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奇點研究社,作者 | 孟雯
雖然 Manus 選擇了一場通往海外的遷徙,并最終融入全球社交巨頭Meta的版圖,但這并不代表中國AI敘事的終結,反而預示著一個更宏大、更豐饒的競爭時代的開啟。
從DeepSeek憑借極致效能震撼硅谷,到豆包、Kimi、通義千問等AIGC產品以驚人的增速俘獲億萬用戶;從智譜AI深入千行百業扎根生產力紅利,到Rokid、雷鳥等廠商在 AI 硬件終端上的激進探索,中國AI賽道依然是星辰大海,百家爭鳴。
這里擁有全世界最完備的產業鏈和最勤奮的創業群體,Manus的轉身離去只是全球化分工下的一個特定樣本。
未來,中國市場一定會基于本土獨特的生態優勢,孕育出屬于自己的、更具生命力的“Ma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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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末,一則收購消息引起科技圈震動。Meta宣布正式收購通用AI Agent產品Manus的母公司蝴蝶效應,這是Meta成立以來第三大并購交易,僅次于WhatsApp(190億美元)和Scale AI(150億美元)。交易完成后,Manus將保持獨立運營,創始人肖弘任Meta副總裁。
一家“生于中國,長于中國”,創始團隊全部為華人的AI創業團隊,為何沒有留在本土發展,也沒有被國內巨頭收購,反而被遠在大洋彼岸的Meta收入囊中?
一切還要從AI時代的創業大背景說起。
根植海外的基因
創始人肖弘畢業于華中科技大學,創業起點在武漢,公司最早在北京和武漢設有雙總部,早期投資方里也包括真格基金、騰訊、紅杉中國等熟悉的名字。這些元素疊加在一起,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蝴蝶效應是一家“本可以留在中國”的公司。
但真正決定Manus命運的,并不是團隊來自哪里,而是它從第一天起想解決什么問題。
Manus在今年3月正式發布時,是一款“通用智能體(AI Agent)”產品,它有獨立思考能力,可以規劃并執行復雜任務并直接交付結果。官方的介紹視頻中展示了Manus執行“篩選簡歷,挑選房產和股票分析”這三個任務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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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介紹視頻的YouTube截圖
通俗理解,就是“給我個指令,我就幫你把所有活兒都干了”。這種結果導向,背后需要兩大支撐:不受限地訪問,以及海量的交互數據。 否則在執行復雜任務時,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會“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而這兩點,Manus在國內都很難實現。在國內提供生成式AI服務,需要完成算法備案,數據和內容都也有合規性要求。
Manus沒有算法備案,也沒有自研大模型,而是通過調用Claude、GPT-4等海外模型的API或簡單封裝創建產品(業內對Manus“套殼”的爭議也來源于此),用戶交互數據發送至海外模型會違反審查規定。
早期測試顯示,在受限環境下,Manus 的整體任務成功率會明顯下降,穩定性在50%到70%之間波動。這種體驗差異,對于一個以“交付結果”為核心賣點的產品來說,是致命的。
其實早期Manus也曾嘗試與阿里通義千問合作,探索推出“中文版”的可能性。但這次嘗試也困于多方原因沒能成行。
時代變了。
與當年移動互聯網燒錢換流量的打法不同,AI創業撬動的是“模型杠桿”。創新工場聯合CEO汪華曾說,目前沒有流量紅利但有一波模型紅利,AI Agent賽道創業熱潮與出海是不可逆的趨勢。
Manus從一開始就押注全球,它的官網、注冊體系、演示案例和定價方式,幾乎全部圍繞海外用戶設計,英文界面優先,注冊依賴海外賬號體系,就連支付方式也是支持PayPal,不支持國內的微信或支付寶。
這樣來看,Manus 并不是在某個節點“決定不留在中國”,而是在產品定義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經把自己放在了一條全球化的賽道上。總部遷往新加坡,裁撤中國團隊,停止中國區服務,這些看似激烈的動作,更像是對全球化這一既定路線的持續校準。
用肖弘自己的話說就是“今天的中國創業者就應該更激進地全球化,大家應該到國際市場去歷練一下,需要去參與全球的競爭,而不是在我們習慣的市場里競爭。”
商業化“水土不服”
除了產品使用屬性,Manus的商業路線也高度契合海外。它并不試圖覆蓋盡可能多的用戶,而是用訂閱制篩選愿意為效率買單的專業用戶,訂閱費從每月19美元到最高199美元不等,價格不菲。
海外的SaaS化進程始于20世紀末,長達二十多年的云化教育,使得無論企業還是用戶,都有成熟的SaaS訂閱習慣。
上線僅八個月,公司年度經常性收入突破1億美元,累計tokens消耗超147萬億,虛擬計算機創建次數超過8000萬臺。Manus驗證了其產品好用的價值。也收獲了豐厚的商業回報。
但當這套盈利模式被放到中國市場時,問題便開始顯現。
中國用戶雖然對AI的接受度并不低,但付費習慣截然不同。尤其過去兩年,中國AI應用市場已經被大量免費或低價的產品快速教育。豆包、文心一言、deepseek等AI助手眾多,用戶已經習慣了以極低成本獲取“還不錯”的能力。
在這種環境下,要說服用戶為一個Agent產品支付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價格,本身就需要一個更長的教育周期。
更現實的是推理成本壓力。Manus 的每一次復雜任務執行,都伴隨著不低的推理成本(算力、Token)。行業估算,其單任務推理成本在1到2美元之間浮動。這種成本結構,只有在高ARPU用戶群體中才能成立。一旦用戶規模擴大,但付費深度不足,商業化就難以支撐。
國內互聯網大廠是靠著“流量收割”跑通商業化。雖然不收取軟件訂閱費但要拿走你的時間,通過各種免費且極具吸引力的內容(如短視頻、社交、搜索等)留住你,再把流量賣給廣告主。
基于此,我們可以想象,Manus如果留在國內,很可能會淪為免費插件,嵌入到互聯網大廠的生態里,靠幫商家引流或做定制化項目來生存。它那“每月199美元”的傲慢定價,在當前國內的商業環境下,幾乎沒有生存土壤。
在被Meta收購后,還有個反復被提及的問題是:為什么買下Manus的不是中國公司?
