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武下令放跑被包圍日寇，楊伯濤功德林怒斥：你是中國人的罪人

功德林戰犯管理所的清晨，一句怒斥打破了監區的寧靜：“你是中國人的罪人！”

這是楊伯濤對昔日的上司、抗戰名將王耀武的控訴。

當年王耀武下令放跑被包圍的日寇，楊伯濤一直未能釋懷，所以在功德林發出控訴。

王耀武對此如何回應？當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誓死迎敵

1945年春，芷江，這座湘西群山環繞的小城，被籠罩在一層緊張肅殺的氣息之中。

湘西，對于遠在東京的日本大本營來說，是“必須拔除的釘子”；而對于中國軍隊而言，則是一道絕不能退讓的屏障。

湘西的門戶，就是芷江，守住芷江，就等于保住了中美空軍的基地，保住了飛虎隊在中國的最后陣地。

保住芷江，就保住了通往貴陽、重慶的戰略通道，就保住了中國抗戰最后的顏面和尊嚴。

駐守芷江的，不是別人，正是來自湖南本土的第十八軍，軍中第十一師師長楊伯濤，是土生土長的芷江人。

第十一師裝備著清一色的美械武裝：湯姆遜沖鋒槍、加蘭德步槍、巴祖卡火箭筒，連步兵連都配備了火焰噴射器與重機槍。

成建制的炮兵營、反坦克炮連、通訊連和衛生隊，在這場戰役中如虎添翼。

而此時，日軍方面已經摩拳擦掌，岡村寧次調集了5個師團、超過8萬人，從長沙、衡陽方向分南、中、北三路發起攻勢。

他的目標很明確：突破雪峰山，占領芷江，摧毀中美聯合空軍基地，從而打通進攻重慶的戰略通道。

坂西一郎被任命為前線指揮官，他曾留學德國，崇尚奇襲與進攻，極為信奉“以攻代守”的戰術思想。

他的計劃是：中路為主攻，突襲洞口、安江，直插芷江腹地；南路從新化、溆浦方向包抄；北路則沿邵陽、新寧推進，形成鉗形合圍之勢。

面對如此兇猛的來勢，由王耀武統帥的第四方面軍，攜帶全部精銳力量，部署于雪峰山東麓的防線上。

王耀武所轄三大主力軍：第73軍、第74軍、第100軍，是經過美軍全套整編訓練后的王牌部隊，戰斗力不容小覷。

除此之外，第27集團軍、第10集團軍以及空降至芷江的新六軍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投入戰斗。

