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王汝剛：“金童玉女”老寶貝

上海滑稽名家和嫩娘合影

不久前，上海曲藝家協會等單位為滑稽女泰斗嫩娘舉辦百歲祝壽活動，引起社會關注。都說盛世人增壽，紅粉添嬌色，百歲嫩娘依然當年“玉女”風采，“軟糯嗲”全副武裝，著實令人贊嘆。也不由得使我想起滑稽界另一位男壽星，于是詢問了原上海滑稽劇團副團長陸建三先生，建三的回答令人愉悅：“我父親陸君飛健在，思維敏捷，不改滑稽本色。”

就這樣，在一個初冬暖日，紅楓似火，我踏著由銀杏葉和各色斑斕葉片鋪就的時光大道，緩步慢走，前往閔行一家敬老院，看望九十七歲高齡的滑稽“飛字輩”老藝人陸君飛。

陸君飛生于1929年3月，年輕時迷戀滑稽藝術，拜前輩藝人程笑飛為師，與龔一飛、徐雙飛等師出同門，和翁雙杰在電臺搭檔表演。他對音樂頗有研究，操琴是一把好手，程笑飛建議他索性操琴，自拉自唱正是滑稽表演特色之一。陸君飛遵師命，長期在玫瑰、海燕、人民滑稽劇團擔任樂隊主胡。

年輕時的陸君飛

不少演員之所以愿意與他合作，正是因為他能“拉一個，紅一個”，細數與他合作過的藝術家——姚慕雙、周柏春、田麗麗、龔一飛、張醉地……哪一個不是當年響當當的“頂流”明星？后來，楊華生參與重建上海人民滑稽劇團，點名陸君飛擔任主胡，為滑稽戲《七十二家房客》伴奏……往事歷歷在目，其實已經過去了好幾十年。

中年陸君飛

來到養老院，只見陸老唇紅齒白，銀發童顏，眼光炯炯有神。我上前問好，他清晰地回答：“蠻好，我剛剛回來。”我一時反應不過來：“你去哪里了？”陸老回答“北京。”見我疑惑不解，建三告訴我，數年前，中央電視臺邀請陸老去北京參加《星光大道》節目錄制，陸老在熒屏前暢談藝術人生，頗為自豪，雖然已時隔多年，陸老至今仍然沉浸其中。

我恍然大悟：“好事，好事，老人家偌大年齡，依然遨游藝術天地，此乃人瑞之相。”隨后俯身自我介紹：“我是王汝剛……”陸老即刻回答：“曉得，儂是小皮匠……王小毛……王汝剛。”老人家一連三個名字出口，我豈能無動于衷？三句話一并出口：“感謝，感動，感恩。”

王汝剛看望滑稽老藝人陸君飛

我見陸老氣息平穩，神態安詳，就說起戲話：“常州滑稽劇團有位女演員，長得漂亮，擔任電影《滿意不滿意》女主角葉梅英，儂曉得是啥人？”話音剛落，陸老眼露柔情：“是我家主婆（妻子）丁吟……”建三證實：“我媽媽丁吟是常州滑稽劇團主要演員，可惜49歲因病離世了。”我指著建三，對陸老說：“你好福氣，兩個兒子經常來看你。”出乎意料，陸老竟然出噱頭，搖搖頭風趣地回應：“兄弟，不大碰頭。”這下引得哄堂大笑，誰都明白他話外之意是批評兒子不能天天侍奉在身邊。我忙打圓場：“你兒子歲數也不小了，還要照顧你的第三代呢。”護工大姐也在一旁湊趣：“兒子雖然不能天天來看你，送來的東西足夠你吃幾個月哩！”

陸君飛的妻子丁吟在電影《滿意不滿意》中擔任女主角

談笑風生間，已過了一個多小時，我怕影響陸老休息，起身告辭：“陸老，當年你拉胡琴教我唱戲，今天我唱一段《七十二家房客》作為匯報。”隨即哼起戲里小皮匠的唱段：“房東與炳根，完全似畜生，要陷害阿香，斷送她的青春……”

新版《七十二家房客》中王汝剛飾演“炳根”

正哼得起勁，陸老突然問道：“現在小年輕，為啥不唱了？”我頓時無言，只能開玩笑：“因為你不拉琴了，大家就不唱了。”沒想到，陸老竟然點了點頭，輕輕說了一句：“有點……道理。”那份自豪，那份坦然，讓人領略何謂“文化自信”。

無論是嫩娘還是陸君飛，年近百歲，不忘初心，活在當下，知足常樂，在歡聲笑語中享受人間溫暖，或許，這就是滑稽“金童玉女”老寶貝們的長壽之道與魅力所在吧！

原標題：《夜讀｜王汝剛：“金童玉女”老寶貝》

欄目編輯：史佳林

文字編輯：劉芳　錢衛

本文作者：王汝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