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點長三角|都市圈同城化的突破與進化

2025年，隨著《建立健全都市圈同城化發展體制機制提升長三角城市群一體化發展水平行動方案》（下稱《行動方案》）的全面落地，長三角六大都市圈在基礎設施聯通、產業協同創新、公共服務共享等領域按下“加速鍵”，長三角整體呈現出明顯的“市—圈—群—域”結構，持續釋放發展紅利。

站在“十五五”規劃開局的關鍵節點，2026年長三角都市圈同城化將直面與國際先行都市圈的差距，以30項具體任務為抓手，推動區域一體化從“形態聚合”向“功能融合”深度跨越，為2035年遠景目標筑牢根基。

同城化跑出“加速度”

2025年是《行動方案》實施的首年，長三角區域合作辦公室會同滬蘇浙皖三省一市發展改革委，建立多層次工作推進機制，將“七個一”目標轉化為各地的生動實踐，同城化發展取得一系列標志性成果。

基礎設施互聯互通網絡加速成型。根據《行動方案》，聚焦“共織基礎設施互聯互通‘一張網’”目標，大力推進公路“斷頭路”暢通工程和“瓶頸路”拓寬工程，滬蘇省際毗鄰區域3條阻斷道路實現貫通，寧杭生態經濟帶沿線公路網密度提升15%。軌道交通“四網融合”縱深推進，滬蘇湖高鐵、合杭高鐵全線貫通運營。

截至2025年10月，長三角區域鐵路營業總里程超1.5萬公里，高鐵里程突破7700公里。上海、南京、杭州等核心城市與周邊城市形成“1小時通勤圈”。

以上海大都市圈為例，這個覆蓋滬蘇浙皖14座城市（上海、蘇州、無錫、常州、南通、鹽城、泰州、杭州、寧波、嘉興、湖州、紹興、舟山和宣城）的超大尺度都市圈，全年跨城通勤人次同比增長25%，1.5小時交通圈讓“跨城上班、同城生活”成為常態，該都市圈全年承載了全國7.7%的人口和14.5%的經濟產出。

貨運通道建設同步升級，寧波舟山港與上海港鐵水聯運規模同比增長18%，中歐班列全年開行2547列，覆蓋36個國家，區域外向型經濟運輸保障能力顯著增強。

產業協同創新形成“聚合效應”。圍繞“共鑄科技產業創新協同‘一條鏈’”要求，寧淮智能制造產業園、杭州高新區（濱江）富陽特別合作區等特色園區率先探索成本共擔、利益共享機制，全年跨區域產業合作項目投資超3000億元。

沿滬寧產業創新帶、G60科創走廊等“廊帶”載體持續發力，長三角已形成大飛機、海工裝備等26個國家先進制造業集群，占全國總量的1/3。

“十四五”時期，長三角集成電路、生物醫藥、人工智能三大先導產業規模分別占全國的3/5、1/3和1/3，成為發展強勁的增長極。

長三角地區在新能源汽車領域實力雄厚，三省一市新能源汽車產量占全國的40%，全球占比超25%，產業集群優勢進一步鞏固。在空天信息、量子科技等前沿領域，長三角聯合攻關計劃取得階段性突破，3項核心技術實現產業化應用，為創建國家級未來產業先導區奠定基礎。

公共服務均等化水平持續提升。“共推民生服務便利共享‘一張卡’”理念深度落地，2025年長三角醫保跨省異地就醫直接結算人次突破23.6萬，結算醫療費用約54億元，政務服務跨省通辦事項擴展至152項，人才、資本等要素流動的制度性障礙不斷減少。生態環境共保聯治成效顯著，“共用生態環境共保聯治‘一把尺’”全面推行，長江流域跨省界水質監測斷面達標率保持100%，區域PM2.5平均濃度同比下降8%。市場環境優化聚焦“一站享”服務升級，都市圈優勢產業目錄和產業地圖編制完成并實現跨省共享，企業跨區域注冊流程壓縮至3個工作日。

