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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永浩一條微博把西貝推上熱搜——“幾乎全是預制菜,還那么貴,實在太惡心”。賈國龍連夜反擊:全國370家店開放后廚、上線“羅永浩菜單”、稱“零預制”并宣布起訴。僅三天,西貝日營業額驟降300萬元,賈國龍坦言“陷入自證清白循環”。
羅永浩精準擊中了現代餐飲行業的灰色地帶——“預制工藝”與“預制菜”邊界模糊,消費者知情權長期懸空。賈國龍以“全部開放、全部現做”硬剛,看似捍衛品牌,實則把企業架在“絕對零預制”的燒烤架上烤。
其實西貝創立之初并不是走快餐成品菜這條路,從“莜面村”到“中國堡”,從“燕麥工坊”到“弓長張”,賈國龍在近十年間推出十余個副牌,幾乎覆蓋快餐、輕食、烘焙、零售、預制菜等所有熱門賽道,卻無一成功。這些品牌如流星般劃過市場夜空,短暫亮起后迅速熄滅,累計投入超5億元,最短命者僅存3個月。
這場長達十年的“副牌走廊”實驗,表面上看是一連串失敗的創業項目,實則揭示了一個更深層的問題:一位以極致產品主義著稱的傳統餐飲巨頭,為何執著于標準化快餐?
“莜面村”的成功與賈國龍的野心
1999年,賈國龍將內蒙古河套平原的莜面端上北京西四路口的餐桌,創立“西貝莜面村”。憑借對西北菜系的深度挖掘與對食材本味的堅持,西貝在隨后二十多年里成長為全國性正餐品牌,巔峰時期門店超360家,年營收突破20億元。其成功建立在三大核心要素之上:強品類認知、高客單價、重體驗服務。西貝的菜單復雜、出餐慢、依賴廚師手藝,但消費者愿意為“鍋氣”和“現場感”買單。
然而,賈國龍并未止步于此。他心中有一個更大的夢想——打造一個“日翻臺10次、十年萬店”的快餐帝國。這個目標,顯然不是為“莜面村”設定的。它對標的是麥當勞、肯德基這類全球連鎖快餐巨頭,追求的是極致效率、高度標準化與規模化復制。
于是,從2015年起,賈國龍開啟了密集的副牌孵化實驗。他試圖在保持西貝品牌調性的同時,探索一條通往“萬店”的新路徑。但問題在于,“莜面村”的成功邏輯,與快餐的成功邏輯,本質上是相悖的。
賈國龍最根本的誤判,是將他對“好味道”的執念,直接移植到快餐場景中。無論是“超級肉夾饃”堅持現烤白吉饃與3小時鹵肉,“弓長張”強調“33道現炒下飯菜”,還是“賈國龍功夫菜”堅持“明檔復熱”,其背后都是典型的正餐邏輯:重口感、講鍋氣、求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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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快餐的核心是效率。消費者在快餐場景下的決策周期短、價格敏感度高、對等待時間容忍度低。賈國龍的項目普遍面臨出餐慢、翻臺低、人效差的問題。例如,“超級肉夾饃”因現烤流程導致出餐慢,翻臺不足3次,遠低于快餐6次的行業基準;“弓長張”因炒菜機卡鍋,出餐口排起20米長隊,徹底違背了“快”的本質。
賈國龍曾坦言:“我們把口感放在效率之前。”這正是其失敗的根源。快餐不是“做得更好吃”,而是“在可接受范圍內做得更快、更便宜”。
賈國龍的副牌在品牌命名上存在嚴重問題。從“燕麥工坊”到“賈國龍功夫菜”,再到“賈國龍中國堡”,大量使用創始人個人IP或模糊概念,導致消費者無法快速理解品牌定位。
“燕麥工坊”聽起來像健康食品店,而非快餐面館;“西貝酸奶屋”客單42元,消費者誤以為是甜品店;“弓長張”被誤解為“33元現炒”,而實際客單45元,造成價值錯位。品牌命名未能清晰傳達“賣什么、給誰、多少錢”,導致市場教育成本極高,復購率低迷。
更致命的是,這些品牌與“西貝莜面村”之間缺乏清晰的關聯邏輯。消費者困惑:這是西貝的子品牌?還是賈國龍的個人創業?品牌資產未能有效遷移,反而造成稀釋。
