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喪事期間,賈璉在賈蓉的撮弄和賈珍的做主下,在外偷偷娶了尤二姐為二房。
這事東府里的人都知道,但卻集體瞞著鳳姐。直到第六十七回,平兒從小丫頭嘴里聽到小廝的話,才得知了這一樁秘事。
平兒聽到這話后,馬上告訴了鳳姐。
平兒道:“就是頭里那小丫頭子的話。他說他在二門里頭聽見外頭兩個小廝說:‘這個新二奶奶比咱們舊二奶奶還俊呢,脾氣兒也好。’不知是旺兒是誰,吆喝了兩個一頓,說:‘什么新奶奶舊奶奶的,還不快悄悄兒的呢,叫里頭知道了,把你的舌頭還割了呢。’”
平兒是識大體的人,當初多姑娘的一縷青絲,平兒還替賈璉掩飾呢。如今得知尤二姐的事,為何卻轉頭就向鳳姐告密了?
01 平兒的身份使然
平兒一開始就是王熙鳳的丫頭,后來跟著鳳姐陪嫁過來。她的直屬領導一直是王熙鳳而不是賈璉,這樣的事情她如果知情不報,那可是吃里扒外了。
多姑娘之事只是賈璉偷腥,且以多姑娘的身份搞不出什么花樣。可是尤二姐不一樣啊,小廝口中說的可是“新二奶奶”。
平兒聽到的是賈璉娶了"新二奶奶",這算什么情況。一個新二奶奶代表的可不是小妾,也不是外室,而是人命關天的秘密。
如果平兒不告訴鳳姐,那個新二奶奶會不會攛掇賈璉把鳳姐這個舊二奶奶弄死?如果鳳姐死了,平兒這種陪嫁丫頭還能獨存嗎,約莫也是陪葬的命。
所以平兒怎么可能將此事當作沒聽到?吃里扒外還只是道德上的缺陷,就怕最后的結果是覆巢之下無完卵。
"賭近盜奸近殺",奸夫淫-婦耍陰謀弄死原配的事不少,估計那個時代的小姐和貼身丫頭都接受過這種權謀論和"安全教育"。
王熙鳳因操勞過度,懷的六七個月的男胎都掉了,后來還血崩不止。那時賈府上下心思都活起來了,公公賈赦公然塞小妾給賈璉。
賈璉偷娶二房,還上下一致都稱“新二奶奶”,這是直接將鳳姐撩開了,鳳姐的地位堪憂。
很大程度上,平兒和鳳姐是命運共同體,她們休戚與共,生死相關。
這種情況下平兒怎能隱瞞不告知鳳姐呢?
況且那個時候國孝家孝偷娶已是罪,而賈璉停妻再娶,那就兩重罪。告訴鳳姐,還能讓鳳姐拿主意處理,隱而不報的話等著哪天東窗事發,那就是天大的罪了。
后來賈府被抄家,猜測這個也是被狀告的原因之一。
所以平兒跟鳳姐告密,是她的分內之事,并不存在人品問題。
從平兒后來和尤二姐的對話,也可以看出平兒從無惡意。
平兒也不禁滴淚說道:“想來都是我坑了你。我原是一片癡心,從沒瞞她的話。既聽見你在外頭,豈有不告訴她的。誰知生出這些個事來。”
尤二姐忙道:“姐姐這話錯了。若姐姐便不告訴她,她豈有打聽不出來的,不過是姐姐說的在先。況且我也要一心進來,方成個體統,與姐姐何干。”
是的,就算平兒不說,但紙包不住火,這事終有一天會爆出來的。
其實也用不了多久,畢竟尤二姐一心想著早點進去做正室,鳳姐不誑她,她也主動想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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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尤二姐的威脅
雖然尤二姐實際上是個青銅,但她一開始容易讓人當成王者。
看看尤二姐這個"新二奶奶"到底有多"真":賈珍夫婦承認,賈璉承認,賈璉的小廝承認,賈璉的私房錢都放在尤二姐這里。賈璉出差之前先去尤二姐那里住幾天,出差回來也先去尤二姐那里住幾天。
賈珍雖然輩分和寶玉是平輩,但他卻是賈氏一族的族長。他能在寧府呼風喚雨也說明他有點本事,尤氏能有誥命也是沾了賈珍的光。
因此尤二姐這婚事雖說是偷娶,但卻有賈府族長夫婦的認可,賈赦事后得知估計也會同意。
這對王熙鳳來說就是最大的威脅。尤二姐有族長撐腰,鳳姐如果不是娘家強勢,還不一定斗得過她。
王熙鳳背后有王子騰,這是她的依仗。但就算這樣,她過生日當天賈璉都敢踩她頭上,平日里最疼她的賈母也明顯拉偏架和稀泥。
娘家固是依靠,但自身也得硬。迎春不就在自己娘家賈府的眼皮子底下是被中山狼虐死了嗎?
