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是NOWNESS天才計劃舉辦的第7年,舞蹈影像創作實驗室也迎來了第三批學員——2023年至今,我們延續與青年演員、舞蹈家尹昉和吳孟珂的合作,邀請到導演饒曉志擔任聯合導師,開展舞蹈影像創作實驗室(Move a Movie Lab)的提案征集,最終收到近百份作品。
我們為什么跳舞?今年的提案大都呈現出更清晰的敘事取向,導師尹昉注意到,不少創作者都在探討“自我與世界的關系”——從職場到情感,從個體經驗到社會背景,舞蹈成為人們理解與表達自我的通道。
尹昉認為,如今舞蹈影像的突破不在于展示非凡的身體技能,而在于如何真正找到身體表達的獨特視角——“今年的提案中,不乏有創作者希望嘗試素人出演(非專業舞者訓練),從日常動作和行為中提取身體語言、打破觀眾和舞者的無形壁壘;一向以非凡極限身體著稱的陶身體劇團,也開始使用素人的身體素材創作《動作世界》,給舞蹈創作帶來全新視角。”
最終入選的兩份提案,分別是導演曹一諾的《失眠飛行模式》和導演郭容非的《梳頭》。前者構建了一個被異化的失語世界,主角選擇打破規則約束、重塑自我秩序;后者將視線聚焦在一場舞蹈比賽的后臺,女兒在混亂和打結的過程中,追問和抵抗“母親”這個缺席卻又無處不在的概念。
導師尹昉告訴我們,在評選過程中,他會結合創作者的過往作品、注重想法的獨特性和可落地性。作為舞蹈影像而言,尤其是在敘事類型中,如何定義和使用身體語言一直是他關注的重點,“不同舞蹈種類帶有不同的地域、文化、社會背景,如何更好地提取舞蹈的屬性結合敘事、完成情感表達和視聽呈現,創作者的視角很重要”。
而導師饒曉志則更注重當下這份方案的邏輯性——相比套上層層概念的表達,他更欣賞那些從真實出發、用身體探索出的敘事。“創作者為什么要跳舞”、希望通過舞蹈來展現怎樣的社會情緒,或是反映自身處境和某種文化議題,是一件更重要的事。
為什么會選擇這兩部作品?導師和導演在面試過程中有哪些碰撞交流?對于即將開始的舞蹈實驗,大家又有哪些設想和期待?接下來的時間,我們交給創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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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飛行模式》構建了一個被異化的世界,樓宇整齊排列,井然有序。所有人每天都在一樣的房間,看著情景喜劇,吃著藥片維持生命體征。這個世界觀里有自己的階級,有人被設定為情景喜劇創作者,有人被訓練成觀眾,有人像馬戲團動物一樣負責表演。
最開始寫這個劇本是在2023年秋天。那會我22歲,第一部短片《自由永》很幸運地被觀眾看到,自己的創作成為了真正的影像——在此之前,大家都覺得我是個開開心心的小孩,但當人們突然把我當成導演,那種感覺是很微妙的。
在我的世界里,拍電影應該和跳舞一樣自由自在、不被拘束,但那段時間,總有人問我什么時候拍下一個片子、最近在搞什么創作,拍電影是有規則的、是要考慮受眾的。我有點被束縛手腳,不敢落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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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有一種世界在失控、人生不由己的感覺。某個失眠的夜晚,我打開電腦寫完《失眠飛行模式》的第一版,很符合我的風格,暗黑暴力。天亮了,這個夜晚的故事被遺忘,靜靜躺在我電腦里兩年——后來的日子里,我學會適應規則寫故事,學會觀察大家喜歡什么,學會不拍暗黑暴力、拍熱血真情,認識很多堅持創作的朋友,但也始終覺得北京的天是灰色的。
直到我搬到了成都、搬家后整理電腦、看到《失眠飛行模式》,回想起那段經歷,可能是每個創作者都會經歷的成長痛——于是我寫了第二版,希望能用更自由、更沒規則的方式去創作,也希望創作者能和這些角色一樣,打破規則約束,重塑自我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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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永》,曹一諾
在《失眠飛行模式》中,主角馬維是情景喜劇小丑木偶戲的創作者,厭惡著無意義的創作。馬維筆下的演員就像小丑和提線木偶,但另一面,自己也是個被提線的木偶,這種掌控與被掌控的關系貫穿全片,我會用“小丑”與“木偶”的身份不停轉換來推進故事。
在聲音上,全片的音樂會是一種節奏型搭配音效,比如我會用不同調的“哈哈”、被扭曲異化的笑聲,呈現主角身體失控的時刻;聲音設計會與舞蹈排練同步進行,我希望這次創作會結合每一次排練舞者舞動的狀態,用聲音設計為他們搭建一個超現實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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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次拍攝舞蹈短片,也是第一次進行舞蹈相關的創作,我一直很愛玩《舞力全開》(Just Dance),常玩得不知天地為何物,有一種所有細胞都在律動的感覺,自由,這是我對舞蹈的第一印象。
