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凝視中的樸素詩意——莊文清《我家的石榴樹》賞析 | 點墨

莊文清老同學的散文《石榴樹》如一軸緩緩展開的水墨小品，以家中庭院一株尋常石榴樹為焦點，卻在這有限的尺幅間，勾勒出生命傳承與時間流轉的深邃圖景。

文章在平實質樸的敘述中，透露出對自然生命細致入微的觀察與深沉溫厚的情感，于日常物象中開掘出詩意盎然的哲理空間。

一、時序流轉中的生命圖譜

作者以嚴謹而充滿敬意的筆觸，忠實記錄了石榴樹在四季循環(huán)中的生命軌跡。從春日“鼓出嫩嫩的芽包”的萌動，到初夏“一樹的火紅”的絢爛綻放，再到秋日果實壓彎枝頭的豐盈，最后歸于深秋葉黃的寧靜。這不僅是植物生長周期的客觀描述，更暗合了生命“萌發(fā)-盛放-成熟-沉淀”的普遍韻律。尤為巧妙的是，文章的時間線并非機械羅列，而是與人的情感體驗緊密交織——“叫人心曠神怡”、“平添了幾分生機”、“讓人回味無窮”，自然物的變化由此轉化為內心世界的風景，實現(xiàn)了物我之間的情感共鳴。

二、家族隱喻與生生不息

文章最動人的部分，在于將石榴樹的自然繁衍，升華為一個充滿溫情的家族敘事。母樹根部發(fā)出的幼苗，被喻為“一位母親膝下簇擁的一群兒女”；從旁分株移植、現(xiàn)已開花結果的小樹，則與母樹構成了“一對母女，左右對稱，相互守望”的和諧畫面。這種擬人化手法并非簡單的修辭，而是根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生生之謂易”的哲學觀念，是自然倫理化的詩性思維。石榴樹的多籽特征，本就象征著多子多福、家族昌盛，作者敏銳地捕捉并強化了這一文化意象，使植物的生命力與人類家族的血脈延續(xù)、親情守望形成了精妙的同構。

三、分株之痛與成長之思：情感的張力的哲思

文章后半部分“友人討要幼苗”的情節(jié)，是全篇的情感高峰與思想深化之處。作者的“猶豫”與“不忍”，源于對那“溫馨”、“和諧”共生狀態(tài)的珍視，仿佛拆散的是有靈的家庭。而分樹時“小心翼翼的挖成圓圓的土球”、“默默的祈禱”等動作與心理描寫，莊嚴如儀式，傳遞出對生命個體的尊重與祝福。這里的“故土”與“他鄉(xiāng)”，已超越了園藝范疇，隱喻了所有生命在離開原生環(huán)境后，帶著固有的文化基因（“優(yōu)良的基因”、“有限的故土”），去適應、扎根并開拓新天地的普遍命運。猶豫中的成全，不僅體現(xiàn)了情感與理性的交織，更升華出一種豁達的生命觀：愛不是禁錮，而是給予其獨立成長、枝繁葉茂的自由與期待。

四、樸素之美與含蓄之韻

在藝術風格上，《石榴樹》有散文創(chuàng)作中一種珍貴的“樸素之美”。語言潔凈洗練，如“鼓出”、“冒出”、“壓彎”等動詞運用精準而富有畫面感；結構自然流暢，遵循著觀察、描述、聯(lián)想、感悟的內心邏輯。文章沒有直抒胸臆的吶喊，情感始終含蓄內斂，蘊含在客觀物象與平靜敘述之中。“幸福盡在不言中”、“希望……長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等句，言有盡而意無窮，為讀者留下了豐富的回味空間。這種含蓄，恰如中國古典美學所推崇的“意境”，讓情感與思想在具象與抽象之間流動，引發(fā)悠遠的共鳴。

我的閱讀感覺:

老同學莊文清《石榴樹》是一篇扎根于生活土壤、綻放于心靈深處的精致散文。

它通過對一株尋常樹木的生命凝視，完成了對成長、傳承、離別與希望的深沉思考。在作者筆下，石榴樹不再僅是庭院植物，而是承載時光記憶、家族情感與生命哲思的象征。

它讓我們看到，真正的詩意不必遠求，就蘊藏在與我們朝夕相伴的尋常事物之中，只需一顆細膩而充滿愛意的心去發(fā)現(xiàn)、去感悟。文章所傳達的那份對生命的溫柔關照與靜默祝福，正是其最動人、最恒久的力量所在。

莊文清是一位善于觀察，善于思考，充滿愛心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