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在金朝時治所在高陽縣(今河北保定高陽縣東舊城)。
轄境相當今河北省高陽縣北部及安新縣南部等地。
高陽縣和安新縣都是保定市下轄的縣。
現在的安新縣由河北雄安新區托管,位于保定東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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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新縣衛星圖
整個白洋淀除了東部沿岸外,全部在安新縣轄區內。
宋端拱二年(989年),契丹名將耶律休哥率精騎企圖截擊宋軍糧道。
巡邊宋將尹繼倫所部恰遇遼軍,遼軍未將其放在眼里,徑自南去。
尹繼倫憤而率軍悄然尾隨,至徐河(安州附近)天曉,遼軍正造飯,尹繼倫突襲其大營,耶律休哥受傷敗逃。
金章宗因其寵妃李師兒(出身于安州附近的渥城縣)而大力修葺其故里,設四門,甚至短暫將安州治所移此。
帝王一時情感的偏好,就能調動巨大國家資源改變一座城市的命運。
一、歷史演變
安州(今河北安新縣及周邊)的變遷,深刻反映了華北平原腹地的戰略價值。
《讀史方輿紀要》原文賞析:
安州,府東七十里。東南至河間府百二十里,西南至祁州百二十里,東北至順天府涿州百四十里。
春秋時晉地。戰國屬趙。秦上谷郡地。漢為涿郡地。后漢因之。晉為高陽國地。后魏為高陽郡地。隋屬瀛州。唐因之。五代亦屬瀛州。宋淳化三年置順安軍治唐興寨。金天會七年升為安州,后又置高陽軍治葛城縣,尋又移治渥城縣。元初因之州還治葛城縣。至元二年廢。未幾,復置安州,屬保定路。明洪武七年以州治葛城縣省入,又降州為縣。十四年復為州,編戶二十二里,領縣二。今仍曰安州。
端倪解析:
安州地處保定、河間、祁州、涿州四個區域中心的幾何中心。
其安全完全依賴于外部大環境的穩定,可謂 “中原有難,安州先受”。
宋淳化三年(992年)置順安軍于唐興寨。
經濟型防御的創舉。
北宋在失去燕云十六州后,為彌補平原無險可守的劣勢,在安州一帶構建塘濼防線,形成“深不可舟行,淺不可徒涉”的水網,旨在 “遏敵騎之奔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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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濼防線
這是被動但極具巧思的“人工造險”,成本高昂但短期有效。
金天會七年(1129年)升為安州,治所屢遷;
元至元二年(1265年)廢而后復,屬保定路。
從邊疆要沖到內地整合。
金元統一華北后,安州作為宋遼邊境軍鎮的角色淡化,被納入更廣大的行政體系(元屬保定路),反映了其戰略地位的相對下降,從“國之藩籬”變為區域性節點。
明洪武七年(1374年)降州為縣,十四年(1381年)復升為州。
行政級別變更背后是資源的博弈。
明初的“降級”與“復升”,典型反映了新王朝對前朝舊制和地方戰略價值的重新評估。
這本質是中央政權對地方控制力與資源投入的精確計算。
二、決策得失
北宋端拱二年(989年),何承矩提出在順安軍以西開鑿河渠,導水成塘,形成“東西三百余里,南北百七十里”的水域,旨在“遏敵騎之奔軼”。
此策將軍事防御、屯田增收、民生改善結合,短期內“屯田稻熟,公私獲利”。
《讀史方輿紀要》原文賞析:
州控臨幽薊,川澤回環。宋時為制御契丹之要地,邊臣何承矩等規畫詳矣。端拱二年何承矩為滄州節度使,上言:「臣自幼征行關南,熟知北邊道路川原之勢,若于順安寨西開易河蒲口,導水東注于海,東西三百余里,南北百七十里,資其陂澤,筑堤潴水為屯田,可以遏敵騎之奔軼。俟期歲間,關南諸泊,悉皆壅固,即播為稻田。其緣邊州軍臨塘水者,止留城守軍士,不煩發兵廣戍,收地利以實邊,設險固以防塞,御邊之要策也。其順安軍以西,抵西山百里許,無水田處,亦望選兵戍守。從之。于是雄、莫、霸州,平戎、破虜、順安等軍,興堰六百里,置斗門,引淀水灌溉,水田稻熟,公私獲利,而莞蒲蜃蛤之饒,民皆賴之。
咸平三年承矩知雄州,又言近者建設陂塘,綿亙滄海。昨契丹犯邊,高陽一路,東負海,西抵順安,士庶安居,即屯田之利也。今順安西至西山,地雖數軍、路才百里,縱有丘陵岡阜,亦多川瀆泉源,因而廣之,制為塘埭,自可息邊患矣。《宋會要》:「自何承矩議開置屯田,筑堤儲水,為阻固,其后益增廣之。凡并邊諸河,若滹沱、葫盧、永濟等河,皆匯于塘水。天圣以后,領于沿邊屯司。
或曰:「以無用之塘,廢可耕之田,不如勿廣以息民。議者曰:「河朔幅員二千里,地平衍無險阻,自邊吳淀至泥姑海口,綿七州軍,屈曲九百里,深不可以舟行,淺不可以徒涉,雖有勁兵,不能度也,孰謂無益?明道二年成德守劉平奏:「自邊吳淀望趙曠川、長城口,乃契丹出入要害之地,東西不及百五十里。今契丹多事,我乘此以引水植稻為名,開方田,隨田塍四面穿溝渠,縱一丈,深二丈,鱗次交錯,兩溝間屈曲為徑路,才令通步兵,引曹、鮑、徐河、雞距泉,分注溝中,地高則用水車汲引,灌溉甚便。勅行之。塘日益高。
嘉祐五年知雄州趙滋言:「徐河筑堤,斷水入塘,宜開水竇修石限以節之。八年河北提刑張問視八州軍塘,出土為堤,以蓄西山之水,則入夏河溢,而民田無患。詔施行之。《宋志》:「河北自雄州東際海,多積水,戎人患之,未嘗敢由是路。順安軍西至北平二百里,地平無閡,故多從此入寇。泥姑海口,即今直沽口。趙曠川、長城口,俱見安肅縣。元王伋曰:「安之為郡也,羣山連屬,西峙而北折,九水合流,南匯而東注,陂池藪澤,縈帶左右。秋水引退,土脈沃衍,有禾、麻、麰、麥,畝收數鐘之利。此宋人所以屯戍守御,筑堤浚塘,恃為邊備者歟?
