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年 | 陶然：在互聯網籌款的浪潮中做好自己

張鑾明 (陶然)

合作發展總監

2015年加入壹基金

本文來自方德瑞信（CAFP）聯合共益資本論推出的“CAFP共益籌款訪談錄”專欄。

黎宇琳：

你最初是怎么接觸到公益，又是怎么走上互聯網籌款這條道路的？能否給我們分享一下你的從業經歷？

陶然：我在剛入大學的時候，很偶然地接觸到當時格桑花西部助學協會的創始人洪波女士發起“格桑花一對一結對助學的故事”，之后在大學期間開始嘗試開展助學公益活動，類似舉辦公益圖片展，街頭勸募、與學校學生社團以及聯合天津地區其他高校志愿者協會開展公益推廣與交流等，加入成為格桑花助學的一名學生義工，再到之后在學校成立了大學生結對助學公益社團，2010年玉樹地震后，我在格桑花洪波老師等人的推薦下，畢業后去了青海西寧，成為青海格桑花教育救助會的一名全職。

之后的經歷就相對簡單，2010-2011年，我在青海格桑花教育救助會，從事一對一結對捐助和災后重建工作，之后回到北京，加入北京慈弘慈善基金會，從事鄉村閱讀教育推廣以及獎助學金、教育發展項目研發、管理等工作。

2010年8月，陶然在玉樹州震后調研

大概是2013年左右，我從自己日常的工作接觸中感受到周圍同行和基金會逐漸很關注公益項目的籌款，并且自己過往接觸過的一些互聯網捐款渠道，比如新浪微博、支付寶E公益平臺等，出現的頻率很高，聯想到過往我關注過的個人網絡救助以及一對一結對助學捐贈，我感受到行業的發展趨勢在越來越關注互聯網捐款，周圍掀起一波“開口閉口都提及互聯網籌款”的浪潮。

當時我自己正好處在一個階段：篤定要持續從事公益全職工作，但日益感受到自身的專業能力欠缺，很想出去學習和掌握新的公益職業技能，所以當時我自己特別希望能抓住這波浪潮，并且投身其中，于是便開始積極尋求職業轉型。

2015年下半年，我了解到壹基金發布互聯網籌款崗位的招聘啟事，其中有一條要求是求職者要做過公益項目，希望籌款人員有項目視角。于是馬上投了簡歷，經過了一系列面試，最終我在2015年底加入壹基金，加入之初先是在阿里巴巴公益、支付寶公益平臺負責籌款運營，后來逐漸參與到壹基金各類籌款實踐工作與探索中，截至今年，我在壹基金的籌款崗位上度過了完整的十年。

黎宇琳：

你提到，10年前你就感受到整個行業的發展趨勢越來越關注互聯網籌款，自己也特別希望能抓住這波浪潮。你能詳細談談你對互聯網籌款這波浪潮的理解嗎？你覺得它的本質是什么？

陶然：當時我所理解的互聯網籌款浪潮，本質上是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給社會生活帶來的巨大變化，以公益領域為例，我有好幾個方面的感受：

一、技術進步：互聯網技術，特別是移動互聯網的興起，極大地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社會交往方式。手機上網、社交媒體等新興技術、工具產品的普及，使得信息傳播速度大大加快，公益信息的傳播和籌款活動也因此變得更加便捷和高效。

二、公益參與熱情：我經歷過2008年汶川地震和2010年玉樹地震等重大災害以及親身感受到在發生重大災害后，社會公眾對公益事業的參與熱情被極大地激發，例如在玉樹地震后，廣大網友在短短時間內很快捐贈超過千萬的資金，也因此看到互聯網為公眾提供了一個快速、便捷的參與渠道，使得大量的普通人能夠通過互聯網平臺參與到公益活動中來，表達自己的一份力量。

