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走后的第一個深秋,我蹲在陽臺整理舊物,翻到一沓泛黃的信紙。是剛工作那幾年寫給家里的,字里行間全是“媽,我這周不回去了”“爸,下個月績效發了給你買酒”,唯獨沒提過那個總在電話里問“你吃飯了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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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總覺得,父母是天,孩子是糖,身邊那個遞拖鞋、熱牛奶的人,不過是日子里的背景板。拌嘴時會說“過不下去就散”,加班晚歸時會怪“你就不能等我一會兒”,卻忘了他在父母住院時,白天跑公司晚上守病床,累到在走廊長椅上蜷著睡;忘了孩子發燒的深夜,是他裹著睡衣沖下樓買藥,回來時睫毛上還掛著霜。
父母在時,我們像被捧在中間的陀螺,圍著“大家庭”轉,把伴侶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總以為日子還長,爭吵可以慢慢哄,虧欠可以以后補。可父母走后的某個清晨,你從夢里驚醒,摸到身邊溫熱的被窩,突然驚覺:這世上再沒人會在你受委屈時說“回家來”,剩下的路,能牽著你的手穿過菜市場,能在你老到走不動時推輪椅的,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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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是藏在角色背后的自己。
前幾天整理父母的相冊,看到一張二十歲的照片。那時我站在大學門口,扎著高馬尾,眼里有光,相冊背面寫著“要去看遍世界”。可后來呢?成了“某某的女兒”“某某的媽媽”“某某的愛人”,唯獨忘了“我”。
父母在時,我們習慣了活在他們的期待里:“穩定點好”“早點結婚”“多存點錢”。于是把愛好鎖進抽屜,把委屈咽進肚子,總說“等父母放心了,我再……”。可父母真的走了才發現,“放心”是永遠等不到的。他們走后的第一個生日,我給自己買了把吉他——那是十八歲時沒敢要的禮物。坐在飄窗上撥弦時,陽光落在指縫間,突然懂了:父母最想看到的,從來不是你活成他們想要的樣子,而是你敢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我們總在弄丟這兩個人。
對身邊人,把“謝謝”藏在抱怨里,把“在乎”裹在冷戰里,等父母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才發現日子的溫度,從來都在那些被忽略的瞬間里:是他記得你不吃香菜,是你知道他胃不好總備著蘇打餅,是吵到最兇時,誰先低頭說“我煮了面條”。
對自己,把“想做”壓在“該做”下面,把“快樂”讓給“責任”,直到某天對著鏡子,認不出那個眼神黯淡的人。其實父母走后最該學會的,是在接孩子放學的路上,拐去買支喜歡的花;是在周末的午后,拋開家務,窩在沙發上看場老電影——你不必永遠做誰的鎧甲,偶爾做塊棉花,也沒什么不好。
巷口的老槐樹又落了葉,愛人拎著菜籃子回來,喊我“快來幫我擇蔥”。我走過去,接過他手里的袋子,指尖碰到他粗糙的掌心。突然想起父母在世時,總說“過日子就像熬粥,得慢慢攪”。原來那些被我們晾在粥邊的人,那些被我們藏在角色后的自己,才是熬出這碗熱粥的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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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等風卷走了落葉才想起掃,別等灶上的粥涼透了才去攪。身邊的人,眼前的自己,趁陽光正好,趁還來得及,好好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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