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兒子齊王李祐的謀反-細品《資治通鑒》之隋唐盛世原文及譯文

前面我們講到劉蘭成的被殺比較蹊蹺，因為之后李唐內部接連發生了幾件大事，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些事情之間是有關聯的。

而接下來發生的就是被封為齊王的李世民的第五個兒子李祐謀反。

但李祐謀反的這個事情看起來有點無厘頭，因為李祐表面上看完全沒有謀反的條件。自己對軍隊沒有掌控力，也沒有其他勢力的支持，起來造反妥妥是找死的行為。

但李祐還真就是殺了權萬紀造反了。當然結果也是沒等李世民的平叛大軍到，李祐被自己的下屬給抓住然后送到長安了。

李祐為什么謀反？李祐造反的不自量力是因為太蠢還是另有原因呢？

我們今天一起來讀一讀《資治通鑒》中記載的李祐謀反的這段歷史。

《資治通鑒》原文

貞觀十七年癸卯，公元六四三年

齊州都督齊王祐，性輕躁，其舅尚乘直長陰弘智說之曰：“王兄弟既多，陛下千秋萬歲后，宜得壯士以自衛。”祐以為然。弘智因薦妻兄燕弘信，祐悅之，厚賜金玉，使陰募死士。

上選剛直之士以輔諸王，為長史、司馬，諸王有過以聞。祐昵近群小，好畋獵，長史權萬紀驟諫，不聽。壯士昝君謩、梁猛彪得幸于祐，萬紀皆劾逐之，祐潛召還，寵之逾厚。上數以書切責祐，萬紀恐并獲罪，謂祐曰：“王審能自新，萬紀請入朝言之。”乃條祐過失，迫令表首，祐懼而從之。萬紀至京師，言祐必能悛改。上甚喜，勉萬紀，而數祐前過，以敕書戒之。祐聞之，大怒曰：“長史賣我！勸我而自以為功，必殺之。”上以校尉京兆韋文振謹直，用為祐府典軍，文振數諫，祐亦惡之。

萬紀性褊，專以刻急拘持祐，城門外不聽出，悉解縱鷹犬，斥君謨、猛彪不得見祐。會萬紀宅中有塊夜落，萬紀以為君謩、猛彪謀殺己，悉收系，發驛以聞，并劾與祐同為非者數十人。上遣刑部尚書劉德威往按之，事頗有驗，詔祐與萬紀俱入朝。祐既積忿，遂與燕弘信兄弘亮等謀殺萬紀。萬紀奉詔先行，祐遣弘亮等二十馀騎追射殺之。祐黨共逼韋文振欲與同謀，文振不從，馳走數里，追及，殺之。寮屬股栗，稽首伏地，莫敢仰視。祐因私署上柱國、開府等官，開庫物行賞，驅民入城，繕甲兵、樓堞，置拓東王、拓西王等官。吏民棄妻子夜縋出亡者相繼，祐不能禁。三月，丙辰，詔兵部尚書李世勣等發懷、洛、汴、宋、潞、滑、濟、鄆、海九州兵討之。上賜祐手敕曰：“吾常戒汝勿近小人，正為此耳。”

祐召燕弘亮等五人宿于臥內，馀黨分統士眾，巡城自守。祐每夜與弘亮等對妃宴飲，以為得志；戲笑之際，語及官軍，弘亮等曰：“王不須憂！弘亮等右手持酒卮，左手為王揮刀拂之！”祐喜，以為信然。傳檄諸縣，皆莫肯從。時李世勣兵未至，而青、淄等數州兵已集其境。齊府兵曹杜行敏等陰謀執祐，祐左右及吏民非同謀者無不響應。庚申，夜，四面鼓噪，聲聞數十里。祐黨有居外者，眾皆攢刃殺之。祐問何聲，左右紿云：“英公統飛騎已登城矣。”行敏分兵鑿垣而入，祐與弘亮等被甲執兵之室，閉扉拒戰，行敏等千馀人圍之，自旦至日中，不克。行敏謂祐曰：“王昔為帝子，今乃國賊，不速降，立為煨燼矣。”因命積薪，欲焚之。祐自牖間謂行敏曰：“即啟扉，獨慮燕弘亮兄弟死耳。”行敏曰：“必相全。”祐等乃出。或抉弘亮目，投睛于地，馀皆撾折其股而殺之。執祐出牙前示吏民，還，鎖之于東廂，齊州悉平。乙丑，敕李世勣等罷兵。祐至京師，賜死于內侍省，同黨誅者四十四人，馀皆不問。