三、籌款效率：互聯網籌款打破了傳統籌款的局限，使得籌款效率大大提高。比如在我以及周圍朋友們支持下曾發起過白血病兒童救助，通過當時的互聯網籌款網站，我們從身邊熟悉的人，擴散到網站上陌生的網友，越來越多不認識的陌生人加入進來，使得我們在不到半年的時間里募集到超過35萬的救助資金，并且事后了解到參與捐款的愛心人士除了國內的網友，還有來自港澳臺地區以及海外其他國家的陌生人參與，相比較之前經歷的面對面勸募，這在以前是難以想象的。

四、關系構建：互聯網籌款不僅僅是網友愛心資金的聚集，更重要的是它構建了一種新的社會關系，通過網絡平臺，捐贈人與公益組織、捐贈人和受助人之間的聯系更加直接和緊密，公益的參與感和互動性大大增強。

黎宇琳：

確實，互聯網籌款不僅提高了籌款效率，還極大地激發了公眾的公益熱情。你剛才也提到，你是先做了項目，然后去應聘壹基金的互聯網籌款崗位。你能談談你是如何適應這種不同工作崗位的轉變的嗎？在你看來，項目人員轉崗做籌款，有什么優勢與短板嗎？

陶然：從項目到籌款的轉變確實有蠻大的挑戰，我也經歷了一個適應的過程，但過程中也有很多收獲。首先，視角要轉變。做項目時更多的是從受益人的視角出發，關注項目的實施效果和受益人的反饋，更多感受到的也是來自受益人帶來的改變的價值。而從事籌款則需要更多地從捐贈人的視角出發，了解他們的需求和期望，并且需要設身處地琢磨捐贈人心理，思考如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和支持。因此首要的適應是在實際工作過程中意識到兩種不同的視角和思維出發點，并因此不斷地去感受和調整這種轉變。

其次，技能也需要提升：做籌款需要掌握很多新的技能，比如互聯網平臺的操作、數據分析、市場營銷等。這些技能在項目工作中接觸較少，需要花時間去學習和適應。

與此同時，心態也必須調整：做籌款時會面臨更多的批評和質疑，捐贈人可能會對項目提出各種問題和要求。這需要心態上的調整，學會理解接受和處理這些反饋。

黎宇琳：

在你看來，項目人員轉崗做籌款，有什么優勢與短板？

陶然：優勢的話，我覺得做項目的經驗使得我對一線以及公益項目有更深入的了解，知道如何設計和實施有效的項目，并且能夠理解項目鏈條中各個環節不同人的各自的考慮，這對籌款工作有很大的幫助；同時，做項目的過程中培養了很強的共情能力，能夠更好地理解受益人的需求和感受，在轉崗做籌款時，能夠具備一定的公益項目故事講述能力，向捐贈人傳遞這種公益感受，有助于與捐贈人的共情和推動籌款；做項目時積累了的團隊合作經驗，也能夠更好地幫助我與團隊成員在從事籌款工作時和其他部門協作，這對籌款工作也有很大的幫助。

短板的話，我覺得首先是思維短板。做籌款需要開放和創新的思維，需要不斷嘗試新的方法和策略。項目出身的人在技術、能力上是有短板的，籌款特別是互聯網籌款，對互聯網技術和平臺操作不夠熟悉，需要掌握的能力類型多樣。同時，做籌款時，離受益人較遠，公益價值感弱。另外，籌款工作有時會面臨更多的批評和質疑，需要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2019年99公益日，陶然在深圳街頭勸募

黎宇琳：

壹基金是國內一流的公益機構，你應該也得到了很多非常好的歷練機會。你如何看待不同的機構在一個優秀籌款人成長過程中，對他產生的意義與影響？

陶然：機構對一個籌款人確實有很深的影響，首先一個機構的公益理念和價值取向就對籌款人的成長有很大的影響。比如壹基金一直強調“人人公益”的理念，這種理念不僅影響了我們的籌款策略，也影響了我們作為籌款人在日常崗位上對待捐贈人和受助人的態度。一個機構的組織文化氛圍也很重要。開放、包容、鼓勵創新的機構文化能夠更好激發籌款人的創造力和積極性，而一個封閉、保守的機構文化可能會限制籌款人的發展。

