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娘,兒來看你了!”
1985年,山東沂南的一個窮村子里,一位頭發花白、穿著中山裝的上海老干部,也不管地上的黃土有多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一個農村老太太面前。
圍觀的老百姓都看傻了眼,這可是大上海來的廳級干部啊,怎么管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啞巴老婆子叫娘?
眾人一時間沒想到,這一跪,竟然牽扯出一段被埋藏了整整44年的秘密,那個關于生死、關于乳汁、關于拿命換命的陳年往事,終于浮出了水面。
時間倒回到1941年的冬天,那年的沂蒙山,真是冷到了骨頭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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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日子,那是真沒法過,老百姓連一口安生飯都吃不上。侵華日軍為了徹底消滅山東的抗日力量,集結了五萬多兵力,對沂蒙山區搞了個慘無人道的“鐵壁合圍”大掃蕩。
這幫鬼子,那是真的狠。他們就像梳頭一樣,把一個個山頭、一個個村莊都要過一遍篩子。見人就殺,見房就燒,見糧就搶,這就是要讓八路軍在山里凍死、餓死。
就在這么個要命的節骨眼上,八路軍山東縱隊的一個小衛生員,遇上了天大的麻煩。
這個小戰士叫莊新民,那年才18歲。別看他年紀小,也是個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了。
那天凌晨,天剛蒙蒙亮,槍炮聲就響成了一鍋粥。鬼子的包圍圈縮得越來越小,莊新民所在的部隊被打散了。為了掩護戰友突圍,莊新民腿上中了一槍,鮮血順著褲腿直往下淌。
在這個荒山野嶺,缺醫少藥的冬天,受了傷跟判了死刑沒啥兩樣。
莊新民咬著牙,拖著那是鉆心疼的傷腿,在亂石堆里拼命地爬。后面鬼子的狼狗叫聲那是越來越近,聽得人頭皮發麻。他也顧不上那么多了,看見前面馬牧池村邊上有一片亂墳崗子,那是想都沒想,一頭就鉆了進去。
這片墳地旁邊,有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窩棚,住著一對看墳的窮苦夫妻。
男的叫李開田,是個老實巴交、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莊稼漢;女的叫明德英,是個從小就不會說話的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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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口子日子過得那是真苦,家里窮得叮當響,因為明德英不會說話,兩口子就在這墳地邊上搭了個窩棚過日子,平時幫人家看管墓地,換口吃的。
莊新民這一鉆,好死不死,正好就鉆到了李家看管的墳地里。
那時候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傷口流血,又冷又餓,再加上高度緊張,這人剛一進掩體,眼前一黑,身子一軟,直接就暈死過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明德英出來撿柴火。
這一出門不要緊,一眼就看見草叢里躺著個人,渾身是血,身上還穿著那身熟悉的灰軍裝。
明德英雖然不會說話,但心里跟明鏡似的。這肯定是打鬼子的八路軍啊。
那時候沂蒙山的老百姓,對八路軍那是真親,不是嘴上說說的親。為啥?因為八路軍是真的幫老百姓干活,真的拿命在打鬼子保家衛國。老百姓心里有桿秤,誰對咱好,咱就把命交給誰。
明德英二話沒說,扔下柴火,趕緊把莊新民拖進了自家那個破窩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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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的莊新民,樣子那是真慘。臉色蠟黃,嘴唇干得裂開了一道道口子,身上滾燙,顯然是傷口感染發起了高燒,整個人都在打擺子。
最要命的是,他處于深度昏迷狀態,牙關緊閉,怎么叫都叫不醒。
明德英急得團團轉,在屋里直跺腳。這人是救回來了,可要是再不弄點水喝,這人眼看就得渴死、燒死。
她剛想去生火燒點水,突然聽見外面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和叫罵聲,那是皮靴踩在凍硬的土地上的聲音,聽著就讓人心驚肉跳。
趴在門縫往外一看,明德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一隊日本鬼子正端著刺刀,牽著大狼狗,朝這邊搜過來了。這要是現在生火,煙囪一冒煙,那不是明擺著告訴鬼子“這屋里有人,快來抓”嗎?