所以王熙鳳出手對付尤二姐并沒錯,只是她一時考慮不周,唆使那個被逼退婚的張華去告,結果留下了一個巨大的隱患。不過這是后事了。
賈璉有了新二奶奶之后,鳳姐成了蚊子血,賈璉對她只會敷衍了事。
若鳳姐沒有那么多手段,而是個老實本分的人,那她真的輸定了。
很明顯,都不用等到鳳姐病死,只要尤二姐生出兒子后,她的地位就算不超越鳳姐也和鳳姐相當了,新二奶奶的位置坐得穩穩當當。
而且尤二姐和趙姨娘襲人這些人有本質的不同。尤二姐的出身和尤氏一樣,屬于是官宦之家的小姐。所以尤二姐真的完全有可能取代無后的鳳姐,這就看她自己的手段和賈璉的決心了。
平兒的告知,讓鳳姐事先掌握了主動權,才扭轉了這場博弈,不然平兒的結果就是兔死狐悲,唇亡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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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平兒不顧前嫌暗中相助
平兒當初并不知道,尤二姐原來是個弱雞。
但弱歸弱,尤二姐的心并不善。
賈璉說等鳳姐死了,接她回府當正室。尤二姐信了,天天等著王熙鳳死。
尤二姐自己也說,“況且我也要一心進來,方成個體統“。
當個外室不香嗎,為何一心要進去?因為她心里想的是正二奶奶的名分。
她認為有姐姐姐夫撐腰,可以攀上這棵高枝。她外表柔弱,內心卻有算計,并不是善茬。
當她坦然接受院子里的下人稱呼她"二奶奶",當她將鳳姐這個"真二奶奶"視為空氣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取死之道。
只是她的手段實在是太菜了,接不住鳳姐的一招。
尤二姐不善,平兒卻是真的善。
雖然平兒最初告密了,但看尤二姐技不如人,受盡折磨時,平兒也是真心憐惜她、照顧她。
尤二姐自從進來后,“除了平兒,眾丫頭媳婦無不言三語四,指桑說槐,暗相譏刺。”
秋桐更是仗著為賈赦之賜,張口就罵她是“先奸后娶沒漢子要的娼婦”,尤二姐聽了只能暗愧暗怒暗氣。
丫頭善姐每日給尤二姐端來的是剩飯剩菜,不堪入口。
平兒看不過,自拿了錢出來弄菜與她吃,或是有時只說和她園中去頑,在園中廚內另做了湯水與她吃。
為此,平兒沒少受鳳姐的罵:“人家養貓拿耗子,我的貓只倒咬雞。”
因為秋桐的告狀,賈母對尤二姐也不太喜歡了。
眾人見賈母不喜,不免又往下踏踐起來,弄得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還是虧了平兒,時常背著鳳姐,看她這般,與她排解排解。
尤二姐的胎兒被打下之后,還是平兒安慰她。
晚間,賈璉在秋桐房中歇了,鳳姐已睡,平兒過來瞧他,又悄悄勸他:“好生養病,不要理那畜-生。”
平兒對鳳姐忠誠,所以得知尤二姐之事后馬上告知了鳳姐。但平兒本性善良,她從無害人之心。就算尤二姐最后受盡折磨吞金而死,她也沒有怨平兒當日之舉:
尤二姐拉她哭道:“姐姐,我從到了這里,多虧姐姐照應。為我,姐姐也不知受了多少閑氣。我若逃的出命來,我必答報姐姐的恩德,只怕我逃不出命來,也只好等來生罷。”
尤二姐死后,賈璉沒有銀子發喪,最后也是平兒悄悄拿出二百兩銀子幫忙料理了尤二姐的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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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向鳳姐告密尤二姐之事,錯了嗎?
沒有錯。作為丫頭,平兒對鳳姐盡忠,這是她的職責和本分。
平兒和鳳姐是主仆,也是命運相連的共同體。當身份和地位受到外來的威脅時,她選擇保護鳳姐也是在保護自身。
她后來不顧前嫌,暗中相助尤二姐,這是平兒的本性善良。當然這其中也有物傷其類之感。
畢竟,這樣的平兒才是真實而立體的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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