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瘤免疫治療,尤其是針對PD-1/PD-L1檢查點的抑制劑,已徹底改變了癌癥治療格局。然而,單一免疫檢查點阻斷療法的響應率仍有限,且易產生耐藥。傳統的聯合療法(如免疫檢查點抗體聯合化療)雖能提升療效,但也面臨著給藥方案復雜、毒副作用疊加及成本高昂等挑戰。
因此,開發能夠同時實現免疫激活與直接腫瘤殺傷的多功能一體化藥物,成為當前研究的重要方向。近期,深圳先進院房麗晶等在《J. Med. Chem.》上的一項研究,報道了一種名為“降解劑-藥物偶聯物”的新型平臺,為這一領域提供了創新思路。
一. DDC的設計理念與分子構建
該研究團隊提出的降解劑-藥物偶聯物(Degrader-Drug Conjugate,DDC)核心設計理念是:將一個靶向細胞膜蛋白PD-L1的降解劑,通過酶響應型連接鏈,與一個強效細胞毒性載荷(彈頭)共價連接。
![]()
降解劑-藥物偶聯物(Degrader-Drug Conjugate,DDC)的作用機制
該設計的巧妙之處在于其雙功能協同機制:
一方面,DDC通過其PD-L1配體(本研究選用小分子抑制劑BMS-8)和整合素αvβ3配體(cRGD肽)與腫瘤細胞表面的兩個靶點同時結合,形成三組分復合物,觸發復合物的內吞,并引導至溶酶體,從而實現對免疫檢查點蛋白PD-L1的靶向降解。
另一方面,在溶酶體酸性環境和特異性酶(如組織蛋白酶B)作用下,連接鏈被切割,精準釋放細胞毒素(如MMAE或DXd),誘導腫瘤細胞凋亡。
此外,釋放的毒素還可能產生“旁觀者殺傷效應”,攻擊鄰近的、可能不表達或低表達靶點的腫瘤細胞,有望克服腫瘤異質性。
![]()
兩種DDC分子的合成
研究者合成了兩個具體的DDC分子:BMS-RGD-MMAE和BMS-RGD-DXd,分別偶聯了常用于抗體藥物偶聯物的微管蛋白抑制劑MMAE和拓撲異構酶I抑制劑DXd。
二. 體外效能評估與作用機制驗證
研究人員首先對兩個DDC候選分子進行了系統的體外評估。血漿穩定性實驗顯示,BMS-RGD-MMAE在72小時內保持超過70%的完整性,而BMS-RGD-DXd僅剩余約10%,表明前者具有更優越的體內穩定性(Figure 1b)。
在組織蛋白酶B的切割實驗中,BMS-RGD-MMAE能有效釋放MMAE(72小時釋放率約84%),而BMS-RGD-DXd幾乎不釋放DXd,這可能是由于其溶解性問題導致(Figure 1c)。
![]()
Fig. 1 兩種DDC分子的合成、血漿穩定性及藥物釋放評價
細胞毒性實驗進一步印證了BMS-RGD-MMAE的潛力。與游離MMAE相比,BMS-RGD-MMAE對高表達PD-L1和整合素αvβ3的腫瘤細胞系(如MDA-MB-231、4T1)表現出顯著的細胞毒性,且具有濃度和時間依賴性。
![]()
Fig. 2 DDC分子BMS-RGD-MMAE的體外活性
相反,它對PD-L1低表達的正常細胞系(如LO2)或腫瘤細胞系(如MCF-7)的毒性顯著降低,體現了其基于雙靶點的腫瘤選擇性。
此外,BMS-RGD-MMAE還能有效抑制細胞遷移、阻滯細胞周期于G2/M期并誘導細胞凋亡(Figure 2e-j)。重要的是,在與高表達PD-L1細胞共培養的模型中,該分子展現了明確的旁觀者殺傷效應(Figure 2d)。
![]()
Fig. 3 BMS-RGD-MMAE能高效降解多種腫瘤細胞系的PD-L1蛋白,且降解作用依賴于溶酶體途徑。
免疫熒光共定位實驗顯示,經DDC處理后,PD-L1與早期內體標志物Rab5及溶酶體標志物共定位增加,直觀揭示了其通過內吞-溶酶體途徑進行降解的軌跡(Figure 3g-h)。
在功能上,經BMS-RGD-MMAE預處理腫瘤細胞后,與T細胞共培養可顯著提升CD8+ T細胞的IFN-γ分泌,并增強T細胞介導的腫瘤細胞殺傷,證明了其在體外有效恢復T細胞功能(Figure 3k-l)。
三. 體內抗腫瘤活性與協同機制
在4T1同系移植瘤小鼠模型中,BMS-RGD-MMAE(5 mg/kg,隔日給藥)展現出強大的抗腫瘤效果,能顯著抑制腫瘤生長,且未引起明顯的體重下降或毒性反應(Figure 4a-e)。
![]()
Fig. 4 BMS-RGD-MMAE的體內抗腫瘤活性
進一步的機制探索發現,治療后的腫瘤組織內PD-L1蛋白水平顯著降低,細胞凋亡標志物(活化的caspase-3)增加,同時腫瘤浸潤的CD4+和CD8+ T細胞數量大幅上升,且瘤內CD8+ T細胞分泌的IFN-γ和TNF-α等效應細胞因子增多(Figure 5a-g)。
![]()
Fig. 5 BMS-RGD-MMAE通過體內降解PD-L1介導腫瘤免疫
這些結果共同描繪了BMS-RGD-MMAE的作用全景:它一方面通過降解PD-L1解除免疫剎車,重塑免疫微環境,促進T細胞浸潤與活化;另一方面通過釋放MMAE直接誘導腫瘤細胞免疫原性死亡。二者協同,實現了“免疫激活”與“直接殺傷”的強力聯合。
藥代動力學研究表明BMS-RGD-MMAE具有良好的血漿暴露量。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在腎臟中有一定積累,但釋放的MMAE在腫瘤組織中濃度最高,顯示了藥物的腫瘤靶向性。
![]()
Fig. 6 BMS-RGD-MMAE的體內PK性質以及PD-L1降解能力
同時,在PD-L1高表達的肝臟等正常組織中,由于整合素αvβ3表達有限,未觀察到明顯的PD-L1降解,這進一步突出了該雙靶向策略的安全性優勢(Figure 6)。
四. 總結與展望
該研究成功構建并驗證了一種新型的降解劑-藥物偶聯物平臺。作為概念驗證,BMS-RGD-MMAE展現了優異的綜合性能:
1.通過精妙的雙靶向設計(PD-L1與整合素αvβ3)實現腫瘤選擇性;
2.利用內吞-溶酶體途徑同步完成膜蛋白降解和毒素投遞;
3.在動物模型中通過降解PD-L1激活免疫與毒素誘導細胞凋亡的協同作用,實現高效低毒的腫瘤抑制。
該工作不僅為克服當前PD-1/PD-L1抑制劑的局限性提供了新策略,也拓展了靶向蛋白降解技術在腫瘤免疫聯合治療中的應用邊界,為未來開發更多針對不同膜靶點的多功能治療藥物開辟了道路。
![]()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