火不能生,水不能燒。
可是看著炕上躺著的莊新民,呼吸越來越弱,嘴唇干得都在滲血。這可是一條人命啊,還是個打鬼子的娃娃兵,看年紀也就跟自己弟弟差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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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明德英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
02
這個決定,放在今天可能大家覺得沒什么,但在那個封建禮教還很重的舊社會,在那個農村婦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年代,簡直是不敢想象的。
當時的明德英,剛生完孩子沒多久,正在哺乳期。
她看了看懷里嗷嗷待哺的嬰兒,又看了看炕上奄奄一息的莊新民。
那個年代的農村婦女,那是把名節看得比命還重的。解開衣襟給一個陌生男人喂奶?這要是傳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以后還怎么在村里做人?
但是,救人要緊啊!人命關天,哪還顧得了那么多規矩?
明德英看著窗外逼近的鬼子,又看看莊新民那張年輕卻慘白的臉。她心一橫,牙一咬,顧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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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解開了衣襟。
潔白的乳汁,一滴一滴,滴進了莊新民干枯的嘴里。
這不僅僅是乳汁,這是救命的甘露,是一個母親最無私的大愛,是把這個小戰士當成了自己的親骨肉。
隨著乳汁的滋潤,莊新民的喉結動了一下,本能地開始吞咽。這幾口奶水,就像是還魂湯一樣,硬是把一只腳踏進鬼門關的莊新民,給拉了回來。
更讓人動容的是,明德英發現莊新民的傷口因為沒有藥物處理,已經開始化膿惡化,那血水混合著膿水,看著都疼。
那時候哪有消炎藥啊?連口熱水都沒有,更別提酒精紗布了。
明德英看著那流膿的傷口,心里那個急啊。她聽老輩人說過,乳汁有消炎止痛的作用,是最好的“藥”。
她沒有絲毫嫌棄,直接把乳汁擠在傷口上,用這種最原始、最土的辦法,給莊新民清洗傷口,一點一點把膿血洗干凈。
這一幕,要是讓現在的年輕人看到,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在那個你死我活的戰爭年代,這就是底層老百姓最樸素、最偉大的生存智慧,也是最令人震撼的人性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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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鬼子搜到了窩棚門口。
兩個端著刺刀的日本兵一腳踹開門闖了進來,咋咋呼呼地比劃著,問有沒有看見八路軍。
明德英是個啞巴,她也不慌,在那兒“啊啊”地比劃,指了指西邊的山頭,臉上裝出一副害怕又茫然的樣子。那意思是說,往那邊跑了。
這鬼子一看是個啞巴農婦,屋里又窮得連個落腳地兒都沒有,只有個嬰兒在哭,也沒多想,罵罵咧咧地轉身就往西邊追去了。
鬼子一走,明德英整個人都虛脫了,癱坐在地上直喘粗氣,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但這事兒還沒完,這才是剛剛開始。
晚上,丈夫李開田回來了。一看屋里藏了個大活人,還是個八路軍傷員,嚇了一跳。
這要是被鬼子發現了,那就是全家掉腦袋的大罪啊,搞不好連那個剛出生的孩子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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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英雖然說不出話,但她拉著丈夫的手,指指莊新民,又指指自己的心口,臉上全是懇求的神色,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李開田是個明白人,也是個硬骨頭。他看著妻子堅定的眼神,嘆了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李開田心里清楚,這時候要是把人扔出去,那就是送死。
“救!咱不能見死不救!他是打鬼子的,就是咱的恩人。”
哪怕是擔著全家被殺頭的風險,這兩口子也鐵了心要把這個小八路藏下來。
03
為了給莊新民補身子,這兩口子那是真舍得,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了。
那個年代,農村人家里養兩只雞,那可是全家的“銀行”。平時換點油鹽醬醋、針頭線腦,全指望這雞下蛋呢。這雞就是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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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為了讓莊新民傷口好得快點,李開田二話沒說,把家里僅有的兩只老母雞,全給殺了燉湯。
這一燉,就把全家的家當都給燉進去了。自己兩口子喝野菜湯,把雞肉和雞湯全端給了莊新民。
莊新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窩棚里,嘴里還有雞湯的香味。他看著眼前這對樸實的夫妻,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他雖然昏迷著,但那種被人當親兒子照顧的感覺,他是能感覺到的。