此外，一個機構的現有的資源稟賦和搭建的平臺也是很重要的，比如壹基金有豐富的實踐經驗，致力于搭建人人參與公益的平臺，能夠為籌款人提供很多學習和實踐的機會。不僅如此，壹基金還是一個有傳承的公益組織，在我接受籌款業務之前，就已經有很多優秀的籌款人和團隊，他們的經驗和智慧能夠為新的籌款人提供很好的指導和借鑒。

黎宇琳：

你提到了壹基金是一個有傳承的公益組織，我想請問，在一個規模比較大、能人輩出的組織里當一名籌款負責人，會不會有壓力？你是如何平衡與協調各部門、以及內外部的關系的？

陶然：實話說，確實會有壓力。身邊的同事們都很優秀，所在的崗位過去的同事工作做得很出色，組織在持續地發展，來自內外部各方對籌款工作的期待，不斷更新和要求更高，這意味著需要考慮很多問題，不僅有考慮傳承的問題以及帶來的壓力，也有考慮怎么協調內外部發展的問題。

先說內部協調，首先要確保內部各部門大家對目標有共識，明確各自的職責和分工，避免因為目標不一致而產生的沖突。為此，在內部推動建立一個有效的溝通機制，定期召開會議，及時溝通項目進展和遇到的問題，確保信息同步和及時反饋。

外部溝通、互動當然也很重要，比如與互聯網平臺/捐贈方建立良好的合作關系，了解他們的需求和期望，及時反饋項目進展和遇到的問題，爭取更多的支持和資源；捐贈人維護也是我的一個重要工作，了解他們的需求和期望，及時反饋項目進展和捐贈資金的使用情況，增強他們的信任和支持；公眾互動也是必不可少的，通過社交媒體等多種方式，宣傳機構的公益理念和項目進展，增強公眾對公益事業的認知和支持。

壹基金團隊合影

黎宇琳：

據我所知，壹基金幾乎嘗試過所有的互聯網籌款平臺或渠道，也是幾家頭部平臺一致認可的公益伙伴。你和你的團隊是憑著什么取得平臺的信任？你覺得一個籌款人要具備了怎樣的特質，才能應對許多復雜的挑戰？

陶然：首先非常感謝各個平臺對壹基金的信任，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壹基金團隊有幾個關鍵特質，比如，先行先試。壹基金的籌款團隊一直以來都是勇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愿意嘗試新的籌款方式和平臺，不斷探索和創新。在與平臺的互動中，我們始終保持一種跟對方共振的狀態，積極參與討論和交流，不斷激發新的想法和創意。

同時，我們的項目強調專業、合規，有一系列機制保障項目實施的有效性、可持續性和風險管理。工作風格非常務實和認真，對待每一次合作都全力以赴，確保合作的順利實施和目標的達成。我們也始終真誠的溝通，對待平臺、捐贈人都保持開放和真誠的態度。大概是因為這樣一些特質，平臺會比較喜歡跟我們合作。

黎宇琳：

聽上去很簡單，但實際上肯定不容易，你覺得一個籌款人要具備了怎樣的特質，才能應內外部合作中的復雜挑戰？

陶然：我想到的有三個：成就他人、共情能力和專業技能。

籌款人要有成就他人的心態，幫助捐贈人和受助人實現參與公益的目標和愿望，這樣才能贏得他們的信任和支持；籌款人也要有很強的真實感知與共情能力，能夠理解捐贈人和受助人的需求和感受，提供有針對性的服務和支持；籌款人還需要具備專業的能力，特別是持續的學習能力，綜合運用，包括對公益慈善法律法規的熟練掌握，互聯網平臺的運營技術與能力、數據分析能力、市場營銷能力的的學習與運用等等，適時關注社會發展變化，以應對各種復雜的挑戰。

