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養小鬼

唐朝時期，巴陵的一個小山村里，村民們圍在村口的一座石碑前祈福。事后，一個老者帶著幾個婦人離開村子，來到了后山的一個湖泊前，她們每人手里都有一件剛縫制好的新衣服，老者指揮她們躲在一旁的草叢里，等到夜里子時再出來。

這是當地每隔三年都會舉行的一次儀式，名為養小鬼。正常人聽到有鬼，定會退避三舍，更別提養了，可這村子為何會有養小鬼的習俗和儀式？

故事還要從三十年前說起，當時有個年輕的樵夫上山砍柴，偷懶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半夜，想要下山卻迷迷糊糊走錯了路，誤打誤撞來到一個湖泊前。就在他準備到湖邊喝點水歇歇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嬉鬧聲。

樵夫趴在草叢邊向湖里看去，發現七八個小孩正在湖邊洗澡玩水，這么晚了，荒郊野外還有孩子，樵夫不免有些疑惑，莫非這附近還有人家？就在他準備出去詢問一番的時候，林子里忽然傳來了一陣野雞的叫聲，孩子們一聽到雞叫，立馬跑到岸邊穿好衣服，隨即化作一縷縷黑煙消失了。

樵夫被嚇得魂飛魄散，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撞鬼了。他就這樣躲在草叢里不敢動，一直等到天亮才下山?；氐酱遄樱麑⒋耸赂嬖V了村民，一時間，村里人心惶惶，村司，也就是村長，決定找個道士驅驅邪。

道士請來了，可他在了解完事情的經過后，并未提驅鬼一事，而是在村子四周轉了轉，探勘了一番地形。最后，他告訴村民，此地前有水背有山，兩側都是叢林，又是低洼地帶，乃是藏風聚氣、聚陰的至陰之地，也是鬼魂最喜歡的地方。

此地雖然不會影響村民們的生活，但是卻會吸引十里八鄉所有的孤魂野鬼。陰氣最旺盛的地方，正是后山那個天然湖泊。人鬼殊途，一般情況下鬼是不會害人的，也不會打擾人的生活，至于樵夫看到的那些小孩，則是早夭無法投胎孩子的靈魂。他們死后游蕩在此處，畢竟是孩子，喜歡結伴而行。

盡管如此，村司還是有些擔心，畢竟誰也不愿意天天跟鬼做鄰居。道士表示理解，并教給他們一個和鬼和平共處的方法，那便是養小鬼。

所謂養小鬼，其實就是領養那些早夭孩子的靈魂。他們雖然不會害人，可心中終歸是有怨念，不消除是無法投胎的，將其領養，一方面可以緩和人鬼之間的關系，一方面可以幫助小鬼早日投胎。

另外，道士告訴村司，最好是讓那些一直懷不上孩子的女人去領養小鬼，這樣等送走小鬼后，心懷感激的小鬼就可能投胎到她的肚子里，一舉兩得。

至于如何領養小鬼，其實方法也很簡單。每隔三年，到了春天，這些小鬼們就會結伴到山上的湖泊里洗澡玩耍，這個時候，他們就會將自己的衣服放在岸邊。一般情況下，這些孩子們只有一件衣服，那便是自己母親為其縫制的，只要偷偷將衣服拿走，小鬼就會跟著你回家。

到時候，只要將自己縫制的衣服給小鬼穿上，小鬼就會認你做父母，也就會留在你身邊了。不過小鬼最初的衣服要留好，因為等小鬼轉世投胎的時候，還是需要穿原來的衣服的。

另外，這些小鬼不懂害人，卻會偷食物。在那個年代，早夭的基本上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死后自然還是對好吃的有興趣。只要你將小鬼叫到面前，說三聲：小鬼小鬼，我想吃什么。小鬼就會乖乖幫你偷來。

不過小鬼只會去偷富貴人家的東西，畢竟這些吃食少一兩份對他們來說無傷大雅。食物偷回來之后，一定要和小鬼一起分享，這樣才能消除他體內的怨念。

就這樣，村民們在道士的幫助下，開始養小鬼。幾十年過去了，這也成了村子里的風俗習慣，大家每隔三年都會到湖邊領個小鬼回家。果真如道士所說，那些送走小鬼的家庭，沒多久便懷孕了，并生下了屬于自己的孩子，而村民們的生活也在小鬼的幫助下越來越好。

可讓道士沒想到的是，村民們自從養了小鬼之后，變得好吃懶做，餓了連飯都懶得做，直接叫小鬼去偷來，村里的耕地也漸漸荒廢。

直到這天，村里一個名叫葉沛的少婦，領回一個模樣怪異的小鬼，徹底改變了全村人的命運。

葉沛是個外鄉人，她本是鄰村一戶落魄人家的大小姐，在父母和媒人的安排下嫁到此處。她的丈夫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喚作田虎。田虎對葉沛極好，幾乎從不讓她下地干活，且事事都順著她。奈何葉沛心高氣傲，打心眼里瞧不上田虎，認為他沒出息，掙不了大錢，每天動不動就奚落、嘲諷他。田虎也不惱，只是不斷點頭微笑。