經濟總量再創新高的同時，長三角“增長極、動力源、試驗田”的作用愈發凸顯。數據顯示，2018年至2024年，長三角GDP年均增速5.58%，高于全國0.27個百分點，占全國比重提高到24.6%，6年間貢獻了我國約26%的經濟增量；“萬億城市”已增至9座，占全國1/3，上海、蘇州、杭州上半年GDP均突破1萬億元，領跑區域發展。

釋放潛能提升效能

過去幾年，長三角地區6個都市圈已分別出臺各層次規劃方案，而一份區域內都市圈建設的共同《行動方案》，正成為長三角持續當好全國高質量發展動力源的迫切需要。

從全球視野來看，世界級城市群普遍呈現“中心城市—都市圈—城市群”的結構特征，都市圈在一體化進程中承擔著“承上啟下”的關鍵角色。這一定位在長三角同樣適用，上海、南京、蘇錫常、杭州、寧波、合肥六大都市圈，是長三角城市群發展的核心空間載體。

“都市圈之間是‘咬合’關系，彼此重合，互相嵌套。”上海同濟城市規劃設計院院長、上海大都市圈國土空間規劃編制團隊牽頭人張尚武指出，自2023年牽頭相關規劃編制工作以來，如何在涵蓋滬蘇浙皖14座城市的上海大都市圈及其他都市圈之間建立更強鏈接，已成為重要議題。

不僅是都市圈之間，都市圈內部圍繞中心城市發展，也面臨著跨區域協調的難題。張尚武告訴記者，跨區域治理的核心在于突破壁壘。以市政基礎設施建設為例，城市間選線位置、建設周期、開發管理條件的差異，都可能導致斷頭路出現；在產業分工與合作層面，中心城市的基礎創新成果轉化落地往往需要更大空間，這離不開周邊城市的協助配合。

作為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增長極，長三角以不到4%的國土面積，貢獻了全國24.6%的GDP總量。長三角地區在多中心體系中實現共建共享，初步建立現代化城市體系，在一體化的廣度和深度上均具有示范性。

對此，張尚武總結了國際先行都市圈獲取發展紅利的共性制度安排：一是有規劃，更好凝聚發展共識；二是有立法，更好保障統一行動；三是有機制，更好推動協同治理；四是有聚焦，更好實現重點突破。

張尚武認為，同城化不只是日常通勤的便利化、中心城市與周邊地區發展差距的縮小，更關鍵的是實現功能上的同城化，即在區域尺度上協調布局產業和科技創新。

仍存“成長的煩惱”

長三角都市圈同城化發展仍面臨諸多深層次挑戰，與紐約、東京等國際先行都市圈相比，在發展質量、協同效能、制度保障等方面仍有不小差距，制約了區域一體化向更高水平邁進。

規模體量與輻射帶動能力不匹配問題突出。盡管長三角經濟總量優勢顯著，區域進出口總值已突破16萬億元，占全國36.5%，但人均效益仍有差距。以上海大都市圈為例，其人均GDP為3萬美元，遠低于紐約都市圈的11.5萬美元和東京都市圈的6.11萬美元。

長三角區域合作辦公室常務副主任、上海市發改委副主任張忠偉直言，長三角都市圈“有規模體量，但輻射帶動有待加強”，六大都市圈雖呈現“咬合”嵌套關系，但各自為戰現象依然存在，都市圈之間的連接和互動不夠緊密頻繁，未能形成全域協同發展的合力。

功能網絡與傳導體系尚不完善。基礎設施方面，部分偏遠縣域仍存在軌道交通覆蓋不足問題，省際公路“斷頭路”清零任務尚未完全完成；產業協同方面，中心城市基礎創新成果向周邊城市轉化的渠道不夠暢通，寧淮智能制造產業園等合作園區的利益共享機制仍需優化；公共服務方面，優質教育、醫療資源仍集中在核心城市，城鄉區域之間的服務差距依然明顯。