祐之初反也，齊州人羅石頭面數其罪，援槍前，欲刺之，為燕弘亮所殺。祐引騎擊高村，村人高君狀遙責祐曰：“主上提三尺劍取天下，億兆蒙德，仰之如天。王忽驅城中數百人欲為逆亂以犯君父，無異一手搖泰山，何不自量之甚也！”祐縱擊，虜之，慚不能殺。敕贈石頭亳州刺史。以君狀為榆社令，以杜行敏為巴州刺史，封南陽郡公；其同謀執祐者官賞有差。

上檢祐家文疏，得記室郟城孫處約諫書，嗟賞之，累遷中書舍人。庚午，贈權萬紀齊州都督，賜爵武都郡公，謚曰敬；韋文振左武衛將軍，賜爵襄陽縣公。

《資治通鑒》譯文

貞觀十七年（癸卯，公元643年）

齊州都督齊王李祐，性情輕狂急躁，他的舅舅、尚乘局直長陰弘智勸他說：“您的兄弟較多，陛下一旦駕崩，您應當召募壯士來自我保護。”李祐深以為是。弘智進而薦舉妻兄燕弘信，李祐很喜歡他，賞賜很多金玉，讓他暗中召募壯士。

點評：在李祐謀反的這段歷史中，陰弘智起著關鍵作用，而背后其實是宗室，外戚的各派勢力的斗爭

太宗挑選剛直的人來輔佐眾位親王，做長史和司馬，諸親王如有過失即稟報太宗。李祐親近小人，又喜好打獵，長史權萬紀直言切諫，不聽其言。壯士昝君謨、梁猛彪得到李祐的寵幸，權萬紀彈劾他們，并將他們趕走，李祐又暗中將他們召回，更加寵幸。太宗多次寄書責備李祐，權萬紀擔心會與李祐一同獲罪，便對李祐說：“親王如果確實能悔過自新，我就請求到朝廷為您言明其事。”于是條陳李祐的過失，逼迫他上表自首，李祐內心恐懼便應允。權萬紀到了長安，對太宗說李祐肯定能改過自新。太宗大為高興，嘉勉權萬紀，而數落李祐以前的過失，手書敕文告誡他。李祐聽說此事后，勃然大怒，說：“權長史出賣我！勸我悔改卻歸為自己的功勞，我一定要殺死他！”皇上認為校尉京兆人韋文振謹慎正直，任命他為李祐府里的典軍。韋文振多次進諫，李祐也厭惡他。

點評：權萬紀為人正直，之前講到的張蘊古事件就是在權萬紀揭露的，并為此遭到魏征的彈劾。但李世民顯然對權萬紀還是很信任和認可的。

權萬紀性情偏執急躁，一貫以嚴苛方式約束李祐，禁止他擅自出城，還命人將所豢養的獵鷹與犬只全部放走，同時嚴令昝君謨、梁猛彪不得與李祐相見。時值權萬紀家中夜間有土塊無故墜落，他認定此事乃昝君謨、梁猛彪意圖謀害自己所為，便下令將二人逮捕入獄，并透過驛遞系統向朝廷呈送奏報，同時一并彈劾與李祐共同參與不當行徑的數十人。唐太宗派遣刑部尚書劉德威前往查辦此案，經審訊多有所證實，遂下詔命李祐與權萬紀一同返京覲見。李祐對權萬紀早已心懷怨恨，遂與燕弘信之兄燕弘亮等人密謀殺害權萬紀。權萬紀奉詔先行出發，李祐即派遣燕弘亮等二十余人騎馬追擊，將其射殺身亡。李祐的黨羽一同逼迫韋文振和他們合謀，韋文振不服從，騎馬逃出幾里，也被追上后殺死。他的僚屬非常害怕，趴在地上叩頭，沒有人敢仰視。李祐趁機私自任命上柱國、開府等官職，打開府庫進行賞賜，把百姓驅趕到城里，修繕兵器、城樓，設置拓東王、拓西王等官職。官吏和百姓在夜里拋妻棄子相繼吊下繩索逃出城外，李祐不能禁止。三月丙辰日，朝廷詔令兵部尚書李世勣等人征發懷、洛、汴、宋、潞、滑、濟、鄆、海九州兵馬討伐李祐。太宗賜給李祐親筆敕令說：“我經常告誡你不要親近小人，就是因為這種事了。”