肢體和舞蹈是一種很包容的語言:跳舞的人用他的身體在表達、在敘事,尤其在令人失語的現實環境里,肢體語言便更加動人。所以我認為敘事是最重要的——這部短片里沒有一句臺詞,角色的身體就是他們的嘴,肢體動作就是他們的語言表達,我很期待用身體講故事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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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影像《梳頭》講述的是一個女孩在才藝比賽后臺,孤獨地模仿別的母親給女兒梳頭的動作——漸漸地,女孩的動作陷入掙扎與混亂,幻覺中,“母親”的身影以粗暴的姿態出現,女孩只能用身體反抗,最后用梳子刺向那段既渴望又無法承受的情感。
對我來說,“母愛”既是溫柔的期待,也可能是一種缺席的傷害。我對母性的想象往往來自別人的描述或是童年的觀察,再加上一次次在自己心里反復建構出來的幻想。影片圍繞“梳頭”這一看似日常卻很私密的動作展開,每一次的拉扯、打結和掙扎,都像是在追問和抵抗“母親”這個缺席卻又無處不在的概念。
在這段母女的幻象對決中,我想呈現的也不是單純的個人記憶,而是一種更普遍的體驗:母親的存在與缺席都可能在女兒心中留下深刻烙印,都可能制造出壓抑、對抗,甚至鏡像般的糾纏。最終,在混亂和打結中,如何為童年受傷的自己找到一條繼續前行的路?這是我想探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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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今夜不設防》,郭容非
下:《紅姐》,郭容非
在《梳頭》中,我會參考法國印象派畫家埃德加關于“梳頭”的畫作,把其中的姿態轉化為舞蹈影像的身體語言,這些日常動作會成為舞蹈編排的支點;整體上,我會以現代舞為主,現代舞的自由度和張力不僅能更精準展現女孩的情緒起伏,也與主題呼應——它本身就是對秩序與控制的反抗。
而在這個基礎上,我會吸收一些國標舞的元素,這個要感謝導師們在面試時給出的建議!因為國標舞的訓練嚴格、競爭激烈,背后也映照著母親對孩子的高要求,甚至連發型都不允許出錯,這和“梳頭”背后的隱喻有著天然的關聯,同時,國標舞中一些具有力量感的表達也可以融入編排。
在高潮段落,我希望結合弗拉明戈的腳步和擊掌,為場景增加節奏感和張力。我喜歡弗拉明戈里那種痛苦的宣泄和命運輪回的質感,它能成為母女對抗時的能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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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很喜歡舞蹈,現代舞、街舞、swing、國標、voguing等都接觸過,也都是半吊子。但我挺喜歡這種接觸舞蹈的方式,同樣的身體部位在不同舞種中被一次次重新塑形,好像我的身體也擁有了多重性格。
遺憾的是我不太有機會成為專業舞者,但成為導演后,我反而覺得可以用影像留住這些舞蹈,讓它們以另一種形式和我一起存在——其實拍攝本身也像是一場舞蹈。攝影機的移動、節奏、呼吸,與舞者的身體互動時,就像是另一種“雙人舞”。所以在創作里,我希望不僅是記錄舞蹈,而是讓影像和舞蹈真正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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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溫槍女孩》,郭容非
《梳頭》選角需求
少年舞者:
A:8-14歲女孩,擅長國標舞/現代舞
B:8-14歲女孩,國標舞/現代舞 舞感好,同時會演奏琵琶
成年舞者
視覺年齡25-35歲之間,女性舞者,國標舞/現代舞 專業舞者。
有無影視表演經驗均可報名
需要全程參加舞蹈排練及影片拍攝。
請將個人介紹、舞蹈視頻片段發送至columbustudio@foxmail.com
或添加微信報名:lelec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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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投遞的舞蹈實驗室方案,從年齡結構上講,創作者都很年輕;從主題上來看,我能從不少方案中看到創作者在現實社會中遇到的工作壓力、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甚至是權力關系,看到他們面對的處境和困惑,也看到某種反抗——再通過舞蹈或者舞蹈影像,不管是完成一種反抗、還是跟自我或對立關系的和解,我覺得都是挺有力量和批判精神的。
在舞蹈影像中,“為什么要跳”這件事對我來講很重要—— 一言不合就開跳,會讓我無法理解它的邏輯性,也會讓片子看上去非常晦澀。作為今年舞蹈實驗室的導師,比起過往作品,我更關注當下的方案是否體現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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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WNESS天才計劃舞蹈影像單元展映過一部短片,讓我印象很深刻,叫《斐波那契數列》(Fibonacci),它沒有那么復雜、把肢體表達做得浮夸,我反而從中找到了一些感受和啟發。
有時候看到創作者報過來的一些提案,我會覺得像是在套概念、用肢體去解構,而不是有一個原發的初衷——但跳舞的核心不就是自由表達嗎?我想舞動我就舞動,這種舞動的根源并不在于表達一個特別高深的概念,而應該是反過來的,我先去表達,再從表達中慢慢找到探索和延伸。
在我的概念里,舞蹈作為一種表達時,可以是很自由、不受規則限制的;但是當它成為一個作品時,我認為應該有一定的邏輯性。這個邏輯性不是指電影敘事的形態,而是說創作者希望通過跳舞來展現怎樣的社會情緒,或是反映自身處境和某種文化議題。在舞蹈影像中,使用身體語言或肢體表達的合理性、邏輯性,我還是希望有一定綜合,不要顯得那么突兀,這是我在選擇方案時會側重考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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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創作實驗室過往作品《環島》,魏德安
從這一點出發,我覺得《失眠飛行模式》和《梳頭》兩個方案,不論是敘事的邏輯性、跳舞的邏輯性還是肢體表達的邏輯性,我都能看得到她們的自洽,這也是我們最終選擇的很大原因。除此之外,她們的故事也更聚集當下、聚焦某個具體家庭中的人物關系,同時也反映出創作者對于這個時代的看法和情緒,這些是讓我覺得有趣的地方。
在面試的時候,我一直很關心《失眠飛行模式》究竟會跳什么樣的舞蹈,我會覺得它更像一種肢體劇表演,而不一定是某個舞種。后來導演說想嘗試默劇,我就覺得很有意思,我認為肢體和節奏的重復可以帶來一種荒誕的幽默性以及力量感。《梳頭》講述的故事本身是相對常見的,但結合舞蹈會讓我覺得很感興趣。它本身反映了一種沖突,不管是從父母還是上位者的角度,還是關于馴化和不接受馴化,都很合適用舞蹈、用肢體來表達。在這兩個方案中,我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們未來呈現的樣子。
我們在看舞臺時,看到的往往是全貌、一種大畫幅的集體呈現,當然導演也會通過舞臺調度讓觀眾聚焦在某些動作上。但當它成為舞蹈影像之后,不論是從視覺的角度、特寫、鏡頭,還是肢體調度的結合,我覺得肯定能實現的是另外一種風味,而這另外一種風味是完全區分于舞臺呈現的東西,這也是舞蹈影像、肢體影像能受到這么多人喜歡的一個重要原因。我覺得它是一個閥門,打開閥門之后,大家必須進入到這種假定性的影像世界里來,這是很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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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創作實驗室過往作品《未來舞廳》,二高
我覺得在當下,每個青年創作者面對的東西都不太一樣。我們做劇團時,也會有更偏作者向和更偏市場向的創作,大家經常會討論“如何在市場跟作者取向之間做平衡”,從我自己的角度來說,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是一個偽命題。
當我們試圖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的時候,往往可能會造成一個結果,就是兩邊都平衡不了。所謂的平衡其實是一種修飾的、粉飾過后的創作態度——這個時代的觀眾看到“平衡過”的東西,是能敏銳感知到你的意圖和創作態度的。我倒是覺得從青年創作者的角度來說,無論是面向市場還是自我表達,只要選好了,就可以往更極致的方向去做,因為其實市場也好,受眾也好,都會越來越細分的。
從我的角度出發,我覺得青年創作者未來要面對的挑戰可能是,不停地有人會說你要做平衡、說你要兼顧,我覺得最好的方式是應該找準你的定位、找準你的合伙人,朝著最極致的方向去努力,如何在這條路上走得更堅決篤定一些,那才是他在成長過程中可能會面對的誘惑或者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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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起,NOWNESS天才計劃邀請青年演員、舞蹈家尹昉與舞蹈家吳孟珂擔任聯合策展人,與世界知名舞蹈影像節 CINEDANS FEST(荷蘭舞蹈影像節)合作,創立了舞蹈影像單元——“身影 Move a Movie”,持續向觀眾展示著肢體動作、舞蹈藝術作為主體介入影像藝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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