端倪解析:
顧祖禹筆下“州控臨幽薊,川澤回環”的安州,其核心價值在于它是中原王朝與北方民族博弈的前沿陣地。
北宋端拱二年(989年),滄州節度使何承矩提出的構建塘濼防線(即水長城)的規劃,是一項極具創見的系統性國防工程。
何承矩的方案巧妙地將軍事防御、農業生產和生態改造融為一體。
他提議在順安寨西開鑿河道,導水東注于海,形成東西三百余里、南北百七十里的水域,并筑堤蓄水為屯田。
此舉旨在利用華北平原的水網地形,化解契丹騎兵的機動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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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實施后,確實收到了“水田稻熟,公私獲利”,且“莞蒲蜃蛤之饒,民皆賴之”的多重效益。
這堪稱中國古代一次成功的國土綜合整治與軍事經濟一體化的實踐。
但是這種“以水代兵”的策略也內含巨大的戰略成本與脆弱性。
其安全效能高度依賴于國家持續投入的維護能力,需要不斷清淤、筑堤、設閘。
一旦國力衰退或管理松懈,這套耗資巨大的體系就容易淤塞失效。
此外,將國家安全系于單一的自然條件,也反映了中原政權在失去燕云十六州等天然屏障后的戰略被動與無奈。
抗日戰爭時期,安州所在的白洋淀成為冀中抗日根據地的重要戰場,著名的“雁翎隊”在此依托水鄉地形,開展游擊戰。
這既是地理環境的再次軍事化利用,也繼承了何承矩時代依托水網、軍民結合的斗爭智慧,只是斗爭對象和形式已隨時代而變。
三、核心格局
安州的核心價值,在于其處于“九河下梢”的獨特地理位置。
《讀史方輿紀要》原文賞析:
葛城廢縣,唐興城,易水,徐河,淘河,邊吳泊,劉家淀,高陽縣,高陽城,安都城,馬家河,高河,高陽關,新安縣,渥城故縣,長流河,溫義河。
端倪解析:
顧祖禹記載的易水、徐河、石橋河、一畝泉河等九條河流在此匯合,這既是天賦的優勢,也是致命的弱點。
河匯流使安州成為天然的水路交通樞紐。
北宋時期,在此構建了龐大的塘濼防線(水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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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利用自然水系構建防御體系的思路,體現了古代軍事工程學的智慧。
州西南的邊吳淀是九河合流溢泊之處,成為宋遼邊境的關鍵節點。
契丹曾揚言“宋人安事塘泊?吾騎馳突,得此路足矣”,直指塘濼防線的軟肋。
這迫使宋軍在此加強戒備,體現了地理要沖對雙方戰略的雙向影響。
安州北門甕城內有一座抗稅亭,是當地葦民為紀念抗葦席稅勝利而建。
名士潘齡皋題寫楹聯:“賜福不聞寬大令,締苛猶存好生心”。
這處小小的建筑,揭示了古代基層社會在官方軍事工程之外,自發的經濟抗爭和文化韌性。
安州百姓并非被動接受地理命運,而是不斷為生存和尊嚴而斗爭。
結語:國家工程
由宋至清,安州共出了30多位進士,其中最著名的是清代“陳氏三進士”:陳德榮、陳德華、陳德正同胞三兄弟。
時有“南有福建林(林則徐),北有安州陳”之說。
這表明,盡管安州是軍事要沖,但深厚的文化積淀和科舉成功的家族,構成了維系地方穩定和發展的另一種重要力量,形成了亂世靠武功,治世重文教的獨特循環。
康熙帝為巡視白洋淀水利和舉行“水圍”活動,在安州一帶修建了趙北口等四座行宮。
乾隆《南巡盛典》描繪趙北口行宮“湖光煙靄,帆影云飛”,堤上十二座連橋如長虹臥波,有“蘇堤六橋”之韻。
這不僅是帝王逸樂,也是國家工程與生態治理的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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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結合雄安新區建設,對白洋淀水利遺產的系統調查與保護性研究取得新進展,古塘濼的生態智慧重新被審視,為現代區域規劃提供歷史鏡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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