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春節(jié)前夕，城里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李夢陽，一個28歲的年輕人，正站在自家陽臺上，望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若有所思。
作為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夢陽平日里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等到春節(jié)假期，他卻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夢陽，快來幫忙貼對聯(lián)！”屋里傳來媽媽的聲音。
“來了！”夢陽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里。
客廳里，爸媽正忙著布置新年裝飾，茶幾上擺滿了紅彤彤的對聯(lián)和福字，墻角的年桔樹上掛滿了紅包，一派喜慶，夢陽拿起對聯(lián)，踩上梯子開始往門框上貼。
“今年二舅會來嗎？”他隨口問道。
話音剛落，夢陽就感覺到空氣突然凝固了，爸媽對視了一眼，媽媽輕聲說：“應(yīng)該會吧，你二舅每年都來的?！?/p>
是啊，二舅每年都來，可總是在別人都拜完年了，他才姍姍來遲，夢陽記得小時候，每到過年，他最期待的就是二舅的到來。
二舅總會給他帶好吃的，陪他玩游戲，可每次等啊等，直到正月十五過后，二舅才會出現(xiàn)，小夢陽不懂，總是嘟著嘴問：“為什么二舅總是最后才來啊？”
大人們總是笑著打哈哈：“可能是工作忙吧?！?/p>
長大后，夢陽漸漸習(xí)慣了這個“傳統(tǒng)”，可今年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為什么二舅總是最后才來拜年呢？”
夢陽決定今年要弄清楚這個困擾他多年的疑問，大年初一一大早，親戚們陸續(xù)登門拜年，夢陽幫著爸媽招待客人，眼睛卻不時瞟向門口，期待著二舅的身影，可直到晚上，二舅的影子都沒出現(xiàn)。
“二舅今年怎么還不來?。俊眽絷柸滩蛔柕馈?/p>
媽媽嘆了口氣：“你二舅啊，每年都這樣，別急。”
夢陽心里更加疑惑了，大年初二，夢陽借口出去買東西，偷偷開車去了二舅家，二舅家在郊區(qū)的一個老舊小區(qū)，樓道里昏暗潮濕，夢陽輕輕敲了敲門，沒人應(yīng)。
“二舅不在家嗎？”夢陽自言自語。
正要離開，隔壁鄰居阿姨開門出來倒垃圾。
“小伙子，你找老李?。俊卑⒁虇柕馈?/p>
夢陽點點頭：“是啊，我是他外甥，二舅不在家嗎？”
“哦，老李啊，一大早就出去了。”阿姨說，“這幾天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忙啥呢?！?/p>
夢陽若有所思地離開了，回到家，夢陽旁敲側(cè)擊地問媽媽：“二舅最近工作怎么樣？”
媽媽愣了一下，含糊其辭：“還行吧，你二舅那人不愛說。”
夢陽覺得媽媽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直到正月十四那天晚上，夢陽無意中聽到了爸媽的對話。
“老李那邊還是不行?。俊卑职值吐晢?。
“唉，是啊。”媽媽嘆氣，“工廠倒閉，他年紀(jì)大了又找不到工作，要不是還有退休金，日子更難過?！?/p>
“要不...咱們幫幫他？”爸爸猶豫著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哥那脾氣，寧愿自己吃苦也不愿麻煩別人。”媽媽無奈地說。
夢陽站在門外，心里猛地一沉，原來，二舅的生活竟是這樣的，夢陽站在門外，心跳加速，他悄悄退回自己房間，整晚輾轉(zhuǎn)反側(cè)，第二天一大早，夢陽就開車直奔二舅家，這次，他敲開了二舅家的門。
“夢陽？你怎么來了？”二舅驚訝地看著外甥。
夢陽強忍著心中的酸楚，笑著說：“二舅，我來看看你?！?/p>
屋里簡陋而整潔，墻角堆著幾個紙箱，里面裝滿了各種小商品。
“二舅，這是...？”夢陽指著紙箱問。
二舅有些不好意思：“哦，這個啊...最近在跑批發(fā)市場，做點小生意?！?/p>
夢陽心里一緊，想起昨晚偷聽到的對話。
“二舅，你...還好嗎？”夢陽試探著問。
二舅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挺好的，怎么突然這么問？”
夢陽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二舅，我...我都知道了?！?/p>
屋里一下子安靜下來，二舅的笑容凝固了，眼神閃爍：“知道什么了？”
“工廠的事，還有...您現(xiàn)在的情況?！眽絷栞p聲說。
二舅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嘆了口氣：“是你媽告訴你的？”
夢陽搖搖頭：“我...我昨晚無意中聽到爸媽在聊?！?/p>
二舅苦笑一聲：“早就跟你媽說別操心了，沒想到還是讓你們知道了。”
夢陽鼓起勇氣問出了那個困擾他多年的問題：“二舅，這就是您每年都最后才來拜年的原因嗎？”
二舅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繼而是深深的無奈。
“夢陽啊?！倍司従忛_口，“二舅不是不想早點去看你們，只是...只是...”