國軍主帥何應欽更是親自坐鎮指揮，力圖通過這一戰，洗刷豫湘桂戰役慘敗的恥辱。

而楊伯濤與第十一師，作為先鋒部隊被調入前線，沿常德、桃源一線急速推進，每日疾行40公里，趕赴雪峰山西側的石下江陣地。

那是日軍撤退的要道，也是整個包圍圈最關鍵的一環。

包圍成形

五月的湘西，王耀武站在作戰地圖前，指尖停在了一個位置：石下江。

這不是一條普通的道路，對于試圖撤退的日軍來說，它是唯一的生路；對中國軍隊而言，它則是掐斷敵人氣息的刀鋒。

雪峰山會戰至此，局勢已逐漸明朗，日軍南北兩路的攻勢已被擊潰，主攻中路的第116師團也在洞口、武岡一線被阻滯不前。

敵人早已脫離戰役初期的銳氣，連戰連敗，士氣跌落谷底。

中美混合空軍的大規模轟炸讓日軍的后勤補給斷裂如麻，而地面部隊又陷入密集的山林阻擊中。

曾號稱“芷江三日可下”的坂西一郎，如今只能每日在地圖上畫圈自哀。

戰機，終于來臨了，王耀武的作戰方案極為精妙，正面逐次抵抗，延緩敵人推進步伐。

同時派兵從敵兩翼進行滲透包抄，在敵人尚未覺察之時，完成對洞口、安江之間敵主力的圍殲部署。

尤其是在敵人已現撤退意圖之時，搶占其唯一退路石下江，才能真正實現“圍而殲之”。

而執行這一關鍵任務的，正是第十八軍精銳之師第十一師，楊伯濤接到命令時，正在山門一線部署追擊。

他沒有任何遲疑，立即下達命令，調撥一個團快速南下，占據石下江，斷敵后路。

石下江地勢狹長，左有溆水，右臨山巒，是衡貴公路與湘黔交通線的交匯點，一旦被封鎖，日軍主力將陷入甕中。

楊伯濤一邊部署前線攻勢，一邊親自帶著部隊向石下江急進，為了趕在日軍前頭占領陣地，全體官兵連續兩晝夜未眠。

當第十一師趕至石下江時，楊伯濤下令：馬上構筑工事，搶修道路，封鎖各個岔口，不讓一兵一卒的日軍漏網！

陣地布好那一刻，雪峰山戰場上的包圍圈，終于閉合，而正如王耀武所預料，日軍的撤退命令也幾乎同時下達。

5月10日凌晨，日軍116師團接到岡村寧次電令：因戰況不利，準予撤退，務必以最快速度脫離戰區，回歸衡陽。

5月11日拂曉，日軍分批次從洞口方向向石下江方向撤退，但剛一踏入該地，便陷入了猛烈的交叉火力中。

第十一師設有機槍陣地、火箭筒埋伏點、炮兵觀察所，構成三道封鎖線。

日軍車隊一進入伏擊圈，便遭遇來自四面八方的炮火轟炸，車輛翻覆、士兵死傷慘重。

倉皇之中，敵軍指揮系統陷入癱瘓，調度混亂，原本有序的撤退變成潰逃。

正面戰線的74軍和100軍此刻也開始全面壓上，他們由東南兩個方向合圍推進，日軍116師團被壓縮至石下江、洞口、山門三角地帶，已無退路。

此時的王耀武，已在安江設立前線指揮所，他聽著無線電中各部的捷報，一言未發。

雪峰山戰役的終極勝利就在眼前，只要再給他三天，他有信心將整整一個日軍師團連根拔起。

那將是抗戰以來，正面戰場上最完整的一次圍殲勝利，也將徹底粉碎日軍的戰略信心。

可惜，這場本應注定輝煌的勝利，竟最終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被人為中斷。

撤令突降

石下江陣地，日軍尸體橫陳在公路兩側，車輛破碎、槍械散落，一條原本通往衡陽的撤退線，已然在楊伯濤的火力封鎖下化為地獄入口。

就在此時，何應欽下令：“撤開石下江口子，讓敵退走，速戰速決。”

傳令兵接到電報時，整個人愣在原地。他反復核對著密電密碼，卻始終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命令。

此刻日軍已徹底陷入包圍圈，天時地利人和皆在國軍一方，一舉殲滅日軍主力的絕佳時機就在眼前，怎會突然“開口放敵”？

但命令終究是命令，傳令兵懷著復雜的情緒，走向王耀武的臨時指揮室。

王耀武接過命令電報時，整個人沉默了，他盯著密電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久久無法言語。

“何總司令的命令？”他低聲問。

“是。”傳令兵聲音發顫，“密電無誤。”

王耀武緩慢地閉上眼，他不是不懂其中意味，國民黨的四中全會即將召開，蔣介石在重慶正等待一場振奮的喜訊，而何應欽又必須趕回去作戰果匯報。

政治壓倒軍事的一刻，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但他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再見到。

片刻沉寂后，他終于開口：“通知十八軍，撤出石下江，留出一條道路給敵人。”

當電令傳到石下江時，士兵們剛剛驅散一批試圖強行突破的日軍殘兵，命令傳入陣地瞬間，全體官兵都愣住了。

楊伯濤沉默許久，緩緩呼出一口氣：“所有部隊，按上級命令，撤出石下江，轉向側翼攻擊。”

士兵們的怒火瞬間被點燃，有人罵出聲，有人握著槍托不愿后退，有人甚至哭了。

“師長，我們不能撤！這是咱們的陣地！”

“師長，你讓日本人從這兒跑了，我們怎么向死去的兄弟交代？”

楊伯濤的眼眶也紅了，他比任何人更清楚，如果敵軍從石下江跑出去，這場來之不易的大圍殲將瞬間功虧一簣。

他和士兵們為了這一線關口，前后已經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犧牲？但他的聲音最終仍穩住了：“大家聽著，我們是軍人，軍人只能服從命令?！?/p>

第十一師撤出陣地，不到一小時，日軍先頭部隊便像嗅到血腥的豺狼，迅速集結，按著道路奔逃。

而側翼的第十一師只能看著這一切，與此同時，其他各路將領也陸續得知此命令，反應不一。

74軍師長蔡仁杰怒拍桌子：“打到這個地步，竟叫我們停！荒唐！”

100軍軍長李天霞冷笑：“打仗打得好好的，竟讓日本人走？這是軍事嗎？這是兒戲?！?/p>

而楊伯濤，這位在最關鍵關口執行命令的人，則在撤離那一刻，心中燃起了終生的憤懣。

怒火難平

時間一晃而過，1948年，王耀武和楊伯濤先后在解放戰爭中被俘，進入功德林。

兩人相識多年，既是同僚，又是上下屬，在抗戰與內戰的風雨中并肩而行，也各自摔入命運的深淵。

如今在功德林這片政治與道德交織的空間里，他們再次相遇，卻已不是軍中主將，而是階下之囚。

沒有寒暄，沒有握手，楊伯濤徑直走到王耀武面前，雙目如炬：“你是中國人的罪人?！?/p>

王耀武神情不變，緩緩開口：“你奉命守石下江，是我下令讓你撤的，我不推脫，但那不是我的意思，是上頭的命令。”

楊伯濤譏諷一笑，冷冷反問：“命令？是命令，你傳了命令，我執行了命令，可你知不知道多少弟兄死在了前線？他們卻白死了！”

他的聲音節節攀高：“如果石下江守住了，那八個聯隊，二十幾公里內的日軍，統統跑不了！我們這輩子哪怕只贏這一仗，也夠了！”

王耀武微微低頭，緩緩道出當年內幕：“當時何應欽要趕回重慶開會，四中全會要報喜訊，他說軍事要配合政治，命令就是命令，我得傳。”

楊伯濤冷笑：“所以你傳了，我就背鍋了，你回過頭看過嗎？我那三個團從石下江一撤，日軍立刻蜂擁而出，這一仗，我們本可以寫進歷史，我們可以告訴后人，我們中國人打贏過一場殲滅戰，可你親手毀了它！”

王耀武沉默了，良久之后才低聲說道：“我沒得選。”

楊伯濤突然上前一步：“你當然有得選！你可以不傳！你可以抗命！你是第四方面軍總司令，你不是炮灰傳令兵！你不是一個說‘我也是奉命’就可以推干凈責任的人！”

這場對峙，不再是將官之間的辯駁，而是一個士兵，一個為家鄉奮戰到底的中國軍人，對另一個曾有機會改變戰局卻選擇服從權力的將領，最徹底的靈魂拷問。

歷史不容篡改，而真相，終究會在一代代講述中，被人們記起，雪峰山沒有成為中國軍人最輝煌的一役，它成為了一個英雄們心中最痛的結，而功德林的一次怒斥，也讓這個結，再一次，在沉默的墻壁間回響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