黎宇琳：

你從2015年11月加入壹基金，至今整整10年。在這10年里，國內公益行業可以說是經歷了一個完整的發展周期。不知道從你的角度來看，你對這個行業10年的變遷有什么樣的體感？

陶然：這10年里，中國公益行業確實是經歷了很大的變化。隨著《慈善法》的實施和其他相關法律法規陸續完善，公益行業越來越規范化，大家也越來越重視公益慈善工作的合法合規和合理性，對我們從業者提出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同時也持續推動公益從業者自身的專業能力持續加強，必須把工作做得越來越好。

此外，我也想特別提到，這10年里，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帶來了公益行業的巨大變革，互聯網公益逐漸成為公眾參與公益的主要方式，公眾參與度大大提高，現在的互聯網籌款規模是10年前根本不敢想象的。

但是，盡管公益行業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但社會對公益事業的信任度并沒有穩步上升，反而經歷了一度的波動和下降，一些輿情對公益的公信力打擊很大，這也是我此前沒有預料的。

黎宇琳：

你覺得當前中國的公益慈善事業，最重要的機遇和最緊迫的問題分別是什么？

陶然：當前最緊迫的問題當然是重建社會對公益事業的信任。我們需要通過更加規范、專業、透明、公開的方式，增強公眾對公益事業的信任。

而最重要的機遇，我想應該是現在的公益機構是可以通過持續做好做強自身，依托專業有效的公益項目、專業的籌款運營以及到位的捐贈人服務等，遵循有序的市場競爭去贏得公眾信任，我們在其他的歷史時期未必有這樣的機會。

壹基金溫暖包，內含 游戲化（互動）物資

黎宇琳：

在這10年里，你也肯定接觸過很多很優秀的公益項目。如果讓你從過去10年里挑一個你認為最好的公益項目，你會挑哪個？

陶然：每一個階段，圍繞著不同發展背景下，對“優秀的公益項目”的期待會有所不同，比如在我剛加入壹基金，當時背景下，壹基金溫暖包項目我很喜歡。

一方面，溫暖包項目是一款順應互聯網籌款需要的優質籌資產品，同時兼顧受益人與捐贈人的需要，充分考慮到既能夠充分滿足受益人的基本生活需求，而且更重要的是溫暖包項目的捐贈人參與體驗也非常不錯，基于捐贈人視角出發，通過精心設計，讓捐贈人感受到他們的捐贈是有意義和有價值的。

另一方面，溫暖包項目不僅提供物質上的關懷，還注重心理上的支持，強調可以通過公益志愿者、捐贈人等廣泛的人人參與，很好的體現了“人人公益”的價值理念。 也正因為此，我想，越往下去，在公益項目設計里能充分考慮受益人與捐贈人兩種視角，并且匹配互聯網公益發展的趨勢要求，注重人人參與的獲得感的公益項目，就是好的公益項目。

黎宇琳：

在支持公益事業的過程中，你對自己的工作有怎樣的期許？你希望在你的努力下，給這個社會，給公益行業帶來什么樣的變化？

陶然：今年是我公益從業的第15年，始終是跟著中國公益的發展往前走的，我覺得，這是一種共同的陪伴，同時希望我能在公益職業化這條道路上走得更加的堅定和持久。我越來越覺得，做公益要回到的自己的本心，從中獲得愉悅，放下對于本心以外過多的期待，更不要想著當救世主，每個人都做好自己的工作，反而會持續獲得內心一種平靜、充盈的感覺。展望未來，希望公益作為社會分工下的一類工作越來越能被社會接受并青睞，能有更多的同行者加入公益職業隊伍中來，多與高人來往，勤與能人共事，樂與眾人分享，常與志同道合者相伴。

壹 基金 以“盡我所能、人人公益”為愿景，專注于災害救助、兒童關懷與發展、公益支持與創新三大領域，是5A級社會組織，連續十三年保持信息公開透明度滿分。 感謝壹家人支持，歡迎壹家人監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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