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12月18日下午,杭州投資者李女士的手機銀行彈出一條到賬通知,金額與她此前購買的“長興經盛”城投產品全額本息分毫不差。
就在一天前,她還在投資者維權群里焦慮地詢問“本金會不會打水漂”,而此刻,這條到賬短信讓她懸了半個月的心徹底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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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浙江湖州、舟山等地的多位投資者也陸續收到類似通知——浙金中心平臺上多款湖州地區城投產品,包括吳興美妝、盆景、小微園001/002(003此前已兌付)、長興經發、長興城東、長興長利、長興經盛等,已啟動全額本息提前兌付;
舟山農建相關產品的投資者,在12月17日回復“同意”兌付方案后,也于18日收到資金,未到賬者則接到發行方“今日額度不足,明日補打”的電話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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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突如其來的“提前兌付”,在浙金中心引發的200億資金兌付風暴中,劃出了一道罕見的“暖流”。
但暖流之下,祥源系產品近萬名投資者仍在焦慮等待,這場分化背后,不僅是產品信用邏輯的差異,更暴露了地方金融平臺轉型期的監管漏洞與投資者認知誤區。
01
城投產品提前兌付:省級指令下的“信用兜底”
“長興方面明確說了,這次提前兌付是落實省里通知,全省政信類產品都會這么做,不用我們打電話確認,今明兩天就能全打完。”長興經盛產品投資者王先生展示了他與發行方的通話記錄,語氣中難掩輕松。
梳理發現,此次提前兌付的城投產品均有清晰的“國有信用鏈路”:
湖州地區產品:以長興經盛為例,其發行方兩大股東均為100%國有控股,實際控制人為長興縣財政局,增信方上級股東由縣財政局直接設立,形成“財政局—國有平臺—產品發行”的閉環,兌付資金直接關聯地方財政實力與國有資產收益;
舟山農建產品:發行方為舟山市博晨建設開發有限公司,增信方是舟山市屬國企,12月17日,“定海城市更新中心”與該公司聯合向投資者發送短信,明確“因浙金中心‘紹興祥源系’產品逾期,為保障權益,決定提前兌付,利息計至12月19日,兌付后協議終止”。
“我們核實過合同,城投產品的底層資產是應收賬款和保障房回購款,和祥源系的地產項目完全沒關系。”舟山投資者A女士透露,12月8日該產品曾正常付息,當時就已打消部分顧慮,“這次提前兌付相當于徹底和出問題的浙金平臺切割,拿到現金才最踏實。”
據長興方面透露,此次兌付體量較大,僅長興地區涉及的投資者就超千人,12月18日啟動打款后,24小時內已完成約60%的兌付,剩余部分將在19日收尾。多位投資者認為,在祥源系危機引發市場恐慌的背景下,城投產品的提前兌付相當于“注入強心劑”,也印證了政信類產品與民企產品的本質差異。
02
200億兌付危機:從“國資光環”到“祥源自融”的崩塌
城投產品的“安穩”,更反襯出祥源系產品投資者的困境。這場始于11月底的危機,并非毫無征兆,而是浙金中心“國資背景褪色”與祥源控股“資金鏈斷裂”共同作用的結果。
1. 前奏:“國資馬甲”下的風險積累
浙金中心的“公信力”源于其出身——2013年由浙江省政府批復設立,初期股東包括浙江省財政廳旗下企業(持股20%)、寧波國資委旗下公司(持股20%)、國信證券及民生銀行相關平臺,一度被譽為“杭州市民理財平臺”,甚至承接過“五水共治”等省級城投項目。
但轉折點出現在2023年底:原國資股東陸續退出,民營企業成為第一大股東,浙金中心更名為“浙江浙金資產運營股份有限公司”。2024年10月,浙江省地方金融管理局明確公告,取消其金融資產交易業務資質,僅保留存量業務處理權限。
“關鍵是它一直沒跟投資者說清楚這些變化。”投資了550萬祥源系產品的杭州投資者陳先生說,他2024年購買“紹興城投收益權2024-1”時,銷售人員仍強調“省級平臺背景”,合同中未披露底層資產具體債務人,“直到爆雷后我才知道,超90%的產品都是祥源系的‘自融工具’。”