其實24年字節曾出價3000萬美元收購蝴蝶效應,彼時Manus產品還未成型,公司核心產品還是瀏覽器AI插件Monica。
肖弘也一度心生動搖,但從種子輪就陪跑的真格基金認為Monica代表的AI應用潛力不止于此,勸說肖弘不要“賤賣”。此后真格基金不僅繼續跟投,還幫助團隊引入了紅杉和騰訊,以及硅谷頂級VC Bench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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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左至右:吉毅超(Manus聯合創始人兼首席科學家)、肖弘(Manus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陳世軍、張濤(Manus聯合創始人兼產品主管)
后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Manus一夜爆火,估值一路走高,直到被Meta收購。
從商業邏輯看,國內互聯網大廠沒有收購,只是企業一種階段性選擇的差異。
對大廠來說,當前AI的核心任務仍然是服務既有業務。無論是內容、廣告還是交易,AI被寄予的主要期望是提升效率、降低成本、增強轉化。這決定了大廠更偏好那些能夠快速嵌入現有體系的能力。
字節收購被拒后沒有積極跟進,原因也在于此。據鯨選AI報道,內情是字節覺得Monica產品比較“套殼”,投流成本高,留存數據不樂觀,未來可能被大模型取代。而且自己也會推豆包插件,所以給出的報價有點壓價。
騰訊在同一時期加碼智能體,推出騰訊元寶,重組大模型研發的組織架構,挖角OpenAI前研究員也是同樣的邏輯,他們并非沒有看懂Agent的潛力,而是認為這種能力可以通過內部構建達成。
況且Manus 所代表的通用Agent,更接近一種潛在的“下一代入口”。換句話說,這是一種更偏長期的下注。對騰訊、字節這樣已經擁有成熟生態的公司來說,這樣的下注不僅昂貴,而且可能在一段時間內與既有生態形成內部對沖。
因此,國內巨頭優先選擇內部研發跟進,而非外部并購,也就不難理解。
Meta等不起,Manus正當時
與國內巨頭靠“內生”徐徐圖之不同,Meta的需求很迫切。
自2013 年扎克伯格請來圖靈獎得主楊立昆成立FAIR實驗室以來,Meta的AI路線便長期陷入“學院派”與“產品派”的內耗中。
楊立昆堅持的研究開放性與扎克伯格渴望的商業變現間存在著天然的裂痕。這種擰巴的狀態在 DeepSeek V3 出現后徹底演變為一種生存焦慮。
Meta管理層開始面臨最尖銳的質疑:為何耗費數十億美元、養活數千名高薪工程師的部門,在產出比上卻不及對手那支僅有五百萬美元預算的突擊隊?這種對組織架構有效性的懷疑,直接引發了隨后五個月內劇烈的人事地震。
從FAIR權力的稀釋,到斥巨資引入Scale AI創始人汪韜主導實戰派團隊,Meta試圖通過“BOSS直聘”頂級人才和飽和式投資,在人才市場強行升溫,以此買斷時間。
在這種商業焦慮的背后,是Meta核心廣告業務被 TikTok 蠶食、元宇宙燒掉400億美元卻難見回報的現實困境。
皮尤研究中心的最新調查數據顯示,TikTok目前是美國18至29歲人群中最受歡迎的新聞類社交應用,超過Facebook和Instagr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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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市場不再相信長線故事。正是在這個微妙的節點,Manus 帶著亮眼的成績單出現了。它不僅擁有過億的年化收入(ARR),證明了通用Agent的實戰價值,投資方名單中也有Benchmark這樣代表硅谷主流認知的VC。這些都為Meta收購鋪平了道路。
Meta主打開源的大模型LIama,其本質還是一個“會聊天,能理解”的腦力系統,缺乏執行力,且變現模糊。Manus的引入,意味著AI可以開始承擔更明確的“代理角色”,在用戶授權下執行跨應用、跨系統的任務。這種能力,正好與Meta對未來個人計算平臺的設想高度契合。
收購完成后,Meta也拼湊出了LIama底座+Scale AI數據+Manus落地的AI生態閉環,加速AI商業化,補齊短板。
而Manus則可以獲得穩定的超大規模算力和資金支持,降低獨立創業在利潤率和持續投入上的壓力。技術上也可以直接接入Facebook、Instagram、WhatsApp等全球產品,放大通用AI Agent的商業化空間。
雖然 Manus 選擇了一場通往海外的遷徙,并最終融入了全球社交巨頭Meta的版圖,但這并不代表中國 AI 敘事的終結,反而預示著一個更宏大、更豐饒的競爭時代的開啟。
從 DeepSeek 憑借極致效能震撼硅谷,到豆包、Kimi、通義千問等AIGC產品以驚人的增速俘獲億萬用戶;從智譜AI深入千行百業扎根生產力紅利,到Rokid、雷鳥等廠商在 AI 硬件終端上的激進探索,中國AI賽道依然是星辰大海,百家爭鳴。
這里擁有全世界最完整的產業鏈條和最勤奮的創業群體,Manus 的轉身離去只是全球化分工下的一個特定樣本。
未來,中國市場一定會基于本土獨特的生態優勢,孕育出屬于自己的、更具生命力的“Ma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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