兩人成婚一年多，始終沒有子嗣，剛好趕上了三年一度的養小鬼儀式。就這樣，葉沛跟著村里的老者來到了湖邊。

子時一到，湖邊果真出現了七八個孩童，他們將衣服放好后，跳進湖里嬉戲玩耍。而躲在湖邊的婦人們則悄悄靠近他們的衣服，并挨個將其拿走。葉沛是最后一個，當時湖邊還剩最后兩套衣服，可當葉沛靠近的時候，卻憑空出現了第三件。

不過那第三件衣服看起來華貴至極，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擁有的，葉沛一眼就喜歡上了，并將其拿回了家。

到家后沒多久，小鬼便敲響了她家的院門，可當夫妻倆看到門外的小鬼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門外的小鬼，居然長著一條金色的蛇尾。準確的說，這小鬼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則是蛇，當他直立其身子時，居然足足有三丈多長。

夫妻倆心里有些發怵，這樣的小鬼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可小鬼卻俯下身子，露出了一抹微笑。葉沛見狀，趕忙拿出準備好的新衣服為其穿上。穿上新衣服后，小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即俯身趴在二人面前，仿佛實在磕頭致謝。

隨后，他便鉆進了一旁的柴房里。這小鬼雖然長相怪異，可看起來并無害人之心，夫妻倆一商量，決定將其留下。

沒多久，人們發現，葉沛家的生活越來越好了，不僅住進了大宅子，連衣服都換成了錦羅綢緞。葉沛還拿出不少錢，給村子修橋鋪路，干了許多好事?？善婀值氖牵~沛的丈夫田虎卻不見了。

葉沛告訴眾人，他們夫妻倆是在小鬼的幫助下做起了生意，而田虎這段時間一直在外地，沒回來了。眾人聽后，又是羨慕又是嫉妒，誰能想到葉沛家的小鬼還能幫他們做生意，而他們養的小鬼，只會偷吃的。

就這樣過了三年，葉沛家里越來越有錢，可田虎卻始終沒有回家。可能是長時間獨守空房叫葉沛有些痛苦，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偷偷往家里帶個人，這事則是被村里的一個老光棍給發現的。

這個老光棍姓李，一個人住在村子的后山腳下，年過四旬仍孑然一身，他好吃懶做，整日剛干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村里人都不喜歡他。有天傍晚，他喝醉酒往家走，剛巧路過葉沛家門口。

當時天色已晚，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李光棍老遠就看到葉沛站在家門口，和一個陌生的男人摟摟抱抱。那人并不是村里人，李光棍從未見過他，兩人纏綿了一會后，葉沛便一把將其拉進了院子里。

李光棍是個大嘴巴，很快就把這事傳開了。村里人嫉妒葉沛如今的富裕生活，便開始在背后嚼舌根，說葉沛生性浪蕩，肯定背著田虎勾搭了不少男人。葉沛想解釋，可眾口鑠金，她怎么也說不清。

不過她也打聽到，是誰說出了此事。這天夜里，李光棍受到葉沛邀請，說要請他去家里做客。李光棍也沒多想，當即便同意了。

剛一進屋，李光棍就聞到了一股香味。葉沛已經準備了一桌子好菜好酒。不止如此，她還穿了一件十分暴露的衣服，眉眼含情的看著李光棍。李光棍單身多年，哪受得了這個，葉沛則親自上前為其倒酒。李光棍一邊喝酒，眼神一邊在葉沛身上游走。

誰知下一秒，李光棍只覺全身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不過他的意識卻十分清醒。他此刻才意識到，原來這是葉沛給自己設下的一個局?？粗沟夭黄鸬睦罟夤?，葉沛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隨后，她拖著李光棍走進了一間密室當中，密室里放著好幾個大鐵籠，其中一個關著的，正是那天夜里被葉沛帶回家的那個男人。

還沒等李光棍弄清怎么回事，黑暗中出現了一道人影，等走近后，李光棍才發現，那居然是個半人半蛇的怪物，他長著金色的蛇尾，盤窩在密室當中，光是蛇尾就跟李光棍一般粗。

李光棍嚇得魂飛魄散，可渾身無力，嘴巴也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葉沛也毫不客氣，直接將其拖進了其中一個鐵籠子里。而那個半人半蛇的怪物，卻緩緩俯下身子，從后面環抱住了她，在其面前表現的十分順從。

李光棍費勁全身力氣轉過頭，看來藥效消失了一點。就在這時，那怪物忽然伸出雙手，源源不斷的金銀珠寶從他手中掉落，落在葉沛的身上，葉沛抓起那些金銀珠寶，隨即大笑起來：“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家小鬼的能力！”