尤其是當他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時候,是這位啞巴大嫂用乳汁救了自己的命,這個18歲的小戰士,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掙扎著想起來給這兩口子磕頭,可身體虛弱得動彈不得。李開田趕緊按住他,擺擺手,讓他好好躺著。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明德英就像照顧親兒子一樣照顧莊新民。給他換藥、喂飯,把屎把尿。
李開田則天天守在外面放哨,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發信號,哪怕是凍得手腳生瘡也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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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下,莊新民的身體一天天好轉了,臉上有血色了,傷口也結痂了。
但這半個月里,危險從來沒離開過。
有一次,鬼子又來搜山。李開田為了引開鬼子,故意往反方向跑,差點就被鬼子的子彈打中。
這些事,莊新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這一家人,是用命在護著他啊。
傷好得差不多了,莊新民必須要歸隊了。部隊還在打仗,戰友們還在流血,他不能一直躲在這兒。
臨走那天,天還沒亮。明德英給莊新民包了一包干糧,那是家里最后一點口糧了,兩口子哪怕餓肚子,也不能讓戰士餓著上路。
莊新民背上行囊,走到門口,轉過身來,看著這對救命恩人。
他再也忍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三個頭,磕得實實在在,地上都磕出了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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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流著淚,對著明德英喊了一聲:“娘!”
這一聲娘,喊得那是撕心裂肺,喊得那是肝腸寸斷。
明德英雖然聽不見,也不會說,但她懂。她流著淚,把莊新民扶起來,幫他整理好衣角,就像送自己的兒子上戰場一樣,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出了村口。
看著莊新民遠去的背影,明德英還在不停地揮手,嘴里發出“啊啊”的聲音。她不知道這個孩子能不能活下來,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面。
但她知道,她做了一件對的事,這就夠了。
04
莊新民這一走,就是杳無音信,像斷了線的風箏。
那時候兵荒馬亂的,能不能活過明天都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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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不管是槍林彈雨還是艱難困苦,只要一閉上眼,腦子里就會浮現出那個破窩棚,浮現出那個用乳汁救他的啞巴娘。
那是他心里最溫暖的地方,也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
時間一晃,到了1949年。
新中國成立了。莊新民命大,不僅活了下來,還跟著陳毅元帥的大軍,一路南下,解放了上海。
這一年,他脫下軍裝,轉業到了地方,當上了上海市公安局的干部,后來更是做到了廳級高官。
按理說,這進了大上海,當了大官,住上了洋房,坐上了轎車,以前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是不是就該忘了?
現在有些人,一進城就變了,嫌棄糟糠之妻,忘了窮親戚,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但莊新民不是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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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大上海安頓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找誰?找那對在沂蒙山救他命的啞巴夫妻。
可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兩個連名字都不確定的農民,談何容易?
那時候通訊又不發達,也沒有身份證聯網系統。莊新民只記得那個村子叫馬牧池,只記得那是個啞巴大嫂。
他寫了一封又一封信,寄給當地的政府,寄給部隊的老戰友,拜托大家幫忙打聽。
這一找,就是好幾年。每一封信寄出去,都是一份沉甸甸的希望;每一次沒有回音,都是一次失望。
但他從來沒想過放棄。
直到1955年,好消息終于傳來了。
當地政府回信說,找到了!馬牧池鄉橫河村,確實有一對叫李開田和明德英的夫妻,情況跟信里說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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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這封信,莊新民這個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硬漢,手抖得連信紙都拿不穩。
找到了!終于找到了!
那時候莊新民工作忙,身居要職,公務纏身,實在走不開。但他一刻也等不及要報恩。
既然自己回不去,那就把恩人接來!
1956年,莊新民派人把李開田接到了上海。
這一幕很有意思。一個是上海灘的廳級高官,一個是沂蒙山里的莊稼漢。這要是放在戲文里,那得是多大的反差?
