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強熊災，“熊出沒危機”震撼日本

日本最近攤上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熊災正在席卷日本。據日本環境省在11月8日發布的數據顯示，2025年4月至9月期間，日本熊出沒事件達兩萬余起，為近五年最高紀錄。雖然今年還沒有結束，但已有超過220人因野熊襲擊受傷，其中13人更是因此死亡，創下歷史新高。并且在7月至9月間，超過七成事故發生在市區或居民住宅周邊，這也正是本次熊災引發日本全國性恐慌的原因——野熊正在逐漸侵入人類的核心生活圈。

日本盛岡市森林綜合研究所東北支所動物生態遺傳負責人大西尚樹指出：“今年秋天的狀況已達到災害級……可以說是跟海嘯、暴雨同級別的災害了。”下圖是日本媒體披露環境省數據，可見自2011年起，日本野熊出沒事件數量呈現上升趨勢，而因野熊襲擊而死的人數更是在今年達到前所未有的13人。[1]

這個數據有多嚴重呢？我們可以對比看看其他地區的情況。整個北美每年發生的熊襲擊事件通常不足50起，每年造成約2-5人死亡。而俄羅斯的一項研究顯示，從2001年至2018年間，棕熊在俄羅斯造成至少178人受傷、132人死亡。這一數據雖然高于北美地區，但平均到每年的數據，也比不上日本今年的傷亡水平。并且俄羅斯大部分的熊襲擊傷亡事件（82%）發生都在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大多數受害者都是遠離居住地，因為捕獵等深入野外的戶外活動才遭遇熊襲擊。[2] 這與日本熊災侵蝕人類活動圈的情況有截然不同。

各地爆發的熊災事件引發了日本社會廣泛的關注，也激起了不小的恐慌。

11月17日早上7時，北海道一個牧場的員工發現，一頭奶牛的右前腿有一處長達40厘米的巨大傷口，肌肉嚴重撕裂。牧場主推測，這很有可能是熊的杰作。因為當地曾有一頭代號“OSO18”的棕熊，襲擊附近多達66頭奶牛，卻常常不留蹤跡。被附近居民傳作“忍者熊”，十分神秘，后被獵殺。如今奶牛受傷使居民們很擔心，開始流傳出忍者熊歸來的怪談。

10月17日，在巖手縣一家旅館附近的樹林中，一名員工遭熊殺害后肢解。據悉，該員工在一天前清理露天溫泉浴池時遭到熊的襲擊。該熊最后在附近區域被擊斃。

11月初，秋田縣一處城區更是一天之內發生六起遇襲，其中包括一名八十多歲的老婦和一名在公交車站等車的女學生。其中三起襲擊事件發生在靠近商店、住宅和醫院的居民區。

面對層出不窮的襲擊事件，政府警告居民當心野熊風險，呼吁居民封存好廚余垃圾、緊閉門窗，并開始宣傳遇熊自保指南。日本當局于10月底召開熊患對策會議，據稱已部署自衛隊協助誘捕野熊，同時允許警察使用步槍射殺，還投入了無人機進行情報支持。

地方政府也緊張地投入到了熊災應對之中。11月16日上午，秋田縣能代市一間店鋪內出現一頭野熊，當地政府職員趕到后拿出一管吹箭，吹出麻醉箭將熊放到，然后一擁而上用電擊槍將熊擊斃。日本網友紛紛詢問：“這都是什么年代的武器？是忍者嗎？” 當地政府解釋道，不管是吹箭還是麻醉槍，都是專業操作，是需要持證上崗的。媒體后來披露，這頭被電擊而死的野熊是一頭體重約為12公斤的幼熊。

但居民對當局的措施是否有效并無充分信心。據日本廣播協會報道，東京北部群馬縣的一家五金店趁熱推出了防熊用品專區，生意十分火爆。同時，驅熊噴霧的需求也是供不應求。

2024年10月17日，在日本北海道瀧川市，一臺名為“怪狼”（Monster Wolf）的機器人被安裝到位，用于驅趕熊類。該機器人配備了能夠探測野生動物的傳感器。圖片來源： SAKURA MURAKAMI / REUTERS

關于野熊大量出現的原因，大西尚樹介紹道：“秋天，野熊為了冬眠儲備，需要大量進食。這一行為是飽腹中樞失調引發的，空腹不是原因。因此，當山中堅果歉收時，熊就會在覓食過程中，逐漸擴大移動范圍，甚至深入人類的中心生活圈。2021年、2022年野熊出沒較少，但2023年遇上堅果嚴重歉收，出沒事件就增加了。柿子和栗子以及房屋附近的廚余垃圾和寵物糧都會引來野熊。熊與人類的遭遇也增多，事故風險越來越高。”

