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里公示下崗名單,丈夫的名字赫然在列。
為成全他前途,我主動辭職讓他頂崗。
他在廠里一路高升。
我則做了四十年家庭主婦,替他養大兒子、侍奉公婆。
直到晚年,他突然提出分家,要去找另一個女人……
就連兒子也支持他的選擇。
“這些年都是父親養家,媽,你就成全他吧。”
我這才知道,霍致遠和陶雅雯從我們結婚起就已經暗通款曲。
陶雅雯甚至為他終身未嫁。
兩人的孽緣,正是起于當年那場下崗事件。
霍致遠搬走那天,頭也沒回。
后來他們一家團聚,歡慶他六十大壽時。
我心臟病突發,死在了冰冷孤寂的老屋。
尸體腐爛變臭,才被發現。
再一睜眼,我竟回到廠里公布下崗名單的時候。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了。
“葉姝,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霍致遠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剛才我被叫去開會,路過廠長辦公室,提前看見了下崗名單……我的名字也在里面。”
他皺著鼻子,滿臉頹喪。
我打了個抖。
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意識到我竟真的重生了……
重生到1990年,廠里公布下崗名單的半個月前。
沮喪過后,霍致遠眼底閃過精光。
握著我的肩膀道:
“老婆,我一個男人下了崗,在外人面前還怎么抬得起頭?你讓我面子往哪放?”
“咱們廠技術科和車間重組,肯定要留下一個技術骨干做主心骨,不是你就是我,如果……你這時候提出離職,廠長肯定會留我。”
“我們都已經結婚了,還有了文耀,我媽身體也不好。”
“你離了職之后就能全身心回歸家庭。”
“我是個男人,打拼事業的事由我來做,你只要安心享福就夠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變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你這次幫了我,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的。”
我靜靜看著他。
這話似曾相識。
上輩子,他也是這么說的。
上一世的我,被愛情和責任綁架。
聽了他的話。
主動找廠長辭了職。
力保下了霍致遠。
“致遠長期在一線,實踐經驗更豐富,我認為他更能勝任整合后的工作。”
廠長滿是惋惜。
勸了我整整一個小時。
我還是毅然決然放下辭職信,沒有回頭。
我下崗后,霍致遠接手了我所有的工作。
而本是我帶的徒弟陶雅雯,也自然而然跟了他。
其實兩人早在陶雅雯剛進廠的時候,就已經有曖昧了。
之后又朝夕相處。
一來二去,直接在廠里談起了地下戀愛。
一談,就是四十年……
心猛地一痛。
我緊緊捂住胸口,強迫自己從痛苦的回憶里抽身。
“葉姝,既然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霍致遠咧嘴笑了。
像以前一樣,摸了摸我的頭,又吻了一下。
“一會下班咱們去菜場買點排骨,好久都沒吃你做的紅燒排骨了。”
他兀自安排著。
又從兜里掏出一副雪白的勞保手套。
“老婆,今天是你生日,看你手套都舊了,特意給你買了一副新的。”
“怎么樣,喜歡嗎?”
我沒有回答。
因為我清楚記得,上一世,我在他上衣的口袋里發現了一條項鏈的購物小票。
他說,這是他出差上海帶回來的紀念品,要送給領導的。
可第二天,我就在陶雅雯脖子上看見了一條漂亮的金墜子。
只是那時候我太傻。
根本沒把兩件事聯系到一起。
他送我一副破手套。
卻給陶雅雯買了金墜子。
上一世,類似的事情太多了。
我給他熬夜織的圍巾,他轉手就送給陶雅雯了。
說“她身子弱,比我更需要。”
我為他精心準備的午餐。
里面是我舍不得吃的大排和雞蛋。
也被他分給了陶雅雯。
還笑稱:“你手藝好,讓她也嘗嘗。”
憤怒和屈辱將我包圍。
我甩開了他的手。
將手套塞回他的懷里。
“你自己留著吧,我不要。”
他眉頭緊皺。
“葉姝,你又鬧什么脾氣?”
我直直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
“霍致遠,你剛剛說的事,我不同意。”
他一下沒反應過來。
“……什么?”
“讓我辭職,你再頂崗的事,我不同意。”
“女人也有事業,憑什么要我為你讓步?”
“下崗名單已經板上釘釘,我不會犧牲自己的前途來成全你。”
我不會再這么傻了。
霍致遠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后知后覺指著我吼道:
“葉姝,我真沒想到你會這么自私!”
“誰家的女人和男人爭事業?你現在該做的正事是照顧兒子和我媽!”
我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男人搞事業就是正事,女人搞事業就是自私,你哪聽來的歪理?”
“你下了崗,正好在家照顧兒子和你媽,家我來養,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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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他臉紅成了豬肝色。
嘴巴張張合合,被我氣得說不出話,摔上辦公室的門就走了。
之后幾天,我們一直在冷戰。
頭一天晚上,我做好晚飯。
他故意犯驢,不肯吃。
直接掀了桌子。
望著滿地狼藉,婆婆不僅不說她兒子,反而質問我:
“葉姝,你又怎么惹致遠了?”
“看你把他氣的,趕緊跟他道個歉!”
文耀也把筷子往我身上甩。
“壞媽媽,欺負爸爸!”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不再忍耐。
我一腳踹向已經被掀翻的飯桌。
那天之后,我便沒再做過飯。
得知我和霍致遠吵架,陶雅雯偷偷獻起了殷勤。
霍致遠不愛吃食堂的飯。
她便天天做兩份午飯。
趁著我去打飯的功夫給霍致遠送去。
我一回頭,食堂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正握著勺子,喂霍致遠紅燒肉呢。
霍致遠看見了我,下意識一退。
眼里掠過一抹心虛。
陶雅雯卻坦然一笑:
“師父,我看致遠哥天天在食堂都吃不飽飯,正好我做多了,就給他帶了一份。”
“你也一塊,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我搖了搖頭,淡漠道:“不必了。”
“師父,你不會生氣了吧?”
“我只是心疼致遠哥每天在車間那么累,一頓飽飯都吃不上。”
“你要是生氣,我以后不做了。”
她咬著嘴唇。
眼睛里閃過瑩瑩淚光。
霍致遠立馬就心疼了。
把陶雅雯今天護在身后,壓低聲音道:
“葉姝,你別沒事找事了,雅雯是個好姑娘,腦子里面沒那些臟心思,不像你!”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怒氣蔓延胸間,卻忍住了。
反正還有三天,就要公布下崗名單了。
到時候霍致遠滾蛋,一切結束。
如今,我可沒那么多閑心和他掰扯。
三天后,廠里召開職工大會。
大家個個垂著頭,生怕廠長會念到自己的名字。
可提前看見下崗名單的霍致遠,此刻卻一派坦然,甚至還有些得意。
他高高昂著頭。
在人群中格外刺眼。
一個接著一個的名字從廠長嘴里冒出來。
念到最后,廠長朝臺下看了一眼。
“最后一個,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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