李開田這一輩子連縣城都沒怎么去過,猛一下來到大上海,看著那高樓大廈,看著那車水馬龍,看著那滿街的霓虹燈,整個人都拘束得不行。
他穿著自家做的土布衣服,腳上蹬著布鞋,背著個破包袱,站在上海火車站的人流里,顯得格格不入,手都沒地方放。
但是,當莊新民出現在站臺上的時候,所有的隔閡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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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新民一點大干部的架子都沒有,沖上去一把抱住李開田,也不管老人身上有沒有土,眼淚嘩嘩地流。
“爹!我可把你盼來了!”
這一聲爹,把周圍的警衛員和工作人員都喊愣了。這領導平時挺嚴肅的,怎么今天跟個孩子似的?
把老人接回家后,莊新民那是真的當親爹伺候。
每天下班回來,第一件事就是陪老人說話。他還親自打水,給李開田洗腳,修剪腳指甲。
你想想,一個公安局的領導,端著洗腳盆,給一個滿腳老繭的農民洗腳。這畫面,放在今天也是相當炸裂的。
但這在莊新民看來,天經地義。沒有這雙腳當年跑前跑后,沒有這兩口子當年殺雞喂奶,哪有他莊新民的今天?這點事兒算個啥?
李開田在上海住了一段時間,雖然日子過得舒坦,頓頓有肉吃,出門有車坐。但莊稼人畢竟離不開土,他想家了,想那個還在山里的啞巴媳婦,想家里那幾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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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新民苦留不住,只能給老人置辦了一大堆東西,衣服、布料、補品,能買的都買了,依依不舍地把老人送回了山東。
05
這一別,又是幾十年。
中間經歷了各種風風雨雨,莊新民也遭了不少罪,但他心里始終掛念著沂蒙山的那個家,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寄錢寄物。
直到1985年,莊新民離休了。
無官一身輕,他終于可以完成那個積壓在心底44年的心愿了——回沂蒙山,親眼看看那個啞巴娘。
于是,就出現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當載著莊新民的小轎車開進馬牧池的時候,整個村子都沸騰了。老百姓都沒見過這么大的官,都跑出來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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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明德英,已經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了。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她的背更駝了,眼睛也花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當莊新民走到她面前時,她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
畢竟四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娃娃兵,如今也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頭。
但是,當莊新民跪在地上,喊出那聲“娘”的時候。
那種刻在骨子里的感覺,一下子就通了。
明德英認出來了!這就是當年那個喝過她奶水的小八路啊!
老太太雖然說不出話,但激動的淚水說明了一切。她顫抖著手,摸索著莊新民的臉龐,就像當年撫摸那個受傷的孩子一樣,嘴里不停地發出嗚咽聲。
在場的鄉親們,看著這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人抱頭痛哭,一個個也都跟著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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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過命的交情啊!這就是比血緣還親的母子情啊!
莊新民在村里住了好幾天。他一點也不嫌棄農村的條件差,就住在明德英家的土炕上,陪老太太吃飯,陪老太太曬太陽,給老太太梳頭。
臨走的時候,莊新民拉著明德英的手,久久不愿松開。
他對身邊的兒女們說:“你們都給我記住了,這就是你們的親奶奶。沒有她,就沒有我,也就沒有你們。這恩情,咱莊家幾輩子都報不完。”
從那以后,莊新民每年都要讓孩子們回山東看望老人,寄錢寄物,從沒斷過。
1995年,明德英老人去世了,享年84歲。
消息傳到上海,正在生病的莊新民悲痛欲絕。他沒法親自趕回去奔喪,就在上海的家里,設了一個靈堂。
他帶著全家人,對著山東的方向,長跪不起,祭奠這位偉大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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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英的墳前,野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她這輩子,沒說過一句話,沒享過一天福,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她做的那件事,卻讓一個老兵記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跪了一輩子。
有人說,那個年代的人傻,為了個不認識的兵,把全家的命都搭上。
其實,這哪是傻啊,這是那個年代最硬的脊梁。
莊新民的那一跪,跪的不僅僅是恩情,更是那個時代軍民之間把命交托給對方的信任。
如今,兩位老人都已經作古,那段關于乳汁與鮮血的傳奇,也慢慢變成了歷史書上的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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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現在的人再聽到這個故事,除了震驚,心里還會不會有那么一絲絲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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