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有點明白南京博物館和龐家的事了,可能是百年前就埋下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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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湲
2025年底,江蘇文旅廳成立專班調查南京博物院與龐萊臣后人的藏品糾紛一事,引發廣泛關注。
龐家后人質疑南博擅自處置1959年捐贈的藏品,其中明代仇英《江南春》竟出現在拍賣市場,起拍價高達8800萬,梳理這起糾紛的脈絡后發現,這根本不是簡單的文物管理爭議,更像是百多年前龐萊臣與堂弟龐贊臣的家族沖突,在當代的再度上演。
本來想只聚焦現代糾紛的來龍去脈,但后來發現,不搞清楚百年前的家族分裂,就沒法真正理解這場風波的根源,龐家不是普通家族,清末民初時,他們是浙江南潯“四象”之一,所謂“四象”,是當地對資產達千萬兩白銀以上富商的稱呼,龐家與張家同為“四象”,還結成了商業與政治聯盟。
百年前的裂痕,從合伙人到陌路人
龐萊臣是龐家的核心人物,既是企業家也是頂級收藏家,他的舅父張靜江是國民黨元老,曾資助孫中山革命,與蔣介石關系密切,這份背景,讓龐家在近代工商業布局中占據了優勢,1904年,龐萊臣在上海創辦龍章造紙廠,這是上海最早的官商合辦造紙廠之一,他把總經理的位置交給了堂弟龐贊臣,可見當時二人關系之緊密,龐贊臣也確實是得力助手,助力龐萊臣的工商業版圖不斷拓展。
兩人的關系何時破裂,具體原因沒有明確記載,但1919年的一封書信留下了關鍵證據,龐萊臣在給美國收藏家弗利爾的信中,明確告知自己與龐贊臣已生意決裂,還提醒弗利爾注意與龐贊臣的會面,龐萊臣的繼室賀明彤后來也證實,二人早已不來往。
決裂后,龐贊臣轉投了張靜江陣營,他成為張靜江實業與金融生意的智囊核心,1922年創辦浙江典業銀行并任總經理,1927年在余杭塘棲創辦崇裕絲廠,1928年張靜江任浙江省政府主席時,龐贊臣還出任了財務顧問兼首席參事,如此看來,龐家內部已形成兩大分支,這分裂的種子,就此埋下。
龐萊臣的心思,更多放在了收藏上,他用五十年時間積累了大量書畫珍品,其“虛齋”收藏被譽為“江南收藏甲天下,虛齋收藏甲江南”,可惜戰亂來襲,1937年中日戰事爆發后,潯蘇兩地淪陷,他的藏品十去七八,這損失,讓龐萊臣痛心不已。
藏品傳承,從遺囑到捐贈的風波隱患
1943年,龐萊臣立下遺囑,他將剩余藏品全部分給嗣子龐秉禮及兩個孫子龐增和、龐增祥,遺囑中特別強調,藏品在他生前仍由自己保管清玩,1949年,龐萊臣去世,他的嗣子龐秉禮是孫立人秘書,曾試圖將部分藏品送往臺灣,不過遭到后人反對,未能實現,毫無疑問,這一嘗試也反映出家族內部在藏品處置上的分歧。
1959年,龐增和攜易友向南京博物院無償捐贈了137件“虛齋舊藏”古畫,江蘇省人民委員會為其頒發了獎狀,還召開了頒獎大會,本來這是一段文物保護的佳話,卻為日后的糾紛埋下了隱患,1963年,南博工作人員以辦畫展為由,向龐增和借走了元代吳鎮《松泉圖》和清初吳歷《仿古山水冊頁》,承諾三個月后歸還。
1964年,南博時任院長曾昭燏自殺身亡,龐增和雖焦急萬分,卻也不好意思在這個節骨眼去討要畫作,后來歷經特殊時期,此事被擱置,1979年到1988年間,龐增和夫婦多次向南博討要畫作無果,無奈之下提起訴訟,法院最終判決畫作系南博征購,需支付龐增和2.6萬元畫款及2.8萬元利息,這起借貸糾紛,已讓龐家與南博的關系出現了裂痕。
2014年,南博舉辦“藏天下,龐萊臣虛齋名畫合璧展”,策展人龐鷗在展覽文章中寫道,龐萊臣恐怕沒想到子孫會敗落到賣畫為生,這句話徹底點燃了矛盾,龐易友認為這是污蔑,多次要求澄清道歉無果后,提起了名譽權訴訟。
訴訟過程中,一個更深的疑竇被揭開,南博為證明龐家“賣畫”,拿出了明代仇英《江南春》被南京藝蘭齋收藏的證據,但這幅畫,正是1959年龐家捐贈給南博的藏品之一,龐增和之女龐叔令就此提出質疑,并開始持續向南博申請查閱1959年捐贈藏品的現狀。
2025年,法院支持了龐叔令的查驗請求,南博隨后書面答復,稱有五幅捐贈畫作被認定為“偽作”,已于上世紀90年代依照規定處置,但龐易友發現,其中的仇英《江南春》竟出現在拍賣市場,目前,江蘇文旅廳已介入調查。
值得注意的是,2014年展覽的策展人龐鷗,自稱與龐家無關聯,卻引入了一位自稱“龐贊臣曾外孫女”的徐鶯,徐鶯聲稱龐贊臣是龐萊臣的遺囑執行人,二人關系親密,這一說法與歷史記載完全不符,徐鶯也未能提供身份佐證。
如此看來,這場現代糾紛恐怕并非偶然,龐鷗與徐鶯的行為,難免讓人聯想到百年前龐萊臣與龐贊臣的分裂,或許正是這隱藏的家族分支關聯,讓本應簡單的文物展覽和管理,變得錯綜復雜。
從法律層面分析,博物館接受捐贈后,應尊重捐贈人意愿,妥善保管藏品,若認定藏品為偽作需要處置,也應優先通知原捐贈人收回,南博擅自處置藏品的行為,顯然不符合程序正義,而從家族歷史角度看,百年前的分裂陰影,似乎一直籠罩著這些珍貴藏品的傳承之路。
龐萊臣一生心血積累的藏品,歷經戰亂損失已讓人痛心,后人無償捐贈,本是為了讓這些文化瑰寶得以保全并惠及大眾,如今卻陷入這樣的糾紛,實在令人唏噓。
希望此次文旅廳的調查能還原真相,不僅妥善解決當前的藏品爭議,也能讓這些承載著歷史與文化價值的“虛齋舊藏”,真正得到應有的保護與傳承,畢竟,文物的價值在于傳承,而不是成為家族恩怨的延續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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