他的聲音哽咽了，夢陽心里一陣絞痛，他突然明白了一切，二舅不是不想早點去拜年，而是在拼命攢錢，為的就是不想空著手去見親人，夢陽感覺喉嚨發(fā)緊，眼眶濕潤。
“二舅，您不用解釋，我都明白?！眽絷栠煅手f。
二舅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出了實情。
“工廠倒閉后，我一直找不到穩(wěn)定工作?！倍苏f，“退休金勉強夠日常開銷，但哪夠過年送禮啊?！?/p>
夢陽聽著，心如刀絞。
“我不想讓你們擔(dān)心，更不想空手去拜年?！倍死^續(xù)說，“所以每年都等到發(fā)了年終獎和加班費，才有余錢準(zhǔn)備禮物?！?/p>
夢陽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二舅，您不用這樣的，我們是一家人啊！”
二舅搖搖頭，眼中閃爍著倔強：“夢陽，你不懂，我這把年紀(jì)了，總得有點尊嚴(yán)。”
夢陽突然明白了二舅的自尊心有多強，心中既心疼又敬佩。
“那您現(xiàn)在...？”夢陽指著屋里的紙箱。
二舅露出一絲苦笑：“這不是想著再努把力嘛，批發(fā)點小商品，到處跑跑，賺點辛苦錢?！?/p>
夢陽看著二舅布滿皺紋的臉和滿頭的白發(fā)，心里一陣酸楚。
“二舅，您別這么辛苦了，我們真的不在乎禮物的。”夢陽懇切地說。
二舅拍了拍夢陽的肩膀：“傻小子，二舅知道，可這不只是為了禮物，更是為了我自己。”
夢陽愣住了。
“我得證明自己還行，還能給家里人添點光。”二舅眼中閃過一絲堅定，“這是我的堅持，也是我的驕傲?！?/p>
夢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抱住了二舅。
“二舅，您永遠(yuǎn)是我們的驕傲，不管您做什么，帶什么，我們都?xì)g迎您?！?/p>
二舅也紅了眼眶，輕輕拍著夢陽的背，屋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只有兩個男人低低的啜泣聲，這一刻，夢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親情溫暖，也深深體會到了二舅的不容易。
他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想辦法幫助二舅，但又不能傷害他的自尊，這個春節(jié)，注定是夢陽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個。
從二舅家回來后，夢陽徹夜未眠，他翻來覆去，腦海里不斷回放著二舅的話語和臉上的表情，第二天一大早，夢陽就把爸媽叫到一起，將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這孩子?！眿寢尲t著眼圈說，“你二舅就是這個脾氣，死要面子?！?/p>
爸爸沉思片刻，突然說：“我有個主意。”
全家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一整天，正月十六那天，二舅如往常一樣，拎著大包小包來到夢陽家。
“二哥，你可算來了！”媽媽熱情地招呼著。
二舅有些不好意思：“來晚了，來晚了?！?/p>
夢陽接過二舅手里的東西，故作輕松地說：“二舅，我公司最近在找一個倉庫管理員，您有興趣嗎？”
二舅一愣：“?。俊?/p>
爸爸也跟著說：“對啊，老李，夢陽說這工作挺適合你的，工資待遇也不錯?！?/p>
二舅有些猶豫：“這...我年紀(jì)大了，怕做不好...”
夢陽笑著說：“二舅，您別妄自菲薄，您做了一輩子工人，經(jīng)驗豐富著呢，再說了，這工作也不累，您完全可以勝任?！?/p>
二舅的眼睛亮了起來，但又有些遲疑：“可是...”
媽媽打斷道：“哎呀，別可是了，夢陽公司缺人，你又有經(jīng)驗，這不是正好嗎？”
在全家人的勸說下，二舅終于點頭答應(yīng)了，一個月后，二舅順利通過了面試，成為了夢陽公司的倉庫管理員，又是一年春節(jié)，大年初一一大早，門鈴響了，夢陽打開門，看到二舅站在門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新年快樂！”二舅中氣十足地說。
夢陽鼻子一酸，一把抱住了二舅：“二舅，新年快樂！”
屋里，全家人其樂融融，其樂融融，夢陽看著二舅臉上的笑容，心里暖暖的，他知道，這個春節(jié)，不僅是團圓的日子，更是家人互相理解、互相支持的見證。
從此以后，每年春節(jié)，二舅都是第一個來拜年的，而夢陽，也深深地明白了：家人之間，不在乎你能給予什么，而在乎你愿意付出多少，真正的親情，是相互理解，互相扶持，共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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