賈國龍的副牌普遍陷入“定價陷阱”。其客單價多集中在28-45元區間,既無法與沙縣小吃、蘭州拉面等低價快餐競爭,又難以與真功夫、老鄉雞等具備規模效應的連鎖品牌抗衡。
“麥香村”客單28元,看似親民,但因門店選址在商場地下層,房租成本高,毛利被嚴重侵蝕;“超級肉夾饃”客單39元,接近正餐水平,但消費體驗卻無法匹配價格預期。消費者在快餐場景下,對“性價比”的敏感度極高,而賈國龍的項目往往“貴得沒理由,便宜得不安心”。
這種“中間層定價”使其在市場中進退失據:高端消費者選擇西貝正餐,低端消費者選擇更便宜的替代品,最終陷入“無人買單”的尷尬境地。
西貝的組織基因是“正餐導向”的。其團隊擅長菜品研發、廚師管理、門店服務,但缺乏快餐所需的供應鏈管理、中央廚房建設、標準化流程設計等能力。當賈國龍試圖用同一套團隊運營快餐品牌時,必然產生“水土不服”。
比如“賈國龍功夫菜”在門店使用微波爐加熱預制菜,引發消費者強烈反感,本質是對“預制菜”認知滯后,仍將其視為“現做”的替代品,而非獨立品類。而“西貝酸奶屋”因活菌酸奶保質期短,損耗率高達18%,遠超行業警戒線,暴露了其在冷鏈管理與庫存控制上的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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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國龍后來承認:“組織無法同時駕馭兩種邏輯。”正餐團隊天然排斥標準化,因為標準化意味著“去廚師化”、意味著“味道的妥協”,而這與西貝的核心價值觀相沖突。
為何執著于快餐?背后的商業邏輯
盡管屢戰屢敗,賈國龍為何仍堅持探索快餐?這背后有三重深層動因:
第一,對“萬店規模”的執念。 在中國餐飲資本化浪潮中,“萬店”成為估值的核心指標。麥當勞、肯德基的全球擴張模式,讓無數餐飲人相信:只有規模化才能實現品牌溢價與資本回報。賈國龍希望復制這一路徑,但忽略了中餐的復雜性與本土化差異。
第二,對“抗周期能力”的追求。 正餐受經濟周期影響大,而快餐具備更強的剛需屬性與抗風險能力。尤其是在2020年疫情沖擊下,西貝一度喊出“撐不過三個月”,賈國龍更加意識到:必須擁有一個“平價、高頻、可復制”的業務來對沖風險。
第三,對“品類天花板”的焦慮。 西北菜雖已全國化,但其品類寬度有限,難以支撐持續增長。賈國龍希望通過快餐切入更大眾的市場,如面食、米飯、漢堡等,實現品類破圈。
2024年6月,賈國龍宣布將“賈國龍小鍋牛肉”升格為“第三增長曲線”,并明確表態:“從此不再碰30元以下快餐。”這一決定,標志著其長達十年的快餐實驗正式落幕。
“小鍋牛肉”重回80元客單、120平米門店、現燉牛肉的正餐邏輯,本質上是對西貝核心能力的回歸。它不再追求“日翻臺10次”,而是專注于“單客價值最大化”與“品牌體驗升級”。這一戰略調整,既是無奈之舉,也是清醒選擇。
賈國龍在內部會議中總結:“快餐不是西北菜的解藥,效率才是餐飲的常識。”這句話意味深長。它承認了中餐快餐化的復雜性,也揭示了賈國龍的認知進化:不是所有品類都適合標準化,也不是所有品牌都能成為麥當勞。
賈國龍的副牌實驗,為中國餐飲行業提供了寶貴的經驗。不要盲目追求“萬店神話”。 規模不是目的,可持續盈利才是。對于中餐而言,“百店精耕”可能比“千店擴張”更具現實意義。
賈國龍的“副牌走廊”雖已熄燈,但它留下的不僅是失敗的案例,更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中國餐飲人在資本、規模與初心之間的掙扎與反思。或許,真正的“萬店夢想”,不在于復制麥當勞,而在于找到屬于中餐自己的規模化路徑——那條路,未必是快餐,但一定是尊重效率、敬畏市場、回歸常識的路。
作 者 | 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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