李光棍徹底被眼前的一幕給震驚了，可這還沒完，葉沛撿起金銀珠寶后，指了指一旁籠子里的男人。怪物笑著點了點頭，隨即猛地鉆了進去，男人此刻被捆住了手腳，嘴巴也被堵住，看著眼前的怪物，他絕望地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怪物將其抱起，隨即吐出舌頭，他的舌頭足足有三尺多長，慢慢纏繞在了男人的脖子上。緊接著，怪物的大嘴瞬間裂開，就像被人用刀劃開了一般，男人直接被他塞進了嘴里。怪物的嘴巴和喉嚨高高鼓起，就像一只癩蛤蟆，眼珠子凸起，好像馬上就要爆出，好在沒多久，他就把男人咽了下去。

吃下男人后，怪物顯得十分高興，嘴里也不斷地發出怪叫，隨即爬到葉沛身邊，再次伸出手，無數道金銀珠寶簌簌落下，而葉沛好像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都懶得低頭去撿。

“這，這到底是怎，怎么回事！”李光棍結結巴巴道，看來迷藥的藥效消失了一點。葉沛緩緩走到李光棍面前，道明了事情的真相。

當初將這個小鬼領回家的時候，葉沛和丈夫田虎也沒當回事，誰知這小鬼根本不會偷食物，夫妻倆命令了好幾次，他都只會愣在原地傻笑。就這樣過了半年，一天早上，葉沛到柴房查看這小鬼的情況，誰知剛好目睹了田虎被生吞的情景。

葉沛被嚇傻了，想跑可雙腿就像灌了鉛似的，根本動不了。小鬼注意到她之后，居然笑著伸出手，抖落無數的金銀珠寶。看到這一幕，葉沛頓悟了，原來她家的小鬼不會偷食物，但是會偷金銀，可代價就是吃人！

看著地上的金銀，葉沛笑了，她瞞下了田虎被吃的消息，并拿錢蓋了新房，修建了密室，將小鬼藏了進去。靠著小鬼的能力，她終于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后來，在一次機緣巧合下，她翻閱典籍，發現了小鬼的真實身份。原來他名為金銀蛇，乃是一種非人非妖非鬼的怪物，這種怪物體內是一個轉世十次，卻早夭十次的孩童靈魂，他每一世都降臨于一個富貴人家，因此對金銀珠寶更為敏感，十次的早夭讓他徹底放棄了繼續投胎轉世的想法，便一直留在世間，這才變成了金銀蛇。

和其他小鬼不同，其他小鬼偷食物，而金銀蛇偷金銀；別的小鬼吃食物，而金銀蛇卻需要貢品才能發揮能力，而貢品就是人。金銀蛇每半年就需要吃掉一個人，若是吃不到，他就無法發揮能力，情急之下，他甚至會吃掉自己的主人。發現真相后，葉沛一邊利用金銀蛇賺錢，一邊物色顛沛流離的孤苦之人，并將他們引到府上，讓金銀蛇吃掉。

李光棍聽后大吃一驚，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成了這樣一個小鬼的貢品。葉沛也不再言語，轉身離開了密室。好在金銀蛇已經吃下了一個人，李光棍還有半年可活。關鍵是他與村民們的關系一般，就算失蹤了估計也沒人會在意，而葉沛就是算準了這一點。

可千算萬算，總會有出紕漏的時候。李光棍自然不是沒有防備，自己搞得葉沛聲名狼藉，她居然還有閑心邀請自己吃飯，傻子也知道是鴻門宴。因此，李光棍在內襯里藏了一把匕首以防萬一，看來真讓他猜對了。

之后幾個月，李光棍表現的十分順從，打消了葉沛的疑心。眨眼間半年過去了，又到了金銀蛇進食的日子了，李光棍跪在籠子里哭得撕心裂肺，還說有遺言要說，非讓葉沛到自己身邊。葉沛沒有絲毫懷疑，誰知剛一靠近，就被李光棍一匕首直接捅死。

密室中的金銀蛇迷惑地看著二人，而李光棍則驚恐地縮在角落，舉著匕首面對金銀蛇。好在金銀蛇沒有傷害他的意思，而是抱起葉沛的尸體吞了下去，會吃主人，果真如此。

這下李光棍不怕了，而金銀蛇則成了他的小鬼。重見天日后，他也選擇了隱瞞，并成為了第二個“葉沛”。

村民們也不是傻子，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異常，他們認為是李光棍殺死了葉沛，嚷嚷著要去報官。李光棍擔心事情鬧大，只好將金銀蛇的事告訴了村民。這個消息猶如一道驚雷，村民們瞬間炸開了鍋，人人都有私心，有了這個小鬼，下輩子何愁吃穿。就這樣，村民們各懷鬼胎，開始謀劃爭奪金銀蛇……

三年后，一個道士路過此地，發現村子里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可每家每戶的房間里都裝滿了金銀珠寶。道士在后山發現了在池塘邊玩耍的小鬼，包括那條金銀蛇。道士心善，施展法術超度了他們，金銀蛇也終于走出輪回。至于村子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村民們都去了哪，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