拍賣會就要開始了。”
“我們得走了。”
周硯禮聞言,神色一凜,抬手看了眼腕表。
隨即轉向我。
“確實來不及了。”
“昭昭,本來是想帶你去挑幾件新首飾的,但現在看來得改期了。”
“你先回家,好嗎?等我晚上回來,我們再好好說。”
周硯禮走到門口,回頭又對我說了一句。
“昭昭,聽話,等我回家。”
江楹跟在他身側,在轉身背對我的瞬間。
側過臉,沖我極快地勾了一下嘴角。
那笑容里,沒有半點歉意,只有清晰的挑釁和勝利。
門被拉開。
我看著周硯禮毫不遲疑跟著她離開的背影,心口那最后一點溫度也散盡了。
“周硯禮。”
“如果這就是你的處理方式。”
“我不滿意。”
“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
周硯禮終于回過頭。
臉上沒什么表情,好像覺得我只是在鬧脾氣。
甚至輕輕笑了一下,帶著點敷衍的安撫。
“好了,昭昭。”
“別想那么多。等我回來。”
他說完,拉開門,和江楹一起走了出去。
門沒關嚴,走廊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來。
先是江楹壓低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委屈和擔憂。
“硯禮哥。”
“寧昭她那么嬌縱跋扈,家世也那么厲害,要是真想對付我,我、我該怎么辦呀……”
然后是周硯禮的聲音,不高,但足夠讓我聽清。
“昭昭就是一時生氣,過會兒就好了。”
“再說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讓我心寒的篤定。
“有我在,誰能欺負你?”
“你那點小脾氣,都用在我身上了,就會窩里橫,看她幾句話把你嚇的。”
腳步聲漸遠。
辦公室里只剩下那幾個嚇呆了的小姑娘,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些憐憫。
我疲倦的擋住臉上的那幾個字,輕聲開口。
“麻煩你們,誰能借我個口罩,或者帽子?”
一個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遞給我一個新口罩。
“這個是干凈的。”
我看向她的工牌,語氣有些哽咽。
“謝謝,我記得你了。”
她臉有點紅,趕緊退到一邊去了。
我用口罩遮住大半張臉,帽子壓低。
離開公司,坐進車里。
給主辦今晚拍賣會的林家發去消息。
“今晚,周硯禮會帶一位叫江楹的秘書出席。”
“把江楹送到我這來。”
京市最上層的這個圈子,都求之不得想有個能討好我的機會。
江楹給了林家這個機會。
我又打了另一個電話。
“找一家做印章的店。”
“我要一百個豬肉戳的印章,印油要最紅、洗不掉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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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剛在別墅門口停下,管家李叔就快步迎了上來。
“周先生剛剛回來了一趟,說要帶江小姐參加今晚的慈善拍賣會,缺一件合適的禮服。”
“他、他直接帶人去了您的衣帽間。”
我的心往下沉了沉,但聲音還算平穩。
“江楹挑了哪件?”
李叔深吸了一口氣,顯然在強壓怒火。
“是那件‘星海’。”
我的呼吸停了一瞬。
星海。
那是我和周硯禮訂婚宴上穿的禮服。
不是從哪個高定品牌買的。
是周硯禮親自畫的草圖,找了最好的老師傅,一針一線手工縫制的。
裙身上點綴的是幾百顆大小不一的天然藍寶石。
他說像把夜空里的星星摘下來,鋪在了我身上。
那件衣服的價值,早已不是金錢能衡量。
它代表一個承諾,一段周硯禮曾經親手為我編織的、盛大又燦爛的夢。
我閉了閉眼。
眼前仿佛還能看見訂婚那天,周硯禮望著我穿上“星海”時,眼里明亮的光。
他說:“昭昭,我這輩子所有的好運氣,大概都用來遇見你了。”
我從不懷疑周硯禮曾經對我的真心。
只是這一刻我才明白,真心總是瞬息萬變的。
我疲倦的躺進沙發里。
立刻有傭人端著溫水盆和軟毛巾過來,小心翼翼擦拭我臉上的痕跡。
毛巾換了幾次水,搓得我皮膚微微發疼。
可那片藍字像是長進了皮膚里,留下淡淡的、淺青色的印子,像一塊褪不掉的胎記。
手機瘋了似的震動起來。
是好友發來的十幾條消息。
“那個姓江的賤人!她是不是瘋了?”
下面帶有一個鏈接,還有一張被瘋狂轉發的照片。
照片里,我側著臉,表情是來不及收回的錯愕和憤怒。
臉上那幾個“豬肉品質,一級”的藍色大字,清晰得刺眼。
頭發是亂的,妝是花的,樣子狼狽不堪。
而配文是江楹發的。
只有一句話,帶著一個捂嘴笑的表情:
“有些人年紀大了就是容易較真,開個小玩笑就急了。”
“還是年輕好,怎么玩都沒負擔~”
好友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現在圈子里都傳瘋了,雖然話說的倒是不難聽,但是...”
她欲言又止。
但我聽明白了。
但是,我的臉面是丟盡了。
我張了張嘴,想說我沒事。
可喉嚨里像堵了團浸了水的棉花,發不出聲音。
只能吸了口氣,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
“這事我會處理。”
說完,我掛了電話。
幾乎就在同時,別墅外傳來腳步聲。
十幾個黑衣保鏢先走了進來,將被綁著的江楹扔在了地上。
她穩住身體,猛地抬起頭。
“寧昭,你就只會仗著你家里的勢力欺負人是不是?!”
“除了靠家里,你還會什么?!”
我慢慢從沙發上坐起身,看著她。
甚至輕聲笑了笑。
“江楹,我叫寧昭昭。”
江楹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我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疊字的名字,在京圈里有個不成文的說法。”
“這意味著,這個孩子生來就是千嬌百寵的命。她不必像男孩那樣去爭去搶,不必經商,不必從政,這輩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享受人生。”
我頓了頓,看著江楹臉上逐漸褪去的血色。
“想必,你也聽說過寧昭的寧,意味著什么。”
江楹的嘴唇開始微微發抖。
她當然知道。
在京市,寧家意味著什么,那是她踮起腳尖也望不到的云端。
江楹強撐著坐起來,聲音卻發虛。
“我、我不就是穿了你一件衣服嗎!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還給你就是了!”
她說著,手忙腳亂地去扯身上禮服的拉鏈。
“不用了。”
“臟了的衣服,我不要。”
我站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臟了的人。”
“我寧昭也不要。”
江楹猛地僵住,扯著拉鏈的手停在半空,臉上血色盡失。
一個沉重的紙箱被人抬了進來。
里面是滿滿一箱豬肉戳。
我對保鏢點了點頭。
保鏢拿起印章,蘸飽印泥,第一個印在江楹小腿上。
江楹尖叫起來。
印章一個個落下,在她手臂、脖子、臉上蓋下鮮紅的印記。
她哭叫,哀求,最后只剩嗚咽。
一百個印章,一個不少。
蓋完最后一個,江楹癱在地上,渾身布滿猙獰的紅字。
我擦了擦手,語氣淡淡。
“忘了告訴你,這些印泥是特制的,洗不掉,會跟著你一輩子。”
“我也就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江小姐不會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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