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2019年臘月二十三,省城火車站人山人海。
我拖著一條還在隱隱作痛的右腿,背著洗得發白的軍用背包,站在候車大廳里。
兜里揣著一張回四川巴中的硬座票,23個小時,能省30塊錢。
這30塊錢夠給妹妹買件新毛衣過年了。
我蹲在角落里啃著涼透了的燒餅,腦子里翻來覆去想著一件事——
半年前,我替陸副政委擋了5槍。
三顆子彈穿透防彈衣打進胸腔,一顆擊中右腿股骨,一顆擦著脖子過去。
醫生說我能活下來是奇跡。
可這半年,他連一個慰問電話都沒打過。
我不圖別的,就是想不通。
我拿命換來的,就值這么點兒?
正想著,兩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板寸頭,站姿挺拔,一看就是當過兵的。
領頭那人低聲開口:"別回老家了,立刻跟我們上車。"
我下意識攥緊了背包帶子,后背一陣發涼。
他們是誰?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又為什么不讓我回家?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遞過來。
我接過去一看,整個人血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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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懷和,1992年生人,四川巴中大山里的農村娃。
我爹在我15歲那年死的,肺癌,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
家里窮得叮當響,借遍了全村才湊夠做手術的錢。
手術做了,人還是沒保住。
我爹走的時候拉著我的手,眼睛瞪得老大。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卻小得聽不清。
我把耳朵貼在他嘴邊,才聽清他說的是什么。
他說的是:"懷和,照顧好你媽和妹妹……"
我眼淚"唰"地就下來了,使勁點頭。
我爹的手慢慢松開,眼睛也慢慢閉上了。
那一年,我妹妹才11歲,還在村小學念五年級。
我媽哭得昏死過去三回,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我爹走后第二年,我報名參了軍。
不是因為什么保家衛國的大道理,說實話,那時候我想的就是當兵能掙錢。
當兵管吃管住,每個月還有津貼,能給家里減輕負擔。
我記得走的那天是個大晴天,我媽站在村口送我。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藏青色外套,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
她沒哭,就是一直拉著我的手不放。
我媽開口說道:"懷和,在部隊好好干,媽等你回來。"
我說不出話,只能使勁點頭。
我妹站在旁邊,眼眶紅紅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她才12歲,個子才到我肩膀。
我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壓低聲音說道:"小月,哥不在家,你要聽媽的話。"
小月"哇"的一聲就哭了,撲過來抱住我的腰,死活不撒手。
我鼻子一酸,差點沒忍住。
后來是我媽把她拽開的。
我咬著牙上了車,一路沒敢回頭。
我怕一回頭,我就走不了了。
這一走,就是八年。
八年,我只回過兩次家。
一次是我爹三周年的時候,請了三天假,來回在路上就花了兩天。
另一次是小月中考完,我特意攢了兩個月的假期回去看她。
那時候她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個子竄到一米六五,比我媽都高。
她考上了縣城的重點高中,學費雖然貴,但我供得起。
我在部隊表現好,年年都能評上優秀,津貼也漲了不少。
每個月發了錢,我就給家里打一大半過去。
我媽的藥不能停,小月的學費不能斷。
這些年我自己省吃儉用,連根冰棍都舍不得買。
戰友們都說我摳門,我笑笑也不解釋。
我有什么好解釋的?
我就是個農村出來的窮小子,沒爹沒勢力,除了一身力氣啥也沒有。
不省著點,還能指望誰?
2018年,我被選入偵察連,成了連里的尖刀兵。
那一年,我剛好26歲,在部隊整整待了八年。
八年,我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變成了能單槍匹馬潛入敵后的偵察尖兵。
我拿過三次三等功,榮譽證書摞起來有半尺高。
連長說我是塊好料子,要是能提干,前途不可限量。
可我知道,像我這樣的農村兵,提干哪有那么容易。
沒學歷,沒背景,沒關系,光靠拼命能拼出個什么名堂?