上海市發改委主任顧軍表示，雖然長三角在都市圈建設上已經開展了不少探索實踐，也有了一定基礎，但和國際對標、與戰略目標相比，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制度保障層面的短板尤為突出。張忠偉在對比國際先行都市圈后發現，后者普遍具備“有規劃、有立法、有機制、有聚焦”的共性制度安排，而長三角都市圈則面臨“有規劃指引，但傳導體系有待加強；有機制框架，但協同推進有待加強”的困境。目前區域合作多以橫向協商為主，缺乏立法賦能和剛性約束，導致部分規劃銜接不暢、政策落地效果打折扣。在空間形態上，“中心城市—重要節點—戰略支點”的空間布局尚未完全形成，關鍵節點、重要軸帶定位不夠明確，都市圈空間組織效能未能充分釋放。

攻堅突破啟新程

2026年是《行動方案》實施的關鍵一年，長三角都市圈同城化將聚焦國際先行都市圈的共性制度安排，直面短板挑戰，以更大力度的改革創新推動高質量發展，實現空間“形”與功能“神”的深度融合。

基礎設施將向“高效聯通”全面升級。全年計劃完成交通建設投資超5000億元，重點推進六慶鐵路、上元門過江通道等項目開工建設，加快淮宿蚌城際鐵路、寧淮城際鐵路等32個在建項目進度，杭衢高鐵、鎮江東貨場等項目將建成運營。

在軌道交通方面，將優化“一大、兩中、一小”環線列車產品，強化都市圈互聯互通，助力合肥都市圈等“半小時通勤圈、1小時生活圈”全面成型。公路建設將重點解決跨省界區域剩余“斷頭路”問題，實現都市圈公路網全貫通。同時，加快推進杭州平行世界樂園等文旅交通配套項目，該項目計劃2026年9月竣工試運營，將成為長三角文旅融合新高地，進一步豐富同城化生活場景。

產業協同將構建“創新共同體”新格局。2026年將重點推動產業協同從“項目合作”向“生態共建”轉變，合力爭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布局，共建國家實驗室體系，共推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集群建設。圍繞集成電路、生物醫藥等優勢產業，完善創新聯合體機制，聯合承接國家重大科技攻關任務，協同提升概念驗證中心和中試平臺的跨區域服務能力。

深化特色合作園區利益共享機制，引導上海、杭州等核心城市聚焦高端研發和總部經濟，蘇州、無錫、合肥等城市強化制造基地和物流樞紐功能，形成錯位發展、共生共榮的產業格局。在空天信息、腦機接口、合成生物等領域，將加快協同創建國家級未來產業先導區，搶占產業發展制高點。

制度創新將實現“深層次突破”。針對“缺乏立法賦能”的突出問題，2026年將加快推進區域協同立法，重點圍繞基礎設施聯通、產業協同、生態保護等領域，出臺3—5部地方性協同法規，以法治手段保障同城化發展的統一性和穩定性。在規劃銜接方面，將健全推動規劃落地的工作體系、政策體系和保障體系，強化各城市間規劃協同，實現政策精準發力。要素市場一體化方面，將消除人才、資本、技術、數據等要素流動的“玻璃門”，建立統一的要素市場規則和監管標準，讓要素在都市圈范圍內自由流動、高效配置。

公共服務與開放合作將邁向“高水平普惠”。2026年將進一步擴大醫保結算、養老保險轉移接續等服務覆蓋范圍，推動優質教育、醫療資源通過“互聯網+”實現跨省共享，縮小中心城市與周邊地區的公共服務差距。生態環境共保聯治將持續深化，完善環境標準統一、污染聯防聯控、生態補償等長效機制。開放合作方面，將依托中歐班列、世界級港口群等開放載體，拓展跨境運輸通道，提升貿易便利化水平，加強與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產業合作，打造原創技術策源地和現代化產業體系核心區。

從2025年的基礎筑牢到2026年的攻堅突破，長三角都市圈同城化正沿著“規劃引領、設施先行、產業協同、制度保障、民生共享”的路徑穩步前行。隨著《行動方案》的深入實施，長三角六大都市圈將逐步破解協同發展難題，持續縮小與國際先行都市圈的差距，為長三角世界級城市群建設提供堅實支撐。

記者 潘潔

編輯 潘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