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電話打了進來,本想拒接,卻手滑按到了接聽。
“惠安,你媽說你要跟家里斷絕關系?”
是二叔。
“嗯。”
“不是二叔說你,你這樣很沒良心了,你爸媽辛苦把你養到大你就不要他們了嗎?”
他絮絮叨叨說著我爸媽的不容易。
“你爸也只是看那個資助的學生可憐,想多幫襯幫襯她,也沒有必要鬧到不認爸媽這個地步吧?”
我等他說完,靜靜看著城市的夜景。
我不說話,二叔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
“二叔,我從小就想考燕大。”
“我們都知道的......”
我打斷他繼續說:
“當年高考差了一分,我求爸爸幫個忙,他畢竟在燕大工作了一輩子,撈一下我是沒問題的。”
“他說,他最看不起有人走后門。”
二叔沒說話了。
我也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可勝男考上了,差了九分也考上了。”
“在我這就是看不起有人走后門,放別人身上就可以了。”
“二叔,我是他的女兒需要避嫌,他資助的學生就不需要了嗎?”
“那可真是雙標啊。”
我嘲諷道。
爸爸資助的學生不止一個,但如果按投入付出程度,我都排在他們之后。
對他們,爸爸是合格的師長,是被人敬佩的林爸爸。
可對于我來說,他就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人的時間就那么多,分給了他們,留給我的真的就不多了。
二叔結結巴巴辯解:
“你爸也是做好人好事,你們也沒必要為這些事吵架啊。”
我頭疼得很。
“二叔,我去年研究生筆試過了燕大,面試結果也很好,我幾乎是必進燕大的。”
“但我沒進,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為我爸去找了人不讓我進,他覺得我要是考進了燕大,會被人說走關系。”
“勝男被直接內定為他的研究生了,你說好不好笑。”
電話那頭沉默了。
好一會二叔的聲音才響起。
“你理解一下你爸,他是個大教授,要是自己資助的學生連資助人所在的學校都考不上,他會很沒面子的。”
我火了。
“難道我不夠給他們長面子嗎?”
“我從小就是第一,各種獎項拿到手軟,憑什么為了避嫌我就不能去自己最喜歡的學校?”
“又為什么要為了外人委屈自己的孩子?”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父母,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告訴他們,我會為他們養老,但僅限金錢方面了!”
手機那邊立馬換了個人。
是爸爸。
他一直在旁邊聽著沒有說話。
現在看我一點沒有低頭的跡象,他終于忍不住了。
語氣依舊高高在上。
“你還不知道錯嗎?”
我反問:
“你們有錢,為什么不借給我?”
“你......”
“八十八桌宴席,一桌1500-2000,你們有錢給她撐場面,沒錢借我應應急。”
爸爸不愧是做教授的,語氣依舊很冷靜。
“那我的錢,我擁有支配權。”
我點頭。
“我知道,是你的錢,你的人脈關系,你愛用誰身上就用誰身上。”
“那么我將來的錢,我的時間,該怎么用,也是我的事。”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關機,世界終于清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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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的世界沒有時間悲傷春秋。
考燕大研究生失敗后,我去了別的學校讀研,不甘心的我就嘗試跟朋友創業。
結果可想而知,失敗了,欠了幾十萬。
本想找爸媽借點錢,結果他們寧可給學生辦升學宴也不肯幫襯我一點。
我只能自己想辦法還錢了。
這個地段的房租對我來現在已經難以承受了。
我選擇搬回學校去住。
學校提供的研究生住宿是兩人一間,雖然不太方便,但勝在只用交水電,能省不少錢。
沒有父母的幫助,我一樣能還完這筆賬。
雖然創業失敗了,但人脈還是積累了一些。
一些外包的項目分成還是不低。
我開始忙碌起來。
既要忙著學業,又要做項目。
每天兩眼一睜就干,晚上倒在床上眼睛一閉就睡著。
就連上廁所都在想哪個數據需要改進。
久久聯系不上我的媽媽在學校門口堵住了我。
她帶著舅媽做說客。
“惠安,怎么住進學校宿舍了,你不是不習慣跟別人一起住嗎?”
“宿舍那么小,住都不方便,怎么就把之前的房子退了?”
我著急地看向手機,開會時間要到了。
“因為沒錢租了,住學校只需要付水電費。”
媽媽紅了眼眶。
舅媽開口道:
“惠安,你跟你爸媽還是需要好好談一下的......”
“談什么?我現在不是已經按照他們的要求避嫌了嗎?”
“媽,你可別出現在這里,免得有人說我考進這里也是走關系進來的,平白污了林教授和陳教授的名聲。”
我拋下她們向公交車追去。
錯過這一班,就只能打車了,還完債前,每一分都必須花在刀刃上。
身后突然傳來急切的呼喊。
“砰!”
從死角拐出來的電動車撞到了我。
千鈞一發之際,我護住手里的電腦在地上滾了兩圈。
電腦沒事,但是左腳似乎崴了,痛得沒有辦法用力。
“女兒,沒事吧,不要動,媽媽馬上叫救護車,你怎么開車的!”
我深吸一口氣道:
“先把手機給我,我要交代一下工作。”
剛剛手機摔飛出去了。
媽媽卻勃然大怒: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工作,想著錢!錢比你命還重要嗎?!”
她將我的手機拿在手上不給我,還掛掉了我的電話。
我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
“因為我欠了錢!因為我的父母寧可拿錢給一個外人辦升學宴也不肯借我應急!”
“我除了自己拼命賺錢還債,我能怎么辦?!”
“把手機給我!”
我的話鎮住了媽媽,舅媽趕緊拿過手機遞給我。
我將電話撥了回去。
簡單交代了下情況,就站在原地等人來拿電腦。
騎電動車的女士左看看右看看,選擇私了。
她干脆地給我轉了1000塊。
什么都沒說就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看了看媽媽。
一切盡在不言中。
媽媽臉紅了,這次是羞的。
見我堅持要在路邊等人,她也陪著。
只是她仍舊忍不住說教。
“惠安,你現在主要的任務是學習,等你研究生畢業了,有大好的工作可以選。”
我將通話記錄給她看。
“每天我至少接到十幾個催債的電話,你覺得我在這種情況下能安心學習嗎?”
“我不求你們幫我了,請你們別再來打擾我的工作。”
媽媽蠕動幾下嘴唇,說出來的聲音干澀不已。
“惠安,你,你恨我們嗎?”
我深深看她一眼。
“我只是很失望。”
那天媽媽是失魂落魄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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