點評：李祐殺權萬紀要謀反這事，看起來是很瘋狂的。李祐一個僅掌控濟南軍政權力的王爺憑什么認為自己能抵擋李唐政府的大軍呢？

李祐召燕弘亮等五人住在臥室內，其他同黨分別統領士兵，巡守城墻自我防御。李祐每天夜晚與燕弘亮等人對著妃子飲酒，得意洋洋；談笑之際，說到官府軍隊，弘亮等說：“大王不必憂慮。弘亮等右手端著酒懷，左手為王揮刀擊退他們！”李祐非常高興，以為確實能這樣。又傳布檄文到所屬各縣，但各縣都不肯追從造反。當時李世勣的兵馬還未到，而青、淄等幾州的兵眾已聚集在齊州邊境地帶。齊王府兵曹杜行敏等人暗中謀劃要抓住李祐，李祐身邊的人及官吏百姓中非其死黨者都群起響應。庚申日，夜間，四面擊鼓呼叫，聲聞達數十里。李祐同伙有居住在外面的，眾人揮刀將他們殺死。李祐問這是什么聲音，身邊的人欺騙他說：“英公統率飛騎兵已經登上城墻了。”杜行敏分兵幾路鑿開城垣而入城，李祐與燕弘亮等披甲胄持兵器進入宮室內，關上門戶抵抗，杜行敏等一千多人圍攻，自早晨到中午，久攻不下。杜行敏對李祐說：“大王從前為皇帝的兒子，如今乃是國賊，如不立即投降，將要被燒成灰燼了。”于是命令士兵堆積柴草想要焚燒李祐藏身的房子。李祐從窗戶里對杜行敏說：“我立刻開門，只是擔心燕弘亮兄弟必死無疑。”杜行敏說：“一定會保全他們的性命。”李祐等人聽此言便走出來。有人挖下燕弘亮的眼睛，扔在地上，其余的人則打折他的四肢，最后將他殺死。又將李祐捆綁起來帶出衙署前示眾，然后送回去，關押在東廂。齊州全部平定。乙丑日，朝廷敕令李世勣等人撤兵。李祐被押送到京師，在內侍省被賜死，同黨被誅殺的有四十四人，其他的人都不追究。

點評：一個皇子謀反，竟然身邊都沒有啥追隨者，竟然還是身邊人把李祐給捉到的。李祐這個人確實得罪人不少。

李祐當初謀反時，齊州人羅石頭曾當面數落其罪行，并搶槍在手，上去想要刺殺李祐，被燕弘亮殺死。李祐帶領幾名騎兵襲擾高村，村里人高君狀站在遠處責備他說：“主上持三尺劍奪取天下，萬民承蒙恩德，景仰如同上天。大王忽然驅使城內的幾百個人想要叛逆作亂來冒犯君父，這和用一只手搖動泰山沒有不同，為什么這樣不自量力呢？”李祐縱馬出擊，將其擒獲，終因慚愧而沒有殺他。太宗敕令追贈羅石頭為毫州刺史。又任命高君狀為榆社縣令，杜行敏為巴州刺史，封為南陽郡公；合伙抓住李祐者都有不同的升官或賞賜。

皇上查閱李祐家中文章奏疏，得到記室郟城人孫處約的諫書，為此而贊嘆，多次升遷他官至中書舍人。庚午日，朝廷追贈權萬紀齊州都督之職，賜爵位為武都郡公，謚號為敬；追贈韋文振左武衛將軍之職，賜爵位為襄陽縣公。

點評：李世民處理李祐叛亂之事還是做得干凈利落，這點也顯現出來李世民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其對政權的控制力度和對局勢的掌控能力還是很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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