2. 爆發:提現按鈕“焊死”,200億資金懸空
11月27日,首批風險信號出現:有投資者發現浙金中心APP內部分產品歷史交易記錄消失,到期本金與收益無法提現;次日,平臺提現功能徹底癱瘓,客服以“加急兌付”敷衍,僅有少數投資者收到拖延的利息。
從投資者提供的材料中看到,涉事產品達200余款,期限多為12-24個月,年化收益6.5%-8.5%,起投金額30萬元,涉及資金超200億元,投資者近萬名。
這些產品多以“定向融資工具”“收益權轉讓計劃”為名,如杭投2023-3號、義烏小商品保理資產2023-9號,底層資產被宣稱是“城投債、應收賬款”,實則全為祥源系分布在寧波、合肥等地的地產項目應收賬款,祥源控股及實控人俞發祥提供連帶責任擔保。
“祥源的問題早有苗頭。”一位不愿具名的地產行業人士表示,2025年地產行業下行,祥源控股約300億元貨值的項目滯銷,原本依賴的“借新還舊”模式,因浙金中心失去資質而斷裂,“它600億總資產看似能覆蓋400億負債,但流動性早已枯竭。”
3. 失控:維權無門與“甩鍋”大戲
12月5日,浙金中心通知投資者次日到紹興祥源大廈與工作組面談,數百名投資者到場后卻被臨時轉移至越城區體育中心,現場僅有信息登記,無任何關于兌付時間、還款來源的明確答復。更諷刺的是,祥源大廈樓層圖已刪除祥源控股辦公信息,辦公樓層權限被封禁。
與此同時,各方開始“甩鍋”:
祥源系上市公司:12月7日,祥源文旅(600576.SH)、交建股份(603815.SH)、海昌海洋公園同步公告,宣稱與逾期產品“無關,不承擔兌付責任”,次日股價集體暴跌,交建股份跌停,海昌海洋公園短期內跌幅超27%;
浙金中心:在官網掛出風險提示,稱“僅為交易服務機構,不提供擔保,投資風險由投資人自行承擔”;
監管層面:截至12月中旬,省市區三級聯合專班雖與投資者代表召開溝通會,查封凍結祥源控股資產,限制俞發祥等責任人出境,但未出臺實質性兌付方案,有投資者悲觀預估“能拿回30%本金需等數年”。
03
風暴過后:政信與民企產品的“生死線”
浙金中心此次分化,本質是“信用錨點”的差異,也為投資者和監管層敲響警鐘。
從產品邏輯看,城投類產品的“安全性”并非源于浙金平臺,而是地方國企的信用背書與財政兜底能力。以此次提前兌付的產品為例,其資金流向、還款來源均與地方公共事業綁定,且在浙金中心失去資質后,地方國資主動“接盤”兌付,避免風險傳導;
而祥源系產品屬于典型的“民企自融”,發行方、資金使用方、增信方均屬同一體系,風險隔離能力極弱,企業現金流問題直接引發兌付危機。
從監管漏洞看,金交所資質取消后的“監管真空”是關鍵。2024年10月浙金中心失去金融交易資質后,存量業務的監管責任未明確劃分,導致其仍能變相開展業務,且未向投資者充分披露股東變更與資質變化,最終釀成風險。
此外,投資者對“國資背景”的盲目迷信,也使其忽視了產品底層資產的核查——多數祥源系產品未披露具體債務人,卻因“浙金中心”的舊光環被搶購。
“這次事件告訴我們,沒有‘大而不倒’的平臺,只有‘信用可靠’的資產。”一位參與省級專班溝通的律師表示,目前投資者推動刑事立案的難點在于“需先由屬地政府認定是否屬于非法金融活動”,而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區分局僅以“涉眾型經濟糾紛”受理,“投資者要想維權,需重點收集‘資金未進入底層資產’或‘祥源自融’的證據。”
截至12月19日,舟山農建產品的提前兌付已近尾聲,湖州地區城投產品的打款也進入收尾階段。但祥源系產品的投資者仍在等待,俞發祥持有的上市公司股權雖已被司法凍結,但其145億元的身家(2025年《胡潤百富榜》數據)如何變現兌付,仍是未知數。
這場兌付風暴,既是地方金融平臺轉型期的陣痛,也是投資者教育的“活教材”——在理財市場中,“國資光環”≠“安全兜底”,唯有穿透底層資產、識別信用錨點,才能真正規避風險。而對于監管層而言,如何填補金交所資質取消后的監管空白,防止“僵尸平臺”誤導投資者,將是未來需要重點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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