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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這是小學課本上的一首詩。
幾乎所有人都會背,是許多孩子的啟蒙詩。
真理往往是最簡單的。
全詩四句話,就20個字,膾炙人口流傳至今。
道理就如同夏天麥子綠了一樣簡單。
正午烈日炎炎,農(nóng)夫在地里耕種,身上的汗水不停地落在田地里。
誰能知道碗里的飯食,每一粒米都是農(nóng)民用辛勤的汗水換來的。
在名篇云集的唐詩中,這一首并不算精品,卻傳播極廣。
最簡單的道理,感動的人永遠最多。
1.
小時候,這首詩名《鋤禾》,作者叫李紳。
后來才知道詩名《憫農(nóng)》,還有另外一首: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閑田,農(nóng)夫猶餓死。
依然簡單直白。
春天種下一顆種子,秋天收獲了很多糧食。
放眼天下沒有一塊空著的田地,可仍然有耕種的農(nóng)夫餓死。
秋收的萬顆子也許都要交給達官顯貴,而農(nóng)民剩下的太少太少,根本就不能維持生計,所以“農(nóng)夫猶餓死”。
辛勤的勞動者并沒有享受到勞動的成果,他同情農(nóng)民,并為此不平。
如果說前一首詩是教我們珍惜糧食,那么后一首詩就是在啟迪我們思考社會。
小時候,對李紳莫名有一種好感,同情農(nóng)民的詩人,一定是個好人。
可事實卻并非如此。
詩是好詩,可李紳卻稱不上是一個好人。
2.
李紳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六歲時,父親就去世了,母親親自教導他學習。
29歲時李紳到長安應(yīng)試,碰到了韓愈。
韓愈是一個特別惜才的人,將李紳推薦給了陸傪。
本是一個惺惺相惜的故事,后來的轉(zhuǎn)變卻讓人大跌眼鏡。
李紳也很爭氣,唐德宗貞元二十一年(805年)考中進士。
一開始擔任國子助教,后來又擔任翰林學士、中書舍人等官職。
晚年的李紳還擔任宰相,達到文人的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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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紳和韓愈還爆發(fā)了一次震驚朝野的沖突——臺參之爭。
822年,韓愈解了鎮(zhèn)州之圍,立下大功。
第二年,韓愈升職了,被任命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當時李紳為御史中丞。
御史大夫品階高于御史中丞。
中唐以后,御史大夫不再常設(shè),以御史中丞為實際長官。
此后也形成一個慣例,凡新任的文武朝官、節(jié)度使、觀察使、經(jīng)略防務(wù)使,在就職時都要去御史臺向臺官行參拜禮。
按照慣例,新任京兆尹韓愈應(yīng)當去參拜御史中丞李紳。
但是,韓愈功高,皇帝也特別說明“免了臺參”,而且御史大夫本身就比御史中丞品階高,是上級。
韓愈自始至終也沒想著去拜見李紳。
這一下,李紳生氣了。
別人都按規(guī)矩來,怎么你這么特殊。
為了惡心韓愈,李紳做了一件很惡心的事。
他故意將御史臺的囚犯押到京兆尹去受刑,韓愈不買賬,還把囚犯給放了。
李紳更生氣了。
皇帝一看兩人吵起來了,得了,都免官了,另任他職。
這一場糾紛看起來,李紳的人品著實有些不好。
且不說韓愈與你有交情在先,對你還有推薦之恩,你不說感激,一朝得勢,就要把朋友踩在腳下嗎?
況且,韓愈不來參拜,是皇帝同意的。
于情于理,這件事上李紳都是過錯的一方。
3.
與韓愈相爭,結(jié)果還算好的。
李紳晚年的一樁奇案,卻導致名聲盡毀。
唐朝后期,以李德裕為首的“李黨”和以牛僧儒為首的“牛黨”進行了長達四十年的政治斗爭。
李黨當政,就貶斥牛黨成員。牛黨當政,就貶斥李黨成員。
已成慣例。
李紳支持李德裕的削藩政策,成為李黨的骨干人物。
有站隊,就會有徇私。
845年,李紳擔任淮南節(jié)度使。
有人告發(fā)揚州江都縣都尉吳湘貪污“程糧錢”。
程糧錢是根據(jù)旅程計算糧秣后折算的金錢。
實際上就是政府給公職人員的差旅費補貼。
在貪贓之外,吳湘還被狀告強娶民女。
一位顏姓女子,父母雙亡,與繼母淪落在揚州。
顏氏女生得花容月貌,吳湘覬覦她的美貌,強娶了顏氏女。
為防止地方官在轄區(qū)內(nèi)發(fā)生利益關(guān)聯(lián),唐代法律規(guī)定:禁止官員娶所在地的女子。
所以,吳湘強娶顏氏女是違規(guī)的。
而且,吳湘的婚禮辦得相當隆重,花費了不少錢財,一個基層的縣尉,收入不多,這錢財從哪里來呢?
這肯定是貪污的“程糧錢”。
唐代貪污判得極重,特別是監(jiān)守自盜。
貪污一千錢,都是死罪。
相關(guān)人員就將案宗報呈了上去。
死刑要報朝廷審核,可吳湘的案子在朝廷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吳湘的叔叔吳武陵是牛黨成員,還曾沖撞過李德裕的父親李吉甫。
彼時,李德裕當政,而李紳也是李德裕陣營的人。
牛黨的人認為李黨在“公報私仇”。
李德裕派人去揚州復(fù)查,貪贓屬實,強娶之事有出入,死刑正當。
李德裕批準了吳湘的死刑。
作為淮南節(jié)度使的李紳,在死刑復(fù)核下來后,直接處死了吳湘。
此舉被視作向李德裕獻媚。
因為唐代明確規(guī)定立春之后,秋分之前,不能處決犯人。
吳湘死在了二三月,明顯不合規(guī)定。
三年后,唐宣宗繼位,重用牛黨。
牛黨為吳湘翻案,說吳湘罪不至死,是李德裕、李紳打擊異己,造成冤案。
李德裕被貶崖州司戶參軍,不久就病逝了。
李紳早已過世,皇帝也沒放過他,李紳被削三任官,子孫不得出來做官。
4.
年少時總是單純的,認為詩寫得好的人,一定就是一個好人。
那時候哪里知道人性的復(fù)雜。
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只有復(fù)雜的人。
小時候的我們并不能理解這么宏大的命題。
了解了李紳,有人說,不能再直視《鋤禾》這首詩了。
那有什么。
詩是詩,人是人,小時候,也許會糾結(jié)難過,長大后就釋然了。
一切都是成長,包括糾結(jié)、包括痛苦、包括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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