山區橡子和山毛櫸堅果的波動，會明顯影響到野熊的行為。如果去年堅果豐收，那么則會導致熊崽體型更大，需求更多食物，而當這些食物在今年出現短缺后，更多的野熊就會被迫在12月初冬眠前冒險進入人口稠密的地區覓食。

當然，從更長的周期來看，日本熊患的發生根本上還是因為野熊數量的大量增加。據悉，日本主要有兩種生活在偏遠山區棲息地的熊，一種是烏蘇里棕熊，主要分布在北端主島北海道，約有1.2萬頭；第二種是日本黑熊主要分布于本州島和四國島，約有4.2萬頭。而棕熊體型尤為龐大，體重可達400公斤，約為黑熊（約130公斤）的三倍，性情也更為兇猛。

烏蘇里棕熊

圖片來源：jiashiang さん

歷史上，日本野熊種群數量的波動，和當局政策與人類活動密切相關。

在十九世紀60年代，日本經濟高速增長，北海道人口急劇增加，棕熊棲息地逐步收縮，受到了人類活動的威脅。于是它們開始侵入人類活動區域，造成大量人熊沖突事件。1966年，日本政府實施“春季野熊驅除制度”，借由剿殺剛從冬眠蘇醒的熊來控制熊的數量，卻因此導致棕熊、日本黑熊及多種野生動物的數量銳減。

到了90年代，日本批準《生物多樣性公約》、廢除“春季野熊驅除制度”。熊也在公眾輿論中由“害獸”形象轉變為“受保護的野生動物”，其種群數量逐漸回升，但也是自90年代中后期起，熊類出沒農田、破壞作物的事件逐漸發生。

為了在野生動物保育與人類安全之間取得平衡，日本部分地區允許有限度的獵熊行為。但這些捕獵行為受到政府的嚴格管控。依據《鳥獸保育管理及狩獵合理化相關法律》，獵人須考取執照，并配合地方政府訂定之獵捕數量上限，只能用槍械、禁用陷阱，且必須在官方規定的狩獵期內進行。原則上，日本的狩獵季為每年11月至翌年2月，但因冬眠熊不得捕殺，實際可獵期更短。

因此，總的來說，日本野熊數量在90年代后處于逐漸回升的狀態。根據日本環境省公布的數據，對比2003年和2018年，棕熊的分布區域擴大了約1.3倍，黑熊的分布區域擴大了約1.4倍。而個體數量估測則顯示，棕熊數量在30年間增加了兩倍以上，黑熊在除四國以外的大部分地區也呈現出增長趨勢。

野熊數量的上升，為日本埋下了一顆熊患的定時炸彈。每當山區出現堅果歉收的情況，野熊就會擴大活動范圍，威脅到人類居住區域。

此外，大西尚樹還表示，日本社會的城市化、老齡化也是熊災泛濫的原因之一。由于鄉村中的青壯年銳減，山中巡邏和日常警戒的人也愈來愈少。而人們搬離農村后留下的閑置院落，也成為了野熊的樂園。這些院落往往能為野熊提供隱蔽處所，不少地方還種有人類棄置的果樹。在1975年，日本有近51.8萬名持證獵人，但到了2020年，這一數字已不足21.85萬，并且超過一半的人年齡已經超過60歲，實際已經很少捕獵。這樣，以往作為城區緩沖帶的鄉村地區，就徹底失去了“抵御”野熊侵入的能力。

更有甚者，一些熊自小就降生在城郊圈，從小就與人類接觸，熟悉了后者的存在。這些野熊的習性也發生了改變，它們積累起了與人類相處的經驗，例如“晚上就可以進入居民區”、“白天爬到樹上，別人也發現不了”。這就給它們進一步侵入人類核心居住區打下了堅實基礎。

秋田縣立大學教授星崎和彥無奈表示：“人類與熊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 相關專家則指出，要想在根本上控制熊災，只能控制熊的種群數量。由于日本獵人數量大量減少，政府應當設立公職獵人，對野熊進行適度捕殺，避免其過度泛濫。

參考文獻：

[1] https://www.nippon.com/cn/in-depth/d01181/

[2] https://www.researchgate.net/figure/Spatial-distribution-of-brown-bear-attacks-on-people-during-2001-2018-in-Russia-divid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