不過我也不氣餒,能在部隊多干幾年就多干幾年,反正比回老家種地強。
2019年5月,我接到了一個特殊任務。
連長把我叫到辦公室,表情比平時嚴肅得多:"周懷和,有個重要任務交給你。"
我立正敬禮,干脆利落地回答道:"連長,請下命令。"
連長遞給我一份文件,讓我仔細看看。
我接過來一看,是一份警衛任務書。
任務內容是保護一位首長參加代號"藍盾"的反恐聯合演習。
這位首長的名字叫陸正邦,某集團軍副政委,少將軍銜。
我看完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這可是真正的大首長啊。
連長看出了我的緊張,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別怕,你小子身手我放心。"
他又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讓我回去好好準備。
我出了辦公室,心里既激動又忐忑。
激動是因為能接這種任務,說明組織上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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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是因為我怕自己干不好,給連里丟臉。
接下來幾天,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準備工作上。
反復研究演習地點的地形地貌,把每一條可能的撤退路線都背得滾瓜爛熟。
5月15號,演習正式開始。
陸副政委是第三天到的演習現場。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和幾個參謀討論作戰方案。
他個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出頭,兩鬢有些發白,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作訓服。
他說話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旁邊的參謀都畢恭畢敬地聽著,沒人敢插嘴。
我站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目不斜視,心里卻在偷偷打量。
我在部隊八年,大大小小的首長見過不少,可少將還是頭一回。
陸副政委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偏過頭看了我一眼。
就那么一眼,我整個人就繃緊了。
他的眼神太銳利了,像兩把刀子一樣直直刺過來。
我下意識挺直了腰桿,目視前方,大氣都不敢出。
陸副政委收回目光,繼續跟參謀們討論問題。
我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演習進行得很順利,前三天什么事都沒發生。
出事是在第四天。
那天早上,陸副政委非要去前沿觀察哨視察。
警衛排的人都勸他別去,說那邊太危險了。
演習地點在西南邊境某山區,那片區域不太平,時不時有跨境犯罪分子活動。
可陸副政委脾氣倔,誰的話都不聽:
"我一個堂堂少將,連自己的兵都不敢去看,傳出去像什么話?"
警衛排長拗不過他,只能按最高警戒級別布防。
我被安排在陸副政委身后兩米的位置,負責貼身保護。
我們一行人沿著山路往觀察哨走,周圍靜得出奇。
太靜了,靜得讓人心里發毛。
我下意識加快了腳步,縮短和陸副政委之間的距離。
就在這時,一聲槍響打破了寂靜。
子彈從密林深處飛來,擦著陸副政委的耳朵"嗖"地掠過。
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動了。
我撲上去,用力把陸副政委壓在身下,整個人趴在他背上。
子彈像雨點一樣打過來,我感覺后背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幾下。
一下,兩下,三下……
鉆心的疼痛從后背蔓延開來,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我隱約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聲音越來越遠。
最后一個念頭是:完了,我可能要死在這兒了。
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七天之后。
睜開眼的第一感覺是刺眼,病房的日光燈太亮了,晃得我眼睛生疼。
我想動一下,卻發現渾身上下都疼得厲害,連動根手指頭都費勁。
床邊有人"噌"地站了起來,我偏過頭一看,是班長趙德福。
老趙今年35歲,在部隊干了十五年,是連里資歷最老的兵油子。
他這人嘴碎得很,平時沒事就愛嘮叨,但心眼是真的好。
我剛入伍的時候,他沒少照顧我。
這會兒他眼眶通紅,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小周,你小子……你終于醒了。"
我想說話,嗓子卻像被砂紙磨過一樣,一個字都發不出。
老趙趕緊給我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我喝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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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水順著喉嚨滑下去,我這才緩過點勁來。
我艱難地開口問道:"班長……我這是怎么了?"
老趙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他使勁揉了揉眼睛。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小子命真硬,五槍啊,你挨了五槍,愣是沒死。"
我愣了一下,腦子里慢慢浮現出那天的畫面。
槍聲,子彈,后背傳來的劇痛……
我擋住了那些子彈?
老趙抹了把臉,開始跟我說這幾天發生的事。
我昏迷的這七天,醫院前后給我做了三次大手術。
第一次手術取出了打進胸腔的三顆子彈,切掉了三分之一的右肺。
第二次手術是修復被子彈打碎的右腿股骨,打了一堆鋼板鋼釘。
第三次手術是處理脖子上的傷口,差兩公分就切斷頸動脈。
醫生說,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
我聽完之后沉默了很久,心里五味雜陳。
我開口問道:"首長……陸副政委怎么樣了?"
老趙愣了一下,回答說道:"首長沒事,毫發無損,多虧了你。"
我點點頭,心里松了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閉上眼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沒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是漫長的康復期。
我在ICU躺了半個月,才轉到普通病房。
每天除了吃藥、打針、做檢查,就是躺在床上發呆。
右肺少了三分之一,呼吸總是不順暢,稍微一動就喘得厲害。
右腿更慘,醫生說就算恢復得好,以后走路也會有點跛。
我這輩子怕是當不了偵察兵了。
想到這里,我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部隊來人看過我幾次,連長、指導員都來了,還給我帶了一堆慰問品。
營長來的時候,當場宣布給我記了個三等功。
他拍著我的肩膀,說了一堆鼓勵的話,讓我好好養傷,不要有思想負擔。
我躺在床上,嘴上說著"謝謝首長關心",心里卻在想另一件事。
陸副政委什么時候來看我?
我替他擋了五槍啊,他總該來看看我吧?
可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
陸副政委沒有來。
連個電話都沒打過。
我開始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
也許他太忙了,畢竟是少將,每天要處理的事情肯定很多。
也許他不知道我醒了,等他知道了肯定會來的。
也許他已經在路上了,說不定明天就到了。
可一個星期變成了兩個星期,兩個星期變成了一個月。
陸副政委依然沒有出現,甚至連個口信都沒有。
我開始有點心寒了。
我知道自己只是個小兵,沒有什么背景,沒有什么關系。
可我畢竟替他擋了五槍啊,差點把命都搭進去。
他連看都不來看一眼?
有一天,負責我康復護理的護士林燦蕓來給我做訓練。
她27歲,長得挺好看,性格爽朗,說話直來直去的那種。
她扶著我的腿,幫我做康復動作,嘴里還不停地念叨。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開口問道:"周懷和,你怎么老往門口看?等誰呢?"
我愣了一下,沒吭聲。
林燦蕓是個藏不住話的人,第二天就不知道從哪兒打聽清楚了。
她推著藥車進來,臉上的表情有點復雜。
她一邊給我換藥一邊說道:"我打聽過了,你等的那個人不會來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問道:"你怎么知道?"
她撇了撇嘴,放下手里的東西,嘆了口氣說道:
"陸副政委在你出事第二天就被緊急調走了,聽說是高升了,調到京城去了。"
她看了我一眼,又補了一句:"人家現在是大首長,哪還記得你這個小兵蛋子?"
我沒說話,把頭轉向了窗外。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幾只麻雀停在電線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我盯著那幾只麻雀看了很久,腦子里一片空白。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
我不是圖他什么,真的不是。
我就是想不通——
我拿命換來的,就值這么點兒?
連一個電話都不值得打?
兩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四個月過去了。
陸副政委始終沒有任何消息。
我從最開始的期待,變成了失望,最后變成了心寒。
我不再往門口看了,也不再問任何人關于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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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一門心思做康復訓練,想著早點好起來,早點離開這個地方。
可每到深夜,那些問題還是會忍不住冒出來。
他為什么不來看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難道就因為我是農村出來的?沒有背景?沒有關系?
我周懷和的命,就這么不值錢?
這些問題像蟲子一樣啃噬著我,讓我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2019年11月,我終于出院了。
在醫院躺了整整五個月,人瘦了二十多斤,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右腿雖然能走路了,但還是有點跛。
醫生說這是后遺癥,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我沒說什么,心里早就有了準備。
出院那天,老趙特意從老家趕過來接我。
他一年前退伍了,在老家縣城開了個汽修店,日子過得還不錯。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眼眶就紅了。
他上前來扶住我的胳膊,聲音有點哽咽:"小周,你怎么瘦成這樣了?"
我笑了笑,開口說道:"班長,我沒事,能吃能睡的。"
老趙沒說話,只是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幫我辦完出院手續,又陪我回了趟部隊。
部隊給了我兩個選擇:一是轉后勤崗,二是帶傷退伍。
我想都沒想就選了退伍。
我一個偵察兵,讓我去后勤當文書,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再說了,留在部隊干不了想干的事,每天看著別人訓練,自己卻只能在辦公室里坐著。
那種感覺我受不了。
退伍手續辦得很順利,一應待遇都按最高標準走。
部隊發了退伍費,加上這些年攢下的津貼,一共八萬三千四百塊。
這是我全部的家當。
走的那天,老趙送我到火車站。
他從兜里掏出兩條煙塞給我,眼睛紅紅的。
他的聲音有點沙啞:"拿著,回去給你叔伯們分分,也算個意思。"
我接過煙,塞進背包里,喉嚨發緊。
他又說道:"有啥難處就給我打電話,我雖然也沒幾個錢,但兄弟有難我不能裝看不見。"
我點點頭,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沒說。
他看著我上了火車,一直站在站臺上揮手。
火車開動的時候,我透過車窗看到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視野里。
我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
八年了。
八年,我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變成了渾身是傷的退伍老兵。
我流過血,立過功,榮譽證書摞起來有半尺高。
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么?
一條瘸腿,一身舊傷,還有八萬塊的退伍費。
我不是圖什么,我就是想不通。
我替他擋了五槍,差點把命搭進去。
他連看都不來看我一眼,連一個電話都不打。
我周懷和的命,在他眼里算個什么?
火車在黑夜里疾馳,窗外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我盯著那片黑暗看了很久,腦子里亂糟糟的。
第二天中午,火車到了省城。
我得在這兒轉一趟車,再坐二十三個小時才能到巴中。
我買了張最便宜的硬座票,能省三十塊錢。
這三十塊錢夠給妹妹買件新毛衣過年了。
檢票口還有四十分鐘才開,我找了個角落蹲下來,從兜里摸出個皺巴巴的燒餅啃著。
燒餅涼透了,硬得像石頭,咬一口直掉渣。
我就著礦泉水慢慢嚼著,腦子里又開始轉那些問題。
正想著,兩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我抬頭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
這兩人三十來歲,板寸頭,站姿挺拔——一看就是當過兵的。
領頭那人開口說道:"周懷和?"
我站起來,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是誰?"
那人沒回答我的問題,從兜里掏出一把車鑰匙,語氣平淡地說道:
"別回老家了,立刻跟我們上車。"
我下意識后退了一步,攥緊了背包帶子。
"我憑什么跟你們走?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沉默了幾秒,從兜里掏出一樣東西遞過來。
是一張照片。
我接過去一看,整個人血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