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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劇《悲慘世界》重返上海。上觀新聞圖
2025年末到大劇院觀看音樂劇《悲慘世界》重返上海演出,感慨良多。二十二年前,我在倫敦讀書,從當地媒體報道得知西區麥金托什版《悲慘世界》赴上海首演。一部法國革命題材的文學名作,由英國音樂劇公司制作出口,被上海新建不久的大劇院引進上演,我直覺頗有研究意味,即決定以之為案例撰寫碩士論文。如今想來,那是我的第一項研究,我走上學術道路的第一步。
我計劃著訪談法國文學專家、英方制作公司與中方上海大劇院。世紀之初,中英兩國都還未完全進入數字通信時代。在倫敦,我千方百計尋找麥金托什公司的聯系方式,最終找到一個傳真號碼,寫明訪談來意給對方發了傳真,文末注明“因我使用的是公共傳真,請不要回復到此號碼”。不久接到麥金托什公司電話,說Mathew Dalco先生(時任經理、赴中國演出負責人)是一個大忙人,不能接受面訪,但可以郵件形式書面回答我的問題,于是我列了長長的提綱,郵件給對方。那時我是非常稚嫩的訪談者(現在也未必有多成熟),總想一下子把全部問題都問盡,提綱列得冗長,實則并不適合筆訪,加上用了不少自以為時髦的學術術語,一些問題沒能得到預期的回復。學術生涯的第一項研究,多少都有些遺憾吧……
上海方面,我希望訪談時任上海大劇院總經理錢世錦先生。憑著一個年輕學生的魯莽與一些運氣,我竟然從遠程找到了大劇院總經理助理的聯系方式:一個傳呼號!回電留的是英國宿舍的固定電話號碼。那位老師很熱情,跨國聯絡,很快幫助我約好了錢先生,可以接受訪談!我人在倫敦,學期內回國一趟幾乎沒有可能,于是拜托我的發小趙瑜(當時在浙江大學讀研、現浙大傳媒與國際文化學院教授)代我到上海面訪錢先生。這一次,我吸取了一些教訓,擬了五組問題,半開放式,每組問題還列了一些提示詞,供趙瑜參考。同時,我知道她是一名出色的訪談者,讀研期間即已經在電視臺做新聞訪談類節目。我在郵件里叮囑她,盡量索要書面材料,盡可能錄音,我很想聽到錄音,當時訪談錄音還不成習慣,只能試試。
一個酷熱的夏日,趙瑜從杭州到上海,代我面訪了錢世錦先生,并傳來了將近兩小時的訪談錄音。我在倫敦沒有電扇的悶熱公寓里聽完錄音,心里知道一籌莫展的論文這下靠譜了!
這幾日心血來潮,重聽當年那段訪談錄音,一些內容恍若隔世又似乎近在眼前……世紀之交上海建成了大劇院,陸續引進了交響樂、歌劇、芭蕾舞等演出形式,然而運輸音樂劇舞臺裝置用的波音747客機仍需從新加坡航空公司租借;上海觀眾有鑒賞古典樂的習慣,在首次接觸音樂劇時則需要工作人員領掌;英方最為擔憂的是中國的劇場缺乏音樂劇后臺工作經驗,而當時大劇院接收再就業的上海下崗女工十分聰慧,將豐富的工廠經驗融會貫通至后臺,做得十分出色!最為根本的,對法國革命題材劇作能否被中國接受的擔憂被證明是多慮的,《悲》劇中的真善美、愛與同情等人性倫理以及對正義、自由的追求符合中國社會的審美與中國政治倫理,是人類共同的價值。大劇院的第一代負責人說:引進演出也是為了向海外展示中國的真實面貌,建立上海大劇院的目的就是開展跨文化傳播。
人生的軌跡實在有趣!新世紀初我在倫敦以音樂劇《悲慘世界》上海首演為案例寫學位論文,并不清楚地知道未來將以學術研究為業,時代給了我命題,友誼加持了我的起步。2025年末,我在上海觀看《悲慘世界》返場,每個人物的命運早已了然于心,文本卻從未終結。二十余年過去了,物換星移,上海依然是一座海納百川的偉大城市!我和趙瑜教授的友誼也趨近四十載,當年的論文沒有致謝,是此補記。
時間總是一次一次返場,時間又將開場,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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