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回過家,也懶得再跟他們爭辯任何事。
他們給的錢,我還是照單全收。
我和徐靜的第一個項目,主要是先試試水。
就拿下了校園外賣配送和代拿快遞的代理權。
后來,業務擴展到打印、舊書回收、考研資料整理。
每天累得跟狗一樣,倒在床上就能睡著,腦子里再也沒空間去想顧家的那些破事。
我變得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忙。
蘇婉給我打過幾次電話。
起初,她還帶著點興師問罪的口氣,問我為什么周末總是不回家。
我只是淡淡地說“忙,學業緊”。
幾次之后,電話那頭的語氣竟然慢慢變得欣慰起來。
有一次,她甚至在電話里說:“明心啊,你現在這樣挺好的,知道上進了,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媽媽很為你高興。不像以前,總想著那些有的沒的,一家人鬧得也不愉快。”
我拿著手機,聽著她自我感覺良好的論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我“懂事”了。
一個只安安靜靜當擺設的親生女兒,竟然讓他們高興至此。
掛了電話,徐靜正好拿著賬本跑過來,興奮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心,快看!這個月流水又破紀錄了!除去所有成本,我倆純利能分到這個數!”
她伸出五根手指,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笑了笑,指著其中一個數據說:“跑腿業務的增長到瓶頸了,但二手教輔的利潤率最高,我覺得,我們可以開發一個線上小程序,專門做這個板塊了。”
徐靜的眼睛更亮了,“英雄所見略同!我這就去找我計算機系的學長問問!”
看著她風風火火跑出去的背影,我低下頭,在賬本的末尾,寫下了下一階段的計劃。
顧家人以為我終于認命、懂事了,以為風平浪靜了。
他們不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寧靜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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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大三,我們整合了所有業務,做了一個線上平臺。
從二手交易到校內資訊,搞得有聲有色。
徐靜膽子大,攛掇著我把我們的商業策劃案投到了全國大學生商業競賽。
她說:“反正不要錢,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結果,我們這只瞎貓,還真撞上好運了。
頒獎那天,閃光燈對著我們猛閃,我有點不適應地瞇了瞇眼。
隔著一片炫目的白光,看到了臺下那些投資人臉上毫不掩飾的欣賞。
幾家國內頂尖的投資公司當場就遞來了名片。
本地電視臺的記者也圍了上來,話筒幾乎要戳到我臉上。
“顧同學,作為團隊的核心,能談談你最初創立這個項目的想法嗎?”
我說:“最初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活下去,想靠自己,堂堂正正地站著,把錢掙了。”
記者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說,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追問得更起勁了。
那天晚上,我們團隊的名字和我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一起登上了晚間新聞的財經板塊。
我沒興趣看自己的回放,但顧家人顯然看到了。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接起來,是蘇婉。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復雜,有點激動,又有點不知所措,“明心,我們看到新聞了,你怎么也不跟家里說一聲?”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忘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都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想擺出母親的架子來關心我,卻發現自己連我每天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你這孩子……”她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你爸爸也很高興,他為你驕傲。”
我沒接話。
驕傲?他們是為我驕傲,還是為顧家的臉上添了光而驕傲?
這種廉價的肯定,我已經不需要了。
掛了電話沒多久,手機又震了一下,是一條短信。
來自顧建業。
“明心,爸爸在電視上看到你了,真的很為你驕傲。祝賀你。”
我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
“爸爸”兩個字,刺眼得很。
徐靜洗完澡出來,看我拿著手機發呆,湊過來看了一眼,撇撇嘴,“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現在想起來為你驕傲了?早干嘛去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慢悠悠地在屏幕上打字,每一個字都敲得很穩。然后,按下了發送鍵。
“謝謝您的祝賀。”
沒有稱呼,只有最禮貌也最疏遠的“您”。
發完,我把手機往桌上一扔,屏幕朝下,徹底隔絕了那個世界。
徐靜拿了兩罐啤酒過來,遞給我一罐,跟我碰了一下,“來,祝賀我們的商業新星!以后姐就跟你混了!”
我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大口。
我第一次不靠任何人,不靠任何姓氏,光明正大地站在了陽光底下。
這種感覺,比顧家能給我的任何東西,都要好上千萬倍。
至于他們高不高興,驕不驕傲,關我屁事。
不過我知道,對于顧知意來說,這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畢竟,我用一種她完全沒料到的方式,站到了比她更耀眼